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後的蘇醒和睡覺醒來有區別嗎?
有人說麻醉後的蘇醒和睡一覺醒來沒有什麼區別。在奇葩說的第四季的某場比賽中,馬東說麻醉是一種美好的體驗,身體從麻醉中蘇醒過來好像是從一場深睡眠醒過來,精神特別愉悅,還想要再來一次。
可也有人有不同的感受:我睡覺醒來也很舒服,精神飽滿,可是麻醉蘇醒,對我來說是痛苦的,一點也不想要再來一次的經歷。
今年7月,我經歷了一次全身麻醉。早上九點過,術前準備基本就緒,女麻醉師跟我打招呼後,給我戴了個口罩吸氧,我沒來得及問什麼多餘問題,就陷入無知覺狀態。麻醉後人體迅速陷入無知覺狀態,人體對麻藥一點抵抗力也沒有。全麻後人體暫時失去呼吸功能,需要呼吸機輔助呼吸,插管呼吸在麻藥開始後才進行。
手術延續了七個小時,因手術時間過長,下午五點過從手術室出來直接進了ICU觀察室。手術結束後,我仍處於無知覺狀態,完全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全麻過程中,人是完全沒有知覺,沒有記憶的。
模模糊糊的記憶中,我第一次睜眼,ICU的LED電子屏幕鐘上顯示是19:14,再一次睜眼已經是21:10,意識逐漸恢復,開始意識到這裡不是我的住院病房,而且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開始囈語。麻醉蘇醒是一個持續過程。
又過了一會,身邊多了一個穿著綠色衣服的護士,我問了一個經典問題:「這裡是哪裡?」護士解釋是ICU病房,手術已經結束,我需要在這裡觀察一段時間才能回到普通病房,家人都在普通病房等我。
這個時候的人處於麻醉後意識恢復期,對周遭很好奇,卻缺乏足夠的感知能力和記憶存儲能力。術後傷口的裂痛讓人無法深睡,全身感覺插滿了各種輸液和檢測生理狀態的管子,手腳因為擔心會亂動,被綁起來了,睡眠被身體的不適感反覆打斷,印象中,似乎每隔幾分鐘就會醒一次。
模模糊糊睡到凌晨,意識進一步清醒,感覺自己臉上敷了韓國的雞蛋粉面膜。韓國的雞蛋粉面膜用水調好,胡到臉上後,面膜會逐步風乾,收緊,收緊的時候 臉上皮膚會有強烈地束縛感。可是我臉上的是什麼呢?想了不知道多久,終於想起來是術前手術室護士給敷的瓊脂面膜,是為了防止手術時間過長,臉部皮膚被壓破敷上去的。
現在這個面膜緊緊地吸附在我的臉上,眼睛都只能睜開一點點,我想移開它,可是自己的手被綁起來了,動不了。在反覆的清醒過程中,我終於發現護士每過一段時間會過來檢查儀器檢測生理數據。好不容易意識稍清醒時候等到護士過來了,我提出了撕掉瓊脂的要求。護士一開始不給我撕,嚇唬我說現在還不能撕開,臉部皮膚太脆弱了,擔心會撕破皮,會毀容的。可是拗不過我的反覆請求,最後她還是給我撕掉了。所幸,順利撕下來了。麻醉蘇醒過程中反應慢,意識有連續性,但遲鈍,換句話說,智商顯得不夠用。
撕掉面膜後我的知覺靈敏了些,開始不斷找護士聊天。第二天早上意識完全清醒後,護士跟我說,我晚上時候不斷地重複問她:
這裡是哪裡?
手術做得怎麼樣?
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還有多久才能天亮?
以及在不斷提出訴求:
我想要喝水(術後12小時內不能喝水的);
我想要翻身;
我要回病房去。
我和這個護士陌不相識,在後面的住院期間也沒再見過她,她的長相我也忘了,但是在意識模糊地那個晚上,她的聲音回應是我去了解外界環境的唯一確認鍵,記憶缺失狀態下,她只得幫我不斷地做確認動作。
麻醉蘇醒期間,是選擇性記憶,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只有部分記憶。
深度麻醉後地身體細胞在慢慢恢復知覺地過程中,每一個細胞好像都在撕裂著,裂變著,叫囂著,外面的燈,外面的氣息,外面的人卻是一場混沌的夢境,對外界的模糊感和對身體知覺的敏感,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個時候的人是世界的局外人,也是自身的局外人,「人的身體是一具皮囊」這句話得到了切切實實的驗證。不誇張地說,處於這樣感知下,麻醉蘇醒過程中每一分鐘都很煎熬。
馬東的麻醉經歷和我的麻醉經歷,是麻醉蘇醒過程的兩種截然不同打開方式,一種愉悅,一種煎熬。所謂從深睡眠中蘇醒過來的愉悅感,大概是僅限於馬東割眼袋這樣的小型、術後無明顯創傷口甚至是無創傷口的手術體驗。大型手術的麻醉蘇醒過程,並不像睡了一個好覺那樣愉快。
可是呀,於我而言,經歷完這種不愉快的意識模糊邊緣,等清醒了,本著對生命的敬畏與珍惜,總想要好好擁抱生活,在生活中容易發掘出細小的愉悅感,這也是殊途同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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