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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隴地,幽溪畔,梵音鐘聲真高明

如果沒有傳燈大師的出現,高明寺能是今天的模樣嗎?每當我站在佛隴山崗,凝視著山谷中那片金黃的殿頂,就會浮出這莫名的念頭。有大師心血的傾注,的確是上天對高明寺的恩賜。一走下在山林間盤蜒的小徑,一種無名神聖就撲面而來,這神聖就如是一道永不飄散的嵐氣,凝聚在高明寺的每一個細節,凝聚在每一片瓦礫和每一道石階上,使來到它面前的人肅然起敬。

高明寺有一座氣勢不凡的鐘樓,三層樓閣。每到暮色降臨,大殿誦經聲息了,做完晚課的僧人們靜靜地脫下僧袍回寮房時,從鐘樓里便傳出一聲又一聲的鐘聲。不知什麼時候起,「高明鐘聲」成了天台山的一絕。從深卧在山窪里古剎傳出的宏重鐘聲,自然有它獨特的韻味,它在蒼茫的暮色里遲滯般地擴散,在這寂靜的山谷間無拘地蕩漾,餘音在耳邊久久裊繞。鐘聲使得這裡神聖的氤氳更為濃厚。聆聽這鐘聲,彷彿置身於紅塵之外,整個人如是出水的芙蓉一般的清新脫俗。

公元1580年的秋天,午後的陽光顯得一些散漫,山谷間是層林盡染。一位年輕的僧人和一位年邁的僧人,沿著松林彎彎的的小徑,來到高明寺。眼前呈現的是一片碎瓦殘壁,雜草瘋長,環顧四周,兩人神色沉重,時光也凝滯了一般,嗚咽的幽溪和草叢裡的聲聲蟲鳴,似乎在斷斷續續敘說著曾經有過的優美的往事,在那殘壁上似乎還映印著智者大師的身影,那斷階上似乎還留有大師的履痕。

當年智者大師弘法的聖地,竟淪落成如此的潦倒和黯然,年輕的僧人不禁仰天長嘆。這位哀嘆年輕僧人來自浙西一個叫「龍游」小鎮,法名「傳燈」,俗家姓葉,那年他26歲。另一位是他的恩師百松大師。傳燈大師可能自己也沒想到日後的命運,要與眼前的這座荒蕪破敗的古寺連在一起。傳燈注視著佛隴山崗,在那片濃茂盛的松樹林里,有一座「智者塔院」,院里供奉著中國佛教天台宗創始人智者的肉身塔。

1400年前一個暮春的清晨,智者大師禪坐在山崗上一塊稍平的石上給弟子們講經,一陣清風刮來,將大師面前的經頁「呼」的一聲揚起,大師始料不及。紛紛飄然的經頁,在明朗的陽光下,如是一群晶瑩雪白的蝴蝶,在蔥鬱的山谷里翩然飛舞,大師與弟子跌跌撞撞去追揀,當他追到這窩窪,經頁直落腳前,大師直起腰身,環顧四周,定格在大師眼帘的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令人眩目的境地,他被眼前的景色震懾了,樹蔭濃蔽,綠草如茵,幽泉潺潺,風和日麗,蝶飛鳥語,大師欣喜萬分,不禁地驚嘆:天下還有如此鍾秀之地,乃好地方也!

大師猛然覺得這是上蒼恩賜的一塊寶地,而風吹經頁似乎是一種暗示和預兆。尤其是那在綠草中隱現流淌的泉水,清澈鑒心。他決定在這裡建一座道場,寺成了,就稱「幽溪道場」。他還寫下了「幽溪」二字,日後不知那位石匠將大師的手跡刻在寺對面的一塊岩石上。此前大師已在山崗上建造了大慈寺、太平寺。當時的寺院是什麼樣誰也說不清了,恢宏是談不上的,史載是「誅茅為茨,編荊為戶」,大師就是在這裡開始了說法講經,弘揚佛法。這是公元578年的事了。

三百年後,寺名改為「高明寺」。「明」與「幽」兩種截然相反的意境,是不同角度看高明寺的不同的感受。來到寺前,一片青翠的樹蔭遮天蔽日,一條小溪就在碧草綠葉間靜靜流淌,「幽」光一片;而在山崗望去,寺院宛似一朵蓮花,飄浮在半山腰上,日月照耀,聚而不散,故又「高」又「明」。明也好,幽也好,古剎的鐘聲伴著那個經頁翩翩的如詩畫一般的意境在山谷間回蕩了。

傳燈大師又一次來這片廢墟時,已是六年後春天,他也成了一位聞名江南而又受人擁戴的大師了。每當他起身從法席台上下來,總有許多崇拜他的居士簇擁上前。一個春雨初歇的上午,他領著幾位居士和弟子來到這裡。雨後的群山更為蒼翠,陽光也是更為明亮。下決心修復高明寺的傳燈大師的心情也如是這雨後的山氣一般,清新而振奮。

修復一個已經成為廢墟的寺院,比新建一個寺院要更為繁重,先是贖山、贖田、贖地,然後是營建大殿、寮房、客堂、禪堂,鐘樓,過程零碎而又漫長,前後歷時32年。就在第26個年頭的早春,大師開始著手營建「楞嚴壇」。縱觀大師修復高明寺的歷程,如是一部雄偉的交響樂。如果將大師第一次踏入廢墟那一聲哀嘆比作是交響樂的引子,那贖地建殿就是樂曲的主題,而築楞嚴壇就是它是高潮。傳燈大師無疑就是這部恢宏交響樂的作曲兼指揮。

大師精心構建他心目中的「楞嚴壇」。他顯得從容穩健而遊刃有餘,在他的《幽溪別志》有相當詳細的描繪:「楞嚴壇」建於寺院最高處,壇台呈八角形,壇土用的是高山上五尺以下的凈土,經搗篩沉澱,再拌十種香粉。正中是蓮花缽,四周有八面大鏡,十六隻香爐……,這座莊重嚴肅而有些神秘色彩的「楞嚴壇」成了當時佛教三大壇之一。

當時一個很有名的文人虞淳熙寫下了《楞嚴海印三昧壇儀碑記》,大書法家董其昌書寫出了碑文,名僧名人名寺名壇就這樣不可思議地聚焦在這塊石碑上。這座令古今許多人心儀神往的「楞嚴壇」何時煙消塵散,沒有記載,萬幸的是還有一塊銅鏡存放在山下的國清寺里,透過銅鏡似乎能瞅見大師端坐在壇上修持誦經的身影。

在萬曆年間那個專制強暴與個性解放並舉的複雜時代,這座在東南偏僻山澗的古剎里,正演繹著中國佛教學術的沸點。從佛隴山崗下來的石徑上,走來一撥又一撥天南海北的學僧,高僧大德也紛至沓來。山谷的草葉和溪水都似乎浸透著佛學的氣息,從蕩漾的山風中都能聽到那令人肅然起敬的法音。

傳燈大師時常在風清月白的子夜,獨自一人佇立大殿前的院中,仰望著佛隴山崗,四周寂靜而空曠,他似乎看見智者大師那雙略帶思索的眼神,似乎感覺到頂上的天宇紛紛飄落的經頁……,冥冥之中,相隔一千年的兩位天台宗大師就在這如水如夢的月色中在進行著跨越時空的心靈對話。

弟子們還常常發現在萬籟俱靜的深夜,大師在油燈下筆耕不止。他用蠅頭小楷在營造著一座著比佛殿更為壯觀更為永恆的宏偉建築。他高屋建瓴的佛學思想,如是奔突噴發的岩漿一般。他留下的著作可以用「驚人」二字來比喻,不僅有70卷的佛學著作,並著有山志、史志65卷,他還留下上百首的詩歌。他撰寫的30卷的《天台山方外志》以其獨特的視角和史詩一般氣勢,成了天台山志中的曠世之作。他成了天台山留下著作最多的大師,也是明代最有影響力的高僧之一。

面對他卷帙浩繁的著述,沒有人不驚嘆他的精力之旺盛和毅力堅韌。他如是一個勤勞而精於耕作的老農,又逢上了一個風調雨順的好年景。他廣種而又豐收,他的碩果是接踵而來,目不暇接,令當時乃至後來許多人所望塵莫及。他完成了許多高僧需要幾輩子才能完成的大事。

大師緩緩地踱出山門,穿過竹林,悠然自得地靜看雲蒸霞蔚,風起潺流。「雲在瀑流聲里度,瀑從雲腳石邊沄」(傳燈詩句)。高明寺外的有一奇洞,人稱「圓通洞」。一塊巨石覆頂,三塊巨石為壁,「一穴才容膝,居然景自幽。溪聲長在耳,山色只盈眸」(傳燈詩句)。那是大師常去的地方,後來他索性在洞後的石罅間構一小閣,開四面窗。他的佛學著作《圓通疏》就是在這裡完成的,為什麼大師要來這裡著書,這洞到底為大師帶來多少靈感,還因為大師的著作為洞揚了名,沒人去考究這些問題。圓通洞成了後來許多僧人禪坐靜思的好地方,閉思跏趺,耳根圓通。

明代的天台山正是因為出現了一位傳燈大師,才使這裡星光璀璨,佛光一片,更為可喜的是他為沉寂多年的天台宗思想帶來了柳暗花明,冰破水流,春光明媚。1628年的春天,窗外竹林的竹筍無拘無束地伸展著,大師禪坐在在寮房,當弟子端著一碗粥輕輕走到他跟前時,只見他坦然而安祥地合上眼帘,在他的面前還留下一幅墨汁未乾的五個字「妙法蓮花經」,鐘聲緩緩地敲響……。

就在大師離去後的第四年春天,中國古代最著名的旅行家徐霞客來到了高明寺,他有幸目睹了高明寺的最為輝煌的一面。他徜徉於大師悟修的圓通洞,望著洞外雲起雲浮……。是夜,他下榻在寺里的松風閣,晚飯過後,鐘聲傳來,徐大人站在窗前,默默地靜聽鐘聲,望著漸漸濃厚的暮靄,思緒萬千。

他為未能與一代的佛學大師謀上一面而扼腕嘆息。豎日清晨,徐大人聽到寺外有叮咚的鑿石聲。他尋聲來到圓通洞下,只見石匠正在將大師的「看雲」二字刻在一塊橫卧的巨石上。三百年後,這裡又一次響起鑿岩聲,在「看雲」石不遠的峭壁上,一個巨大的「佛」字正在鐫刻,這是天台山最大摩崖石刻,書寫「佛」字的就是近代佛學大師興慈。

本世紀初,從華頂茅篷走下來了一位二十齣頭的僧人。他住在高明寺藏經樓上,閱讀和整理寺里的藏經。10年後他踏上了高明寺說法堂,以其獨到的見解而精闢的論述,震驚四座,此後他不斷地被人請出山,去講經說法,聲譽遍布大江南北。他就是「興慈」。他馬不停蹄地在四方講經說法,並募資重興了天台山的許多寺院。功德如山的一代大師,對高明寺總是懷有一種難以說清的情結,他以自己半生對佛的豐厚的感受,凝聚在這崖刻上。

就在巨大的「佛」字鐫在山崖上不久,幾頂轎子閃閃悠悠地穿過樹林沿著石徑來到高明寺,從轎子下來的是當時的天台縣縣長。只見他下轎後,從另一轎子里攙扶下一位年邁的老人。這位老人就是「戊戌變法」的發起人之一康有為。康老大人走進山門,寺僧們向他描述了一千四百年前這裡發生的那如詩如畫的一幕,他那有些渾濁的眼裡剎時透出一種興奮的豁亮,舉止謹慎的康老大人謝絕了許多人索求墨寶的懇求,但興緻勃勃地為高明寺的山門、大雄寶殿揮毫提寫了的匾額。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覺慧法師著手修復高明寺,兩年後鐘樓落成,沉寂多年的宏亮鐘聲再一次在山谷中響起。十年後,高明寺成立了「幽溪佛學苑」,在大殿右邊寮房的樓上開堂說法,如今的寺院方丈了文法師就是那時的學僧。 「煙霞清凈塵無跡,水月空靈性自明」書法家沈定庵寫下了這副楹聯,極其形象地概括了高明空靈而深邃的意境。

站在大殿前,鐘聲停息過後,那餘音仍然悠長地在空中迴旋,四周顯得籟寂,時光也顯得有些緩慢,過了好一會,從東邊的峰巒升起了猶如銀盤似的月亮,寺院便沉浸在這如水一般的月色里,月色中的天地好如是清洗了一般,純凈得纖塵不染。

夜空澄明,疏星點綴,在高明寺的北邊的山崗上有一座孤零的小屋,傳燈大師的墓塔就在這小屋裡。而在西邊那片幽暗的松樹林里就有智者大師的塔院,兩位曾經與高明寺同呼共吸的大師,永遠注視著山谷中的古寺。兩位大師功德也永遠為世人仰止,那經頁翩躚和一幕和寓意深遠的鐘聲,成了人們永遠回味的美好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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