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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公允能,日新月異,且看南開老校長張伯苓的雅量

1918年北大的老師和學生,前排左五為北大校長蔡元培,左六為陳獨秀,左七為梁漱溟,二排左四為哲學家馮友蘭。

1947年清華大學三十六年校慶,清華校長梅貽琦(左三)與北大校長鬍適(左二)、原西南聯大訓導長兼昆明師範學院院長查良釗(左一)、南開大學秘書長黃鈺生合影。梅貽琦擔任大陸清華大學校長17年,留下了「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 」的名言。

「思想自由,兼容並包」是北大精神核心,如今的北大與蔡元培、陳獨秀、胡適、魯迅、梁漱溟、辜鴻銘的北大根本不是一回事,早非文化思想策源地,而是培養精緻利己者的大本營。

上周去了趟南開去列印一本已經絕版的《日本茶道文化概論》(藤軍著),從東門進去,門外還是喧囂街市,院內頓顯清凈,彷彿市內「桃花源」。坐上校內電瓶車,遠望大中路很有縱深感,兩旁蓊鬱的白楊樹,罅隙下閃耀著流碎的光陰,多少莘莘學子在此走過畢業離開。沉浸在校園裡,仍然讓人心靈澄澈、一種安然的情愫在揮發。馬蹄湖對面的小花園,是個溫馨的所在,花園南邊的思源堂,高大古樸。車過主樓,周恩來塑像巍然屹立,然而對面的泰達會館更是扎眼,類似菜刀的中銀大廈搞得對面的滙豐,不得不架上「兩門炮」還擊。這座與主樓對峙的酒店猶如翳障,引得南大校友極為不爽,陳省身先生也表達了和平的抗議之聲,他曾說自己有生之年的願望之一,便是買下泰達會館,作為南開的對外招待所。經過化工樓,我在西南村下了車,在荒島書店轉了轉,隨後走到新圖書館,坐在台階上暢想起過去的往昔。

在民國流傳那麼句話:天津有三寶,永利(鹼廠)、南開、大公報。南開的中學教育極具代表性,南開大學為國家培養出很多專家和治國人才,尤以周恩來、陳省身、吳大猷、及曹禺等最具代表性。南開大學的創辦人之一、近代著名教育家張伯苓,作為教育救國的實踐者,給南開制定了「允公允能,日新月異」的校訓:「惟其允公,才能高瞻遠矚,正己求人。」張校長早先參加北洋水師學堂,正逢甲午戰爭,他畢業實習時目睹了「國旗三易」(威海衛由日本人手中移交給英國人,升下清旗再升日旗,隔一日再懸英國旗)的場面,深感奇恥大辱。正值國難當頭,他思慮出唯一能振作民心的只有教育。他先到嚴修家塾教書,與教育先驅嚴修志同道合,兩人共赴日本考察,回來創辦了南開中學。

張伯苓在中學教育中提出不光從書本得到學問,還要有課外活動。在他倡導下南開社團如雨後春筍,如敬業樂群會、美術研究會、攝影研究會、文學會等。南開的劇團尤其有名,有「話劇搖籃」之美譽。張伯苓提倡新劇的動因,主要是1908年去美國、歐洲考察所得的感悟。他回國後著手編寫具有針砭現實特徵的新劇《用非所學》,還在其間飾演主要角色。周恩來是南開新劇團的第一批會員,曾參加演出《一元錢》、《恩怨緣》等劇。新劇團在1916年到了新階段,張伯苓胞弟張彭春從美國留學回津,張彭春是最早到國外學習歐美現代戲劇理論的學者,他負責新劇團期間,直接、系統地把西方戲劇理論和編導藝術介紹過來,使南開新劇團獨具特色。他還指導排演了其在美國創作的寫實劇《醒》比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所謂「第一部話劇劇本」《終生大事》(胡適1919年發表),早了3年,比1924年上海戲劇協社排演的《少奶奶的扇子》(洪深根據王爾德劇作編譯)還要早八年。

1916年《一念差》演齣劇照

南開新劇社還排演了《娜拉》(易卜生)、《慳吝人》(莫里哀)、《求婚》(契訶夫)等世界著名話劇。當時有個學生萬家寶、在京劇《南天門》反串、排演《國民公敵》讓他扮女主角,後來排《娜拉》,萬家寶將女主角演活了,以假亂真。張彭春將一套珍貴的英文版《易卜生全集》送他,此人就是後來的劇作家曹禺。在南開二三十年代文風甚熾、學生們寫小說、寫戲、搞翻譯、當編輯、演話劇,無拘無束地釋放其價值追求,像章方敘(靳以)、查良錚(穆旦)、金德麟(金焰)、周汝昌、端木蕻良、韋君宜、黃宗江等人都是在南開起步走上文藝之路。

1934年南開大學外文系演出英文話劇《西方健兒》

張伯苓的教育思想不斷演變,他發現日本教育相對刻板,又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研究西方教育理念,回國後創辦南開大學。1924年南開大學商學系的寧恩承在《南大周刊》發表《輪迴教育》一文變相抹殺了張校長的教育功績,但這則文章也觸及了中國教育的根本問題,南開之前的教育從制度及教材全盤仿效美國。如何保持中國文化獨有的品格,只能是汲取國外文化的精華,張校長隨後提出了「知中國,服務中國」的主張。張校長很早就目睹了聳膊成山、望秋先零的清朝士兵,還有被侮辱為「東亞病夫」的芸芸國民。他希望以體育增強國民體格體育精神觸發團結互助的氛圍,養成健全人格。他主持的南開學校,在華北運動會及全國運動會都獲得佳績。那時的南開籃球隊擊敗美國海軍球隊,還擊敗了剛在日本全勝氣焰囂張的菲律賓提托馬斯大學冠軍隊,於是南開球隊威震遠東,「南開五虎」聲名遠播。張校長還被稱為「中國奧運第一人」到場觀摩奧運動,將奧運引入中國,他還大力促進運動員劉長春參加第一次奧運會。

南開大學根據國際國內著名大學的辦學經驗,當時極為重視教師和學生的科學研究。經常邀請校外著名學者來校公開講演。在哲學社會科學方面,如胡適、李大釗、馬寅初、梁啟超、范文瀾、陶行知、賀麟等都曾先後來過南開。胡適的講演有《新思潮主義》、《中國今日之思想界》。梁漱溟的講演為《孔子的真面目》。湯用彤亦做過《氣候與社會之影響》的講演。他還秉承優質教育,不盲目擴張生源。1937年在校學生僅429人,敦請的老師均是聲名煊赫的學者,像劉晉年(數學)、饒毓泰(物理)、邱宗岳、楊石先(化學)、蔣廷黻(歷史)、李濟(人類學)、何廉、方顯廷、陳序經、李卓敏(經濟)、黃鈺生(心理學)、柳無忌(英文)、竺可楨(氣象、地理)、湯用彤(哲學)、范文瀾(歷史)、吳大猷(物理)等。

抗日之初南開公開反日,華北運動會上南開拉拉隊打出了「勿忘國恥」、「收復土地」的標語,這深深刺痛了被邀參加開幕式的日本駐津最高長官梅津,他當場向張伯苓提出抗議。張據理爭辯,「中國人在自己的國土上進行愛國運動,這是學生的自由,外國人無權干涉」。日本進攻華北,南開大學的被毀,是抗戰以來中國第一個罹難的高等學府。張伯苓向《中央日報》記者發表談話:「敵人此次轟炸南開,被毀者為南開之物質,而南開之精神,將因此挫折,而愈益奮勵。」

1934年華北運動會上南開拉拉隊打出「勿忘國恥」的牌子。

張伯苓與北平的北大、清華合併為西南聯大,在昆明設校,這所學校幾乎彙集了國內各個學科大部分的精英人物,正如梅貽琦先生所言「大學之大,非大樓之大,大師也」。這些既受過良好傳統教育又對西方現代知識有很深的理解的學者,無論其黨派、政見的的迥異,堅定的認為學術同政治是分開的,思想、學術必須獨立和自由。成為教育史一段佳話。

當時的知識分子,不僅敬業教育,還能安貧樂道。華羅庚到西南聯大數學系任教,剛開始,一家6口與聞一多一家8口合住在一間不到20平方米的廂房裡。後來因為擁擠不堪,華羅庚只好在西郊普吉附近找了個牛圈,用最便宜的價把牛圈上頭用來堆草的樓棚租了下來。牛住下頭,他們一家人住上面。汪曾祺提及西南聯大的歲月,對於物質條件的艱苦時有描述,各院系教授學生毫無怨憤之言,齊心赴國難。這是真正文化的力量,一代知識分子放棄個人尊嚴和物質追求,憑著良知和熱誠為學術在屈辱時代中尋找一片凈土,中國學人歷來推崇的氣節、民族觀在非常歷史時期被發揮到極致。

張校長在重慶荒涼的沙坪壩建成重慶南開中學,人們驚嘆他創造了奇蹟,是位魔術師,他笑呵呵地說「我不是魔術師,我是不倒翁,日本把我打倒,我又站了起來」。1941年畢業的學生謝邦敏富有文學才華,但數、理、化成績不佳。他在畢業考時物理交了白卷,即興在卷上填了首詞:「曉號悠揚枕上聞,余魂迷入考場門。平時放蕩幾折齒,幾度迷茫欲斷魂。題未算,意已昏,下周再把電、磁溫。今朝縱是交白卷,柳耆原非理組人。」物理老師魏榮爵在評卷時也賦詩一首:「卷雖白卷,詞卻好詞。人各有志,給分六十。」讓這位偏科的學子得以順利畢業,並考入西南聯大法律專業,後來登上了北大講壇,成為一名大律師。以此可見南開的雅量和不拘一格的開化教育。

齊邦媛(右一)與母親和兩個妹妹在一起。

齊邦媛在《巨流河》中寫到重慶南開,她追憶過去的師長和同學,殷殷之情溢於言表。她寫到南開向來注重國際化教育,理化程度也很強。南開自編國文課本,語文教師孟志蓀是主編,蔣所喜歡的王陽明一篇未入選,曾國藩家書也只選了一篇。蔣介石几次親臨沙坪壩看望張伯苓,未聞校方出來組織三呼萬歲之類的舉動」。在權勢面前不卑不亢,保持學府的尊嚴,這些都顯示了南開中學傲然獨立的精神氣質。

張伯苓當選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重慶南開中學15歲的學生寫了一篇《走錯了一步棋的張伯苓》發在頗有影響的《新聞天地》,張校長看到後十分賞識,他說「不管他說得對不對,才念高一就敢在雜誌上指名道姓地批判他的老校長。這說明他沒白念南開,也說明我們南開教育的成功」。晚年張伯苓短暫的「從政」,為歷史詬病,「一腳踩進臭溝里」,建國後他被視為「前朝遺老」,沒有受到公正待遇,回到南開中學沒有受到歡迎,1950年10月17日校慶那天,他很早起來,卻被告知學校不歡迎他去,老校長那天悲傷至極。次年2月23日,張校長與世長辭,他一生沒留下財產,只給兒孫留下一句話「留德不留財」。

南開的學生每年都有參觀視察的活動。為培養民主政治的基礎,學校里特別注重學生對集會組織的訓練,為培養學生自主精神,張伯苓從不肯為他們輕易地寫一封謀事的介紹信。遺憾的是1949年後,中國教育發生根本性的變化。這變化如同張伯苓後來命運一般,無法左右更無法逆轉。 1952年的院系調整,中國的學術界再無民主和自由思想的主流意識,中國大學教育自五四以來形成的民主和自由學統也隨之戛然而止。至少在大陸學界自由思想、自由學術的價值標準已成為一句空話被束之高閣,西南聯大則成了這一傳傳統最後的終結者。現今校園裡,道德中空,人文思想喪失,民國時期的「立人」的教育無從談起,只能扼腕嘆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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