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小說——除夕夜
伴隨著絲絲寒風， 此起彼伏的爆竹聲在他耳畔響起。抬起頭，是一雙傷感的眼睛，望著周圍的繁華，他只感覺自己正在陷入無限的孤寂。看一看錶，已是十點，再過兩個小時就會迎來新年的鐘聲，他臉上的苦澀更重。今年是痛苦的一年，工作不順，女友離自己遠去，家裡父母也總是有無限的矛盾，當生活充滿了負能量，他就拒絕了過年這個喜慶的節日，或許，回家過年在喜慶的節日中感傷是最痛苦的事情吧，他心裡想著，步伐也逐漸加快。
很快，他來到了一條商業街上，各種平時燈火通明的店鋪都已陷入一片黑暗，將他包裹。此時，不遠處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微弱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什麼人大過年的還在賣東西，或許和自己一樣，是可憐人吧，心裡想著，他推開了店鋪的大門。
推開門，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貨架還有一位老爺子，正在看一小台電視機上播的春晚。老爺子聽見推門聲，當看見是一位年輕的小伙時，微笑地點了點頭。他也笑了一下，他或許根本不想笑，但那時還是不由自主地笑了。隨便地翻看了一下貨架上的貨物，他便來到了結賬台前，「小夥子，大過年的為什麼沒有回家過年啊？」面對老人關切的提問，他的眼睛開始有些濕潤，老人的眼神隨之更加關切，從身後拿出一把椅子，放在自己前面，對他說道：「小夥子，反正今天是除夕，也不忙，跟老頭子我說說你的煩心事吧。」他點了點頭，因為他很想跟陌生人傾訴，而不是周圍認識自己的人。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他像老人傾訴了自己現在在外生活的種種挫折，痛苦和無奈，老人期間只是靜靜地聆聽著，時不時地為他端上一杯熱水。半個小時後，他發現自己將一切將老人傾訴後，早已冰凍的內心也不再那麼嚴寒。他話音一落，老人點了點頭，「孩子，為什麼不回家將你的這些痛苦與家人傾訴呢？」他聽到這句話，眼中傷感更重，「我父母從結婚開始就不和睦，自小到大，每當我回到家，碰到的都是煩心事，所以今年我不想回家，只想靜靜地在外面自己過年。」說到這，他想起了一天前母親的電話，電話里母親百般勸說他回家過年，她和他爸都很想他，可是不知為什麼，他還是狠心地拒絕了。老人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
此時，店門忽然被推開，進門的是一位四十多的男人，身著名牌但很是骯髒，頭髮凌亂。當他第一眼見到這個男人時，他就確定，這個人跟自己一樣，也是可憐人。男人隨便從貨架上拿了一桶速食麵和幾根火腿，便來到了結賬台前。就在男人掏出一張舊巴巴的十塊錢準備結賬時，老人開口了，「大過年的為什麼吃這個，如果你不嫌棄，我給你炒幾個菜。」男人身體一怔，原本平靜的臉色陷入了悲傷。接過老人遞過來的椅子，男人坐在了他旁邊。「老爺子，不用麻煩您了，我就湊合吃點這個就行。」待男人匆匆吃完屬於自己的年夜飯，不知藏在心底多深處的悲傷也被傾訴了出來。
男人原本是一家不算小的公司的老闆，結果因輕信他人，從而破產了，妻子和女兒因高額的債務離他而去，如今這個世界只剩下他孤獨一人。當老人問男人現在在幹什麼時，男人痛苦地搖了搖頭，「如今我生活也沒什麼希望了，當把剩餘的一些小錢花完，我或許就該跟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當男人說完這句話，老人跟他相視了一眼，臉上湧現出濃濃的擔憂之色。然而還沒等他們勸說，門又被推開了。
這次進來的是一個滿身名牌，頭型立異的青年，他的懷裡抱著兩個姿色上等的少女。看到這一幕，他和男人的目光中，有一絲艷羨和嫉妒。青年隨便看了看貨架，便不耐煩地來到老人面前，「老頭，這有安全套嗎？」然而還不等老人回答，他懷裡的一名少女便搖頭說道：「威少，今天我不舒服，你和小清做吧，我待會回家陪一下父母。」令眾人驚異的是，她的話音剛落，青年便一把將她推搡到地上，「媽的，老子給你錢花，給你房住，現在想跟你做愛你卻推三阻四，我告你丫的，今天你要是敢不陪我，我就讓你把今年花我的那些錢全部吐出來，也不看我老子是誰！」被推到在地的女孩聽到這一席話，臉上瞬間被恐懼侵染。他心中冒火，很想替那個女孩打抱不平，但是，還是被他所認為的理智壓了下去。見女孩愣在地上不說話，青年臉上怒色一現，就在他欲做出下一步報復時，老人拽住了他的胳膊，「孩子，不要打這個女孩子，聽我一句勸，消消火。」青年瞥了老人一眼，「聽你的勸？你算老幾？」老人聞言沒有發怒，只是目光更加堅定。此時男人突然站了起來，「小夥子，老爺子比你大幾十歲，你這說的叫什麼話？」他見原本消沉的男人突然有如此舉動，伴隨著心中的好奇，他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看向青年。青年見三人都望向自己，臉上的怒容漸漸消退，對地上的女孩喊道：「算了，起來，跟我走。」女孩如蒙大赦，立刻站了起來，尾隨著青年出了店門，就在轉身關門的那一刻，女孩轉頭望向屋內的三人，輕輕地說了一句，「謝謝。」
門關上後，世界又恢復了平靜。老人望向男人，「謝謝。」男人笑著搖了搖頭，「我這生活沒希望的人自然也沒什麼畏懼。再說了，那個小崽子確實太過分。」老人微微一笑，突然莫名地問了一個問題，「你們倆覺得他過得好嗎？」兩人的眼神剎那間被詫異充滿，過了一會，男人幽幽道：「他比我孩子過的好多了，有錢花，有妞泡。挺好的，他爸和他總比現在東躲西藏的我強太多，太多.....」說著說著，男人有些哽咽。他嘆了口氣，「大哥說的對，我如今也快三十了，可是卻一事無成，跟他比起來簡直天壤之別。他是這個社會的上等人，有錢，生活就會很幸福，而我家裡的種種不幸，都是因為沒有錢。」想起自己的遭遇，想起家中的種種，他的聲音有些悠長。
等他們說完，老人搖了搖頭，「可我覺得他很不幸。」「為什麼？」他和男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老人望向窗外，目光漸漸變得有些深遠，有些柔和，「因為他不開心，我知道你們想問為什麼他這麼有錢還不開心。其實，錢跟幸福有一定聯繫，但是錢的多少卻不能代表幸福的多少。而他雖然錢很多，但他同樣不開心，因為從他除夕夜不陪家裡人過年就能看出來，他和你一樣，對家人，對家這個概念，很反感，寧可在外放縱自己，也不願回家陪陪自己的父母。」不知何時，老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而他，則陷入了沉思。老人點了點頭，目光又移向了男人，「他的那些錢其實都是他爸的，他雖然享受著成果，卻體驗不到過程的付出和成就感，所以他很空虛。或許在物質上，他是個富人，但在精神上，他是個比你還窮的窮光蛋！」老人語氣有些罕見的沉重，將男人從無邊的絕望中逐漸拉回，「孩子，知道嗎，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不是困境，而是像你一樣，喪失了希望。人如果沒有了希望，就跟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什麼區別。」男人身體一怔，抬頭望向老人，眼神中竟然有一抹光亮。「現在的你，自認為對自己的生活無能為力，認為世界已經拋棄了你，其實真正拋棄你的，是你自己。人一輩子只有一次，千萬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畢竟你還有家人，雖然她們離開了你，但依然是你的家人，懂嗎？我相信，只要你好好活下去，未來會比過去更好。」男人鼻子一酸，四十多歲的人竟然捂面痛哭起來。看到這一幕，老人的目光也有些濕潤，望向他，「孩子，你最不應該的就是沒有回家陪你的父母，你知道嗎，孩子永遠是父母最後的安慰。或許你其實知道很多道理，比如應該孝敬父母，比如應該去引導父母去做的更好，比如孩子要憑藉自己的努力，去讓這個家過得更好。或許生活中太多的苦難和挫折讓選擇性的去忘記這些道理，去逃避這些自己本應該做的事情。但是，同樣的話，我再給你說一遍，人只有一輩子，不論多麼苦難，都不要忘記自己該做的事情，不要在生命的盡頭，給自己留下無盡的遺憾。我想你父母此時，心中想的，應該全是你。」他聽完，眼睛一閉，身體開始輕微地抖動，彷彿老人的一席話，將他心中冰封萬年的世界，融化了。
良久，他和男人逐漸恢復了平靜，在這個不幸的年份的最後一刻，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對了，老爺子，為什麼你沒有陪兒女過年？」當他說完這句話，老人身體一怔，雖然很輕微，但他還是看在了眼裡。「我這個家，如今，只剩下我這個老頭子了。」老人的話語有些滄桑。「您的兒女？」男人問道。「我和逝去的老伴就一個兒子，老伴十幾年前就去了，兒子，今年為國犧牲了......」他和男人對視了一眼，均低下頭，不再言語。「唉，沒事，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老頭子我也不是想不開的人。如今我也有了肝癌，醫生說快晚期了，過不了多久，我就要下去陪我妻子和兒子了。」他和男人的身體一顫，望向老人那微笑的臉龐，眼神被悲傷溢滿。老人擺了擺手，」能在生命中最後一個除夕夜陪你們過，老頭子我也沒有什麼遺憾了。活著的時候盡全力去活好，死亡了來了的時候也沒什麼遺憾，這才是人生，孩子們，珍惜你們現在的一切吧。「就在此時，新年的鐘聲在三人耳邊響起.....
從便利店出來，他掏出了電話，播出了那個號碼，鈴聲只想了一下，電話那邊便傳來了讓他立即潸然而下的聲音，「兒子，終於等到你的電話了......」
點擊展開全文
TAG:星逝如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