玉器丨從綠松石小動物，看古代的微雕藝術

文化 09-11

玉器丨從綠松石小動物，看古代的微雕藝術

1，綠松石是中國的傳統玉石，其使用有著悠久的歷史
綠松石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玉石品種之一。大凡古老的民族，都有著使用綠松石的歷史。埃及國王早在公元前5500年就已佩戴綠松石珠粒了。綠松石在我國是有著悠久歷史和豐富資源的傳統玉石。從新石器時代的紅山文化、齊家文化和大汶口文化遺址到南北朝時代的墓葬中，有多處發現過綠松石裝飾品。

紅山文化遺址還出土有玉和綠松石雕刻的鳥﹑龜﹑虎形珮和魚形石墜等小型的動物形狀作品，可能與原始巫術圖騰活動有關。
商周時期綠松石主要用於高級貴族的裝飾物，江西新干大洋洲商王墓和安陽殷墟曾出土過綠松石的蛙飾、蟬飾，殷墟婦好墓還出土過綠松石的鴿和人形飾，此外，綠松石還被加工成管和珠，作為貴族的串飾。綠松石是財富和王權的象徵物。

夏商時期始，綠松石開始用於鑲嵌，河南省偃師二里頭遺址V區4號墓發掘出土嵌綠松石銅牌飾，可能是族徽。1976年河南省安陽市殷墟婦好墓出土的嵌綠松石象牙杯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珍品。
到了春秋戰國時期，綠松石被鑲嵌在高等級的青銅器上，與這個時期的錯金銀工藝交相輝映，使得器物更加華貴。

漢代新莽到南北朝時期，用松石雕成的小動物（微雕）多了起來，最著名的便是1970年江蘇省徐州市上山一號漢墓出土的綠松石子母鴿，尺寸僅有1.2公分，是一件十分難得的漢代微雕藝術品。
這個時期的微雕除了松石之外，還有煤精、琥珀、青金石、象骨、花石、瓷質的，尺寸都很小，一般都是動物（鷹、鳩、鴿、鳥、獅、熊、怪獸）造型，也有小司南。最大的不足寸，多有孔，該是串飾的一部分，或為項飾的連接件。
特別需要指出的是，漢－南北朝的松石微雕一般都出土於以下幾個地方，西安（西漢）、洛陽（東漢）、南京（南北朝），河北地區的中山懷王墓也有出土，但多為琥珀製品。
唐宋時期的塔基地宮裡有出土松石小珠的記載，應為佛教上的七寶。清朝皇帝和皇后的帽頂使用綠松石，可見綠松石的地位之高。

在我國各民族中，綠松石用得最多的，要數藏族人民, 綠松石，作為西藏文化特徵的一部分，至今仍是最為流行的神聖裝飾物。它被鑲於第一個藏王的王冠上，用作神壇供品以及藏王向居於高位的喇嘛贈送的禮品，也用作向鄰國進貢的貢品。在本世紀拉薩貴族所戴的珠寶中，金和綠松石仍是主要的材料，西藏的任何一件珠寶玉器都可能含有綠松石。
基本上每個藏民都擁有某種形式的綠松石，一個古老的傳說記敘了綠松石和靈魂之間的關係：相信戴一隻鑲綠松石戒指可保佑旅途平安。夢見綠松石意味著吉祥和新生活的開始。許多藏人頸脖上都戴有繫上一塊被視為靈魂的綠松石的項鏈。對藏南的已婚婦女來說，秀髮上的綠松石珠串是必不可少的，它表達了對丈夫長壽的祝願。頭髮上不戴任何綠松石被認為是對丈夫的不敬。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拉薩地區和西藏中部，流行一種特殊類型的護身器：在曼荼羅（菩薩像及供奉此像之地）形盒，上有金銀的兩個交叉方形，通常在整個盒上都鑲飾有綠松石。藏民都喜愛耳垂，拉薩的貴族戴的耳垂令人望而生畏。一種用金、綠松石和珍珠製成的大型耳垂一直從耳邊拖到胸部。

在世界珠寶習俗中，綠松石被列為十二月誕生石或生辰石，代表著「勝利」和「成功」。
在今天，我們見到的綠松石飾品，也大都以白銀鑲嵌，款式上還保留著中東的異域風情和藏傳佛教的神秘色彩
綠松石是銅和鋁的磷酸鹽礦物集合體，晶體微小。多呈天藍色、暗藍色、綠藍色、綠色及綠白色，顏色均一的塊體上，常分布有白色條紋、斑點或黑褐色鐵線。不透明的蔚藍色最具特色,是綠松石中最上品。一般硬度5~6，密度2.6~2.9，折射率約1.62。結構緻密的松石拋光後具柔和的玻璃光澤至蠟狀光澤，好似上了釉的瓷器，有「瓷松石」之稱。
我國湖北的鄖縣、鄖西、竹山一帶出產優質綠松石，國外最著名的綠松石產地是伊朗，產出最優質的瓷松和鐵線松，被稱為波斯綠松石。

2、古代中國的微雕工藝和玉器微雕
微雕是微型雕刻的簡稱，是一種以刀代筆，以精小細微為特徵的獨具風格的藝術形式。雕刻時憑感覺運刀，用經驗完成創作，因而人們又稱之為「神刻意雕」，作品具有「微中藏世界，石上讀華章」之妙趣。

材料是微雕的基礎，古代微雕作品的材料選用的都是軟硬適中、表面光平、質地細膩、純潔無瑕、不澀不膩的材料，包括玉石質地的軟玉、瑪瑙、水晶、綠松石、青金石、孔雀石、琥珀等；還有金屬質地的貴金屬金、銀、銅，和動物質地的包括象牙、獸骨、犀角、牛角、鹿角、等；一些植物類型也是微雕的材料，包括黃楊木、紫檀木、紅木、果核等。
明清兩代,流行南方的微雕主要品種便是果核雕刻(包括桃核、橄欖核、杏核、櫻桃核、楊梅核、核桃)常見題材便是著名的"核舟"。

古代微型雕刻工藝的誕生,至少可以上溯到文化期。遼寧省岫岩縣北溝遺址還出土１件小如豆粒的石雕海螺，其年代為距今約４５００年，可算是我國微雕藝術的源頭。
新石器時代良渚玉器上的獸面紋只有二三厘米見方，構圖繁縟細膩，已經接近於微雕了。
1977年在陝西岐山發掘的有一片小紐扣大的甲骨刻辭中,竟然微刻有30多字,非肉眼所能明辨，說明古代微雕工藝到了西周時期已經相當成熟了。
商周時期的小型寫生作品（兔、龜、鳥、蛙、魚）昆蟲類玉雕（蠶、蟬、螞蚱）形狀很小，近乎微雕藝術，體積雖小，但刻畫入微，能表現動物的瞬間動態，抽象樸拙。

最近的媒體普遍認為，國內發現最早的微雕玉器是春秋時期的無錫鴻山越國貴族墓出土的玉飛鳳，鳳的身體雙面用微雕工藝陰刻細密的鱗形紋和羽線紋，體態優雅飽滿，厚重又不失輕盈，造型既平衡又有不對稱的張力，的確是一件難得的藝術精品。
其實筆者以為春秋時期最令人嘆為觀止的微型圓雕作品是湖北隨縣曾候乙墓死者口中的玉唅，它是由21件大小如豆的動物圓雕組成，造型有牛、羊、魚、狗、鴨等，這些圓雕形態逼真，若將它們擺放玉一起，則給人一種情趣盎然，栩栩如生的感覺，和鴻山越國貴族墓不同，這些是圓雕，在動物造型的神韻上比片雕更難把握。
戰國時期最精彩的玉器微雕當為河北平山中山國出土的那幾件圓雕玉蛙，反映出刻工對自然界深入細緻觀察和獨特的審美觀。

漢代最著名的微雕是1970年江蘇省徐州市上山一號漢墓出土的綠松石子母鴿。在一小塊長1．2厘米高0．87厘米的綠松石料上，琢出母鴿哺喂子鴿狀，造型生動，形象逼真，雕琢技藝嫻熟高超，是一件微型圓雕珍品。
東漢時期出現的剛卯，字跡細如毫髮，也應是微雕作品。

東漢到南北朝時期，一些動物微雕的作品也十分精彩，南京博物院藏有幾個如黃豆大小的花石和琥珀的圓雕怪獸，作蹲立狀，神態非常神秘。類似的小怪獸在中山懷王修陵，穆王暢陵也出土過幾十件，多為琥珀質。
據筆者觀察，綠松石的微雕小動物在漢－南北朝時期出現的最多，多為鷹、鳩、鴿、虎、熊、獅、怪獸造型，也有一些小型的松石司南，多有孔，可穿系。除松石質外，這個時期的動物微雕還大量使用花石、煤精、孔雀石、骨頭、琥珀。東漢時期的微雕造型至為簡潔概括,以突出材料本身質地、色澤、紋理之美。
漢代圓雕玉禽獸的大量出現，有其歷史背景，自西漢武帝始，統治者在關中地區大規模擴建了一個皇家苑――上林苑，武帝嗜好珍禽異獸，豢養著許多鹿、虎、熊、犀、熊貓、獅子，鴕鳥，供天子和達官顯貴們觀賞和獵獲。漢元帝劉奭渭陵附近曾出土國寶級大型圓雕4動物，鷹、熊、辟邪、仙人奔馬，正是這個時代背景的真實寫照。

唐宋時期，有關微型雕刻工藝的記載： "宋高宗時巧匠詹成所制竹刻鳥籠,四面花板宮室人物山水花木禽鳥纖毫悉備,而且玲瓏活動,被元代陶宗儀稱為"二百餘年無復此一人矣"。
微型雕刻工藝在明末得到了極大的張揚。使用材質是果核，題材主要是「核舟」。反映微雕絕技的小品文《核舟記》，記載天啟年間常熟藝人王叔遠在一枚小桃核上雕刻出蘇東坡泛舟赤壁的故事,船上共刻有5個人,8扇窗,一張箬篷,一支槳、一個爐子,一把壺,一幅手卷,一串念珠；又刻有對聯,題名和篆文,共34個字。這種題材為後世所效仿,至今傳人不絕。
廣東增城市博物館現藏清咸豐四年鼓聲所創作的蘇東坡夜遊赤壁花船,東坡等3人據中案坐,旁有一童僕用扇煽爐煮茶,船尾艄公作搖櫓狀,6人各具神態,船底外表刻《前赤壁賦》共537字。至今仍被稱為"雕刻之王"。

3、筆者對綠松石微雕的認識和理解
斑斕璀璨的中國古代美玉，猶如逶迤長河，浩瀚而深厚。松石微雕只是這裡是長河的一朵小小的浪花，它何以能成為中國古代美玉中的藝術品？畢竟中國古玉中的藝術品級別的作品是寥若星晨的。有理論依據嗎？是否誇大其詞呢？

中科院研究員盧兆蔭先生在論文《秦漢－南北朝玉器述要》提到，「1970年江蘇省徐州市上山一號漢墓出土在一小塊綠松石料上，琢出母鴿哺喂子鴿狀，造型生動，形象逼真，雕琢技藝嫻熟高超，是一件微型圓雕珍品，也是東漢時期玉器中的藝術品」，此件作品非常有生活情趣，它是漢代工匠審美意識和情思的轉載，充分表達了當時社會生活的廣闊性。
什麼是藝術品？通過形象反映社會生活與自然，表現作者的思想感情，並能達到準確、鮮明、生動以及形式結構、表現技巧的完美程度的作品，方能稱作藝術品。藝術作品本質上是融注了創作者審美意向的具有一定載體的精神產品。

這些綠松石微雕雖小，但都是動物。動物形象是玉器中最顯露藝術功底的重要品類，這些小動物比例準確，肌肉飽滿，動態感強，內蘊活力，神韻突出，彷彿能感受到其呼吸和心跳。集中體現了漢代玉匠塑造動物形象的能力。
漢代工匠用自己獨特的理解和審美創造出了跳動的生命，藝術品永遠是活著的。
這些綠松石微雕小動物，設計上打破對稱等傳統風格，充分發揮主觀想像，內容豐富多樣。雕琢技法上粗細線條並用，細處遊絲白描，毫無滯跡。完全符合漢代玉器清逸脫俗、自由奔放、雄渾豪放、氣勢昂揚的特徵。

4、微雕作品的時代問題
在每一個社會制度的初期是崇尚現實，崇尚力量，崇尚於社會生活息息相關的內容，因此西漢早期的作品是非常寫實的。
而其後期則崇尚神秘，線條飄逸靈動，動作誇張，人神雜糅，並用神秘物達到鞏固其行將滅亡的腐朽的社會制度.
但在藝術性上，東漢－南北朝時期的表現更高一籌，更加註重現實與幻想的結合，因此東漢到南北朝時期的雕塑作品是中國歷史上的頂峰，藝術所裝點出的繁華，並不意味其背景是太平盛世，事實上它卻標誌著衰落的開始。

動作誇張，人神雜糅，充滿著迷信色彩的東西就是東漢－南北朝的！

東漢到南北朝時期的雕塑作品是中國歷史上的頂峰，藝術所裝點出的繁華，並不意味其背景是太平盛世，事實上它卻標誌著衰落的開始。

微雕是古代的先民在毫釐間織就的藝術之夢。
微雕，已不再局限於毫釐之間，她很大很大，她蘊含著人類追求美好、挑戰極限的精神，她閃爍著多少年來中華民族對潛能不斷探索的勇氣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