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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親愛的,你過得怎麼樣?」

我的窗外有片綠地,幾顆小樹。牆根底下,滋長著幾種葉子各自深淺的花草,我還不熟悉這裡的植物,一個名字也叫不上來。

除了車庫背後、與院牆的那點夾縫裡,新探出頭來的白色的大馬蹄蓮,是我認得的,打算等天晴,就去采兩株進來。

奧克蘭的冬天也是花花綠綠的,多雨的緣故,也許綠得比夏日裡還要濃。所以,這個地方少了幾分對初暖花開的祈盼。

儘管這樣,時節仍堅持帶來禮物,入春沒幾日,綠地中央的樹開了新花。

我看著它,心想,你長得真難形容啊——

一邊是蔓延開來的枝條,整冬的雨水沒能浸潤它,看上去總幹得發白。細枝條上,鋪滿了茸茸的、白綠色的苔衣;我見過一隻黃嘴巴的大黑鳥撕扯下來一團。它在那鳥嘴上的感覺,真是又輕又蓬。

而這樹的另一邊,枝條發褐,細直得多,規矩地向上。

它們的新鮮的、春天的、白色的花,就靜而密地,開在各自的枝頭。

近旁的高樹也稀稀落落開花了,黃色的、喇叭形狀的,高高地掛在刺眼的天光里,躲藏著自己清晰的模樣。

若不細看,很難發現牆角的花草種類有那麼多。當年的主人種下它們時定是花了心思的,此後也曾悉心照顧,卻不知道他離開時,有沒有時間和心情,慢慢走近,一一作別。

眼下,它們都是失了愛的。

從前天到現在,窗外的天氣異常暴戾,時而電閃雷鳴、時而風雨大作、時而冰雹潑灑、時而艷陽高照,反反覆復,交交錯錯,叫人摸不準時機出門。

我買來熨衣板,站在綠地前熨衣服,隨意晴雨。想起很久以前,忘記在誰的文章里,一個男生,每到周末,衣服統統洗好,一件一件拿來細緻地熨燙、溝溝壑壑漸漸平整,是衣服,也是心情。

一旁,小滿在和滿爸摺紙飛機。

滿爸先折好了一架。小滿說,和昨天的那架無異。滿爸忙說,怎麼會,這架是超大機翼,遞給小滿試飛。小滿將信將疑,接過飛機,結果用力過猛,首飛失敗。

滿爸把飛機拾起來,握著小滿的手,傳授給她飛翔助力的奧秘。

出發前,得機會和玫小坐,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一個美妙的下午。她半倚著身子,坐在陽光里,乾淨的皮膚,乾淨的白T恤。玫是我的良師益友,也是位生活教練。

我說「我不確定自己想不想去紐西蘭」,她說可以試著幫我找到真實的答案。

提問一個個地來了,彷彿結成股從空中垂下來的長繩,將我一步步遞近思考的黑暗深處。

在那裡,我一點點調動起自己的想像,漸漸啟亮了那幅嚮往生活的畫面——

我看見,遮天蔽日的密林,陽光有了圖案;

我看見,軟綿綿的海灘,貝殼連成線;

我看見,自己從街邊小店買了食物,一路上鮮花惹眼;

我看見,透明的玻璃杯,裡面是純凈又明亮的水;

我大概也看見了,

窗外綠地上,大鳥採食,紙飛機擦身而過,家人陪伴。

前天夜裡,有陣子沒顧上聯繫的胡小姐,突然問我,

親愛的,你過得好不好?

我說,難講。

這樣的日子,淡淡的,和以前過的日子比,不一樣;這樣的日子裡的我,也只能淡淡的,和以前的我,不一樣, 也一樣。

前些天,經常聯繫的石小姐,照例問我,

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

我興緻勃勃地跟她講我最近的新嘗試——練攤兒啊,講課啊,吃茄子啊……

本來聊得可歡樂,卻在某個停頓的瞬間,我有一種,她在手機那頭落淚的直覺。

奧克蘭的房價和物價都很高,工作不好找。儘管我們有點兒儲蓄,也號稱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如今真邁出了這一步,停了事業、斷了收入,雙雙出來、吃著老本兒過日子,人前除了作為「滿爸」、「滿媽」,誰都不是......

會焦慮,會懷疑,會低落,會不輕鬆……

我們從不說,愛我們的人,卻也知道。

翻開日記,最後一篇的日期還停留在2017年4月6日,地點塔什干。

那是我離開職場一周年的日子。

總結著塔什干生活一年裡的收穫,

記錄著即將離開的不舍,

還有更多的,

對前路種種的暢想、許多未定的抉擇——

北京還是上海?

重返職場還是繼續自由?

小滿上私校還是公校?

要不要給她添個小小滿……

那個時候,都還沒有紐西蘭的影子。

而一個多月後,當我們懷著複雜而感恩的心情,將塔什乾的天高地厚、歲月靜好封存在回憶里,紐西蘭已經是我們的下一站了。

知道這個決定的朋友並不多,感覺我們是在偷偷地帶著小滿,拖著十二件塞到爆的行李,從中亞轉移到了大洋洲上的海島,只想從此靜悄悄地偏安在這一隅。

我至今不確定這種感覺能多少反映我們的初衷。

也許是我們不想觸碰,這離開究竟意味著什麼;

也許是我們總盤算著一條後路,

在你們還未察覺的時候,就又回來了;

也許是我們明白,這股子義無返顧中,多少還夾雜著,不想被他人說穿的「可笑」……

臨別那天,只有爸媽的送別,漸行漸遠。

有人問「為什麼離開?」

其實不是離開,而是選擇不停下來。

我和滿爸,本就是外表平和、內心躁動的擰巴人,好像總在外邊世界漂泊的日子,才好安放最真實的自己。

幸好,塔什乾的外派讓我們放心地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種可能。

既然已經上路,就不妨再走遠點兒。

有人問「為什麼是紐西蘭?」

滿爸一直有一個「島民夢」,每次上島都捨不得回來。

前些年,我們去亞速爾群島旅遊,他貌似老早抱定了一顆密謀策反的心,在緊張的行程中巧妙加入考察當地房產的行程,回來後五次三番地嚷嚷要去島上定居。

幸好啊,我們沒錢。

紐西蘭也是島,冬天的奧克蘭北岸像極了細雨中的亞速爾——起伏的山路,沒有什麼人,轉角撞見一片大海,山綠凝翠,枯黃的繡球花冠挺立風中、等待來年新生。

回想我的前半生,已經拆台了太多次滿爸的白日夢,這一次若再?竟有些不忍。

這座島講英文,是個相對包容的移民國家,有著豐富且優秀的基礎教育資源,還算方便讓我們住上一段日子,也或許(最好不要),在去往更荒的島上之前,容我們先適應一下。

也有人問「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一晃兒,小滿到入學年紀了。作為「無知者無畏」家長的典型代表,我們一向只是憑感覺、憑良心養育孩子。這會兒,卻也不得不歸隊正常家長行列,開始犯愁。

我們思前想後,幾番深刻抱恨自身能力有限之後,就又回到一貫的自我催眠——

反正哪條路,都不能通天。

那,要不,小滿,這樣吧 —— 開開心心地,爸媽帶你繼續看世界。

願你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那天,我和滿爸出門跑步,跑著跑著,跑進了一片世外桃源,那是片沒有名字的絕美海灘。我們早知道這裡很美,但是我們不知道,這裡竟可以這麼美。

那一刻,令人震驚的、近在咫尺的自然之美,從我腦袋裡撞出兩個字——值得

眼下的生活,其實,不是交換,

因為我們從未甘心,也因為我們尚未認定;

而越是如此,我們

才越發在珍惜,珍惜選擇的權利,

也越發在慶幸,慶幸選擇的勇氣。

我們在發現不同的日子,

我們在挑戰不同的自己,

直到終於甘心,直到終於認定。

為此,怎樣,也都值得了;

為此,這樣,也就值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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