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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珍志:2016年遼寧文學藍皮書詩歌冬之卷——台階向上攀越的艱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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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詩歌的進步,首先是心靈的進步精神的進步生命的進步,這要比獲取辭彙羅列意象組合手法等技術性操持不知難多少倍。

2016年遼寧文學藍皮書詩歌冬之卷

文/寧珍志

詩寫到一定份兒上,容易舉步不前,或出現某種迴旋,與最初、鼎盛的閃光時段相比,判若兩人——這是共象,包括名家,包括新銳,包括獲過獎出過書發過組詩抑或正在準備獲獎、出書、發表組詩的詩人。創作靈感創作激情創作成就不會一勞永逸。詩歌的進步,首先是心靈的進步精神的進步生命的進步,這要比獲取辭彙羅列意象組合手法等技術性操持不知難多少倍。向上的台階若蒙浮一層冰雪,停歇,滯留,橫移,都屬於正常身姿正常腳步。冬天的冷峻與清醒,讓詩歌優勢少了些。

寫出生命中的感動

現代詩的本質,應該包含對生命與死亡的種種衝突、糾結、傾軋進行洞察與參悟,進而呈現出一種「有意義的美」。

讀台灣青年小說家駱以軍詩集《棄的故事》,從炮輝短序中加深著對漢語詩歌書寫的理解:字詞與字詞之間的撞擊,意象與意象之間的纏絞,或者說表述質感與驚悚事件的過程,是為了撬開現實生命最堅硬的外殼,露出血肉,於文字圖騰的印象、血腥、場景背後,拋開一些框架自己的道德外衣及物象標準之後,假若還能看到什麼,那就是深摯純粹,同時駕馭靈魂肉體的生命感動了。

李皓創作勢頭未減,正建構自己的詩與現實生活的全面關聯,「總有一個核心句子來自生活中的瑣碎言語所包含的洞見之一」(弗羅斯特語),在場、映射感覺世界,並以良心的緊迫性,賦予生命道德以井然秩序……已經成為李皓的思想藝術面貌。組詩《我的眼睛再次盈滿淚水》(《解放軍文藝》第十二期)則充滿了人生閱歷的深深感動。父母親情、軍旅友情、自然景緻的美學移情,組合九麴生命交響,繪寫九幅靈魂山水,凸現九章現實生態,飽含虔誠敬畏,「抬頭顯示」般標出人的感情深度,汩汩流出O型萬能血液,輸向誰,誰就是受益者。李皓的字詞句章,像是輕叩時代之門的手勢,在感悟到「意義」的同時,又蘊含著某種期待。

左岸則把生命中的感動化作詩行中的細節。組詩《夜晚路過一扇窗口》(《詩選刊》十一、十二期合刊)、外一首《每一次都想你骨瘦如柴》(《星星》十二期),絲絲縷縷,如影相隨,如針刺骨,凝聚著心靈躍動的經緯向度和命脈喧騰的毛細血管,於滴水中感受太陽,於落雪中領略寒冷,於瘦柴中傾瀉愛戀……既凸現當下生命存在的豐富、艱苦、多慮與深刻,又寄託出理想主義的燃燒火炬。我們對左岸詩中往複出現的「意象藍」記憶猶新——藍色象徵浪漫,純凈、深邃、高雅,是天籟的構成元素,每一筆都是感動的自然符號。

真正寫出生命感動的詩篇真正是「血的再版」——這樣的詩,才使得血流能在瞬間熱乎起來,沸騰起來,喧囂起來,於天寒地凍不再冰冷,於臨界漩渦不再漠然,於五光十色不再炫目,進而牢牢鐫刻在靈魂的版圖上,從而放大為一種人類的終極關懷。

感動是神性,騷動是獸性,在感動與騷動之間遊離徘徊、上下搖擺,筆者以為是人性。處於人性碩大空間及浩瀚定義域中的詩作應該在多數。

顯性與隱性

「中國傳統文學和藝術中都有一種飛翔的、飄逸的、超脫的顯性素質,也有一種寧靜的、安詳的、沉默無言的所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的隱性素質」(洛夫語)。

「詩不能太著相、太落實,詩是人與自然、人與神的對話。但有時詩更是心靈的獨白。所以詩介助於現實與超現實之間,它徘徊於生活的邊緣,與人生若即若離」(洛夫語)。

一個民族的文化傳統和藝術精神規範或統轄著詩歌創作走向。

柳沄創作的「隱性」特徵,長期一貫之。他化干戈為玉帛,綿里藏針;他擎吶喊為細雨,潤物無聲。長詩《那次長征》(《詩刊》第十期上半月版)寫的是中國革命走向勝利的一次重大歷史事件,本來是血雨腥風九死一生,可是詩人隱去了有關殘酷有關壯烈有關犧牲的表象場面,而以一種異常冷靜的零度口吻回溯反思,抒情被掩映在安寧的敘述之中,而議論的妥帖即是敘述本身。

柳沄向來注重內心情感節奏與詞語意象循序漸進邏輯節奏的和諧一致,從而化境,文字之外豁然跳出「意義」——詩人自己解構歷史與生命苦難,帶有深刻的歲月命名。

寧明的兩組詩《喊娘》(《滿族文學》第六期)、《風還在吹》(《海燕》第十一期)便在「顯性與隱性」的完成中,彰顯自己風範。現實物象不過是詩人的一個出發基點,意象裹挾的思想情境必然要向上騰飛,飄逸超脫,另質擴散。所以詩中的季節、河流、雲朵、花鳥、雨水,已經不是自然本身,不是現實原貌,而是被詩人主觀化、精神化的若干寄託,是思緒,是夢境,是神遊,是生命態度的發祥地,是思想啟悟的彈射器。

寧明擅長從小處著眼,從細處著筆,帶有濃縮般的聚精會神,從感性中抽象升華,在細小中想像放大,把生活延長,讓現實高蹈,進而脫離肉眼的物理軌道,拓展一片凌駕於現實之上的全新藝術領空。

情懷的一條延長線

詩人不同於其他人,米沃什說「因為他的童年沒有結束,他終生在自己身上保存了某種兒童的東西」,即詩人「童年的感知力有著偉大的持久性」,「最初那些半孩子氣的詩作已經包含他後來全部作品的某些特徵」。

艾略特名篇《荒原》中有關童年記憶的閃光句子:「風吹著很輕快/吹送我回家去/愛爾蘭的小孩/你在哪裡逗留?」生命的清晰度由此而來。從李白、杜甫、李清照、冰心、海子、王小妮,到荷爾德林、狄金森、里爾克、蒙塔萊、布羅茨基,童年影像是詩人永葆生命情懷的一條延長線。古今中外,凡有突出成就者,概莫能外。

詩歌為什麼需要童年?就在於童年的純粹,童年的誠實,童年的清澈,童年的無瑕,童年的好奇心,童年的敏感力,童年的柔軟度,童年的趣味性……這一切,與詩歌生命攸關。當然,這並不影響詩歌的朦朧美、模糊態和多義性。前輩大師已有佐證。

蘇英梅組詩《在水邊》(《鴨綠江》第十二期),由於童年意象的靈動滲入,使得語言的歷史更加悠久,於甚囂塵上的浮躁萬象之地遙想兒時,增加了生命對比的有效值,以喚回最初的天真最初的姣好,精神的生長期就更富有天然的合理性。「小春的哭聲是我記憶深處/無法抹去的情節」、「那散落在地上的糖紙/多像時光之鳥/不經意/掉下的羽毛」(《流逝》);「童年,就像一段安靜的夏天/長出了青苔」(《榆樹錢》)。

星漢組詩《在兩盞路燈之間走動》(《鴨綠江》第十期)雖然沒有童年生活意象的直接進入,可字裡行間的透明度、澄澈感,以及在好奇敏感驅使下煥發出來的藝術直覺,分明發散著孩童的純真和率性。尤其是對一隻花豹、一棵白樺、一個魚鉤的追索遊歷,鮮亮蕩漾起童年的記憶童年的回聲。而發自現實的隱喻聯想,一定是長大了的童年光景。

散文化與去散文化

一般說來,散文更接近於日常生活模式,故散文中的語言和非文學語言的距離最近。而詩歌作為一種體裁的藝術地位,則源於對日常生活模式的偏離甚至漠視。

世俗的力量總是不好戰勝,我們常常在擁有常識的同時又忘卻和放棄常識,明知故犯,就像闖紅燈……

從某種角度來說,詩的散文化書寫降低了詩歌品質,誤把「敘事性」當作詩歌本質是最大偏離,尤其是鋪天蓋地的口語化表達。本來,口語的有機利用能增加詩的鮮活性、生活度、親切感,但過分濫用,便失去了簡潔精緻,失去了含蓄內斂,失去了典雅意趣,失去了韻味節奏,詩歌變得粗糙,口語放浪為口水。

早在1975年12月,義大利詩人蒙塔萊就在諾貝爾文學獎頒獎會上的《受獎演說》中強調:「當今的許多詩歌是用散文來表現的,其中不少就是散文或蹩腳的散文。」

無須過多引用舉例,回歸詩歌品質,抵制散文化和去散文化的帷幕必須拉開。

鷹之的詩獨樹一幟,他在自己的理論框架下寫詩,探索、創新、重構已是常態。《詩刊》《星星》《詩潮》《詩林》《中國詩人》今年都有鷹之詩作,成績可觀。鷹之的詩,融思辨與解析於一體,反諷、揶揄、顛覆、轉喻……強烈的理性排比使他的作品哲學涵蓋宏闊,滔滔不絕之後常常是醍醐灌頂,句句驚心之後常常是豁然開朗。從思想脈絡說,鷹之的詩,有十八世紀啟蒙主義味道;從藝術承接看,鷹之的詩,又偏得歌德、荷爾德林意韻。如此豐富、龐雜的內涵,是散文表述所不能比擬的。而鷹之的題材抑或視角,又專註於當下或故意超前。

宋曉傑組詩《雪後的田壟》(《詩刊》第十期上半月版)以內心緊鑼密鼓的節奏表明當下生活的姿態以及生命的飽滿程度,意象攢動,意緒豐饒,意境多元。顏梅玖組詩《父親及其他》(《詩選刊》第十期)強化了語言的質感與跳躍性,特別是對話與多重比喻的嵌入,作品現出遊刃有餘的張力,每一首詩都是一幅市井圖,有空間性。

大連點點組詩《天黑的時候》(《鴨綠江》第十期),語言視線並沒有單向停留在事物、人物的尋常表面,而是憑藉意象的自然邏輯朝其內部開掘,生命體的多維和盤托出,言簡意賅的呈現散文做不到。高鳳超組詩《察覺自己》(《詩潮》第十一期),色彩濃郁的內心獨白,表明詩人亟需向自然、向世界對話的渴望,其文字意象所輻射的生命走勢及潛台詞,顯然是動態的難以遏止精神流程。蘭茹組詩《片段》(《中國詩人》第五期)截取生命過程的「有意義」鏡頭,在口語中提煉的格言、警句式表達,是「高於生活」的提升,更是女性世界的自在追求。

袁東英作為一位新人,緣由是筆者第一次集中性讀她的詩歌作品,觀其詩歌史端倪。組詩《流水的人間》由發表在《詩選刊》第十期的三首與發表在《延河》第十一期的五首合併而成,光是「每一道菜里都盛滿甜言蜜語」、「我允許:你找到我」、「淚的把柄」等詩題,就足以令讀者刮目相看。袁東英在口語和書面語之間平衡調和融會,既遠離了書面語過於文雅的紙面性,又與口語粗率的直面性保持著相應警覺,發展出自己的詩歌話語路數,以硬朗和開闊、柔軟和細膩,表現出生命成長的不同形態以及與世界發生的人性態度,凌厲而虔誠,坦率而纏綿。有理由相信,今後袁東英的詩會有更多細節。生命健康需要骨骼、需要血肉,而皮下的血管,更是一道道能源的補給線。

2016,林雪詩歌語句朝向生活原態、生命基點的縱深處掃描;李輕鬆內心世界通過「鐵」的浪漫主義飛翔;姜春浩、季士君重新拾筆之後一處又一處的豐收姿態;翟營文保持旺盛創作精力的「四面開花」,本溪「七人合唱團」詩歌創作群體的異彩紛呈……都是雪裹枝頭的紅梅綻放,都是隆冬季里的報春歌聲。

尾 聲

END

在羅列成績同時,還有不足,遼寧詩歌畢竟在國內大環境下發展,「影響的焦慮」正反都有。沈奇教授說:「當代新詩的混亂,不僅因為缺乏必要的形式標準,更因為失去了語言的典律。格律淡出後,隨即是韻律的放逐,抒情淡出後,隨即是意象的放逐,散文化的負面尚未及清理,鋪天蓋地的敘事又主導了新的潮流,口語化剛化出一點鮮活爽利的氣息,又被一大堆口沫的傾瀉所淹沒。由上世紀90年代興起繼而迅速推為時尚的敘事與口語化詩歌寫作,可以說是自新詩以來,對詩歌藝術本質最大的一次偏離……」幾乎「只有一種發生學圖式——即興」(陳超語)。

一家之言能否涵蓋遼寧詩界諸多層面,創作者履歷甘苦自知。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喚起對詩歌之美的敬仰與踐行,不再失落。如洛夫所言:詩歌的「純粹、精緻、氣勢、意境、韻律(非指格律)、象徵、隱喻、妙語、無理而妙、反常合道、言外之意、想像空間、曖昧性、朦朧美等」,應該尊崇並發揚光大。

一首優秀詩歌誕生,肯定會同時誕生一段歷史。「詩人在歷史中才會偉大,若住在隔壁,很可能是一個笑話。」此話雖為調侃,可我們仍然願意和詩人住在隔壁,與偉大相鄰,近偉大者崇高。偉大與隔壁咫尺之遙,這就是詩歌。

作者 簡介

寧珍志,中國作協會員,遼寧作協理事,《鴨綠江》副主編,編審。寫過散文、札記、兒童詩等,策劃、主編過各類文學作品專輯三百餘種,並獲過一點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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