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ama house/Vol.186 我不變態，你們才是變態（下）

最新 09-12

腳本 + 故事創意 / 糯安衾

修改 + 續寫 / 不喪君

攝影來源 / Pano先生

他跟母親說著說著，就哭了，眼淚掉在純白色的連衣裙上。他一驚，伸手想把淚珠拂去，但眼淚一下就滲透進了棉麻的材質里，滲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他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他明明不想讓任何東西沾染到衣服上的。可那是他的眼淚，記憶中母親常替他拭淚來著，並且聽外婆說，他小時候常常伏在母親的肩頭哭泣，淚水打濕了她的半個臂膀。

眼淚是可以原諒的東西，他覺得母親曾教過他這點。

原來自己的眼淚，早已滲進母親衣服，很深很深的地方里去了啊。

（續接上文……）

這是他最後一次隔著一疊衣服和母親秘密對話。這年夏天，他的秘密終於被發現了。父親不打招呼地就突然來到了外婆家，不輕不重地把一個黑色布袋子丟在外婆的腳邊。

「這是什麼？」外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

父親突然輕笑了一聲，「您不要問我呀，我這幾年對您有做過什麼不好的事嗎？這麼多年我孝您敬您心裡可是一直愧疚於您，您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他才十三歲，是一個很容易被誤導的年齡，請您放過我和孝琳好嗎？我們對他有哪裡不好？我和孝琳對這個孩子百般討好他根本就是油鹽不進，哼，我說是為什麼呢，原來您這一直給他另一個母親的念想呢！」

「什麼念想？什麼叫另一個母親的念想？他只有一個母親他錯了嗎？」外婆激動地問父親，眼淚她眼眶裡打轉。

「哎……我今天來不是和您說這些，我只是想和您說，林念的衣服請您收好，過去這麼久了該燒的還是燒了吧，留這些衣服放在孩子那裡對他沒什麼好處。」

父親對外婆鞠了一躬，放下手中提著的禮盒轉身走了出去，輕輕地帶上了門。

他當天回到家就發現衣服不見了。

他沒有哭，只是轉背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張開嘴大口呼吸。他拚命地呼吸，鼻子和嘴巴一起都使上，急促地、不停歇地，彷彿稍作休息就會因某種原因窒息而死。

「沒用的，放棄吧。」

那個聲音帶著空洞的語調再次出現。

他用手扯著床單的一角，身體蜷縮在一起，沒有理會那詭異的聲音。悲傷戰勝了恐懼，這好像還是第一次發生。

「對了！還不是全部啊！」

他突然哭喊了出來，翻身下床，從床底摸出一個盒子來。

打開來，是一件素凈的白色衣物，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歲了

這是那天他掉眼淚時，一疊衣物里放在最上面的那件——那件沾染了自己眼淚的連衣裙。

他迫不及待地捧起它，把臉埋進這柔軟的布料里，大口大口地吸氣呼氣——他已經忘了當時為什麼要把這件衣服單獨收起來了，可能只是下意識的舉動，因為接下來他身體的行動，也不是經大腦思考後的結果。

「呵，你在幹什麼？」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在他剛把裙子背後的拉鏈拉開的時候。、

「不要再來打擾我了，我現在要穿上它。」

於是他真的就開始穿裙子，跟穿T恤一樣。把腦袋套進去，然後把雙手伸進衣袖，最後把裙擺扯好。

他站在鏡子前，看著穿著白色連衣裙的自己。晚風從樹梢間穿過，吹進房間里，吹動了他的裙擺。他又驚又喜，彷彿他現在真變成了一個少女似的。

在十三歲的這個黃昏，他終於感受到母親身上的溫度了。

「很好看。」

「可是真的？」

「真的。雖然你不能將其作為貼身衣物，穿到街上，穿到眾人面前去。但如果穿你母親的衣物，能讓你開心一點的話，那就夠了。」

「不是變態嗎。父親連看見我保管母親的衣服都罵我變態呢。」

「不是變態。使人厭惡的才是變態，你能讓人開心。」

他笑了，小邁坐在他對面，也咧嘴笑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他笑。

兩個少年，自在的神情蕩漾在空氣里，像山谷里吹來的風。

秋涼了。

一天傍晚，他又一次穿上了這條連衣裙，清清瘦瘦的身體被包裹在白色的布料里，只露出單薄的胳膊和小腿。

母親，應該比自己要高半個腦袋吧，怎麼，怎麼會這麼合身呢？

在暖黃色的燈光照耀下，他變得溫暖又傷感起來。這麼多年，他早已忘了自己還會長個。是啊，自己總是比同齡人要緩慢些，一個月不見小邁，他就已經比原先高出兩公分了，可自己還停留在原地。

「又比小邁矮了兩公分啊……」他喃喃地說，有點不甘心。

可是他終究還是長高了，長得跟幾年前的母親一樣高了。此刻他檢視著鏡子里的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滿意：光著腳真好啊，腿上的傷口也開始結痂了，連衣裙的下擺也遮住了那難看的疤痕；頭髮長長了，劉海甚至遮住了眼睛，繼母要他去理髮店剪短可他沒有去；眼鏡取下放在枕邊，不戴眼鏡的自己看起來好像也沒那麼好欺負吧；連衣裙真合身啊，身子還是感覺單薄但總比去年要強壯些……

他多久沒有照鏡子了？一個月，或者兩個月。他連自己下巴上長出的青色鬍鬚都沒有發覺，肯定已經很久了。

下次再照鏡子的時候，就可以保護母親和小邁了吧。

「真好啊，可以保護媽媽和小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