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生作：蝸牛的難題——從一個成語到一篇童話

《蝸牛的難題》

文：陸生作

這篇童話的寫作觸發點是成語「蠻觸之爭」。

陽光燦爛，蝸牛爬在樹榦上，伸著兩隻觸角，一動不動，像個雕像。

螞蟻忙忙碌碌在搬家，經過蝸牛身邊好幾回，忍不住好奇，停下來問蝸牛：「嘿，牛哥，你怎麼不動啊？」

蝸牛斜著眼，嘴巴裂開一條縫，擠出一句話：「唉！小老弟，我聽說，我的觸角上有兩個小人國，住著好多人呢！我不敢動啊，怕傷害到他們。」

「那怎麼辦呀？」螞蟻也擔心起來，「現在太陽這麼猛，那些小人會被晒乾的；過會又要下大雨，那些小人會被沖走的。」

「是啊！你說得很對。那怎麼辦呀？」聽了螞蟻的話，蝸牛更擔心了。

「最好的辦法，只能是把觸角收起來，縮進你的大房子里去，這樣那些小人就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風雨打了。」

「看來也只能這麼辦了！」說著，蝸牛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觸角，縮進了硬殼裡。然後，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待著。

很快，烏雲遮住了太陽，黃豆大小的雨滴落下來，砸在蝸牛殼上。蝸牛緊緊趴在樹榦上，心裡有一個堅定的聲音：一定要保護好那些小人。

雨過天晴，一條綠色的胖得發亮的大青蟲一拱一拱地爬到蝸牛身邊。他氣喘吁吁地跟蝸牛打招呼：「嘿，牛哥，雨都停了，怎麼還躲在房子里啊？趕緊爬到枝頭去吃嫩葉呀！一場大雨，幫我們把葉子都洗乾淨了，想想都覺得很好吃呢！」

「你不知道，我的觸角上有兩個小人國，住著好多人呢！我不能出來，太陽會把他們烤乾的，我得保護他們。」蝸牛的聲音悄悄地從硬殼裡溜出來。

「誰說你的觸角上有小人國啊？這麼重要的新聞，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森林報》的美女記者花蝴蝶怎麼不來採訪報道啊？」大青蟲不大相信蝸牛的話，在調侃他呢。

「我也剛聽說不久，是一個叫莊子的哲學家說的。哲學家，你知道嗎？他們說的話都是很有道理的。」蝸牛的語氣裡帶著一點驕傲。

「哦——」大青蟲開始嚴肅起來了，「可是，你一直待著不動會餓死的呀！你死了，你觸角上的那些小人就失去家園，他們也會死掉的。」

蝸牛還沒想過這個問題，聽大青蟲這麼一說，他突然就很緊張了。他用最慢最慢最慢的速度鑽出來，伸出了觸角，問大青蟲：「那怎麼辦呢？」

「你只有把自己照顧好，才能照顧好那些小人。」大青蟲給出了建議，但這個建議等於沒有回答。

這時，剛才那隻螞蟻領著夥伴們從樹枝上爬下來，他們排著整整齊齊的隊伍，每隻螞蟻都背著一片小小的嫩嫩的樹葉。他們是來給蝸牛送吃的。

他們用疊羅漢的方法把樹葉送到蝸牛嘴邊，這樣蝸牛不用動，只要輕輕張嘴，就能吃到食物。

蝸牛吃得很慢，咀嚼得很輕。等蝸牛吃完了樹葉，一群螞蟻，一條大青蟲都圍在蝸牛跟前，幫蝸牛想辦法。好久好久，誰也沒有想出辦法。蝸牛還是那樣一動不動，像個雕像。幸好雨後的太陽不是很猛烈，還有陣陣涼爽的微風吹來。

「總不能天天給他送吃的來吧！」其中一隻螞蟻小聲嘀咕了一聲。但因為太安靜，即使這麼小聲，大家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蝸牛也不願麻煩人家，可他的觸角上有兩個小人國，住著好多人，他要保護他們。該怎麼辦呢？

「我也不願意一直待在一個地方，我想那些小人也不願意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世界這麼大，路上的風景多美呀！」蝸牛嘆著氣，好像他從此失去了旅行的權利。

「對啊，對啊！路上的風景多美呀！世界那麼大，等我變成了飛蛾，我就可以去更遠的地方了……」大青蟲說得很陶醉。螞蟻翻著白眼，悄悄咬了大青蟲一口，大青蟲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乖乖閉上了嘴。

蝸牛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好像遇到了一道沒有答案的題目。他又緩緩收起了觸角，緩緩縮進硬殼裡面去了。

螞蟻揮揮手，讓他的夥伴們先回去。大青蟲肚子餓得咕咕叫，但他不能就這麼走，他得幫蝸牛想出一個辦法來。

「骨碌碌。」樹葉上有一滴水珠滾下來，在樹榦上留下了長長的一條濕痕，像是臉頰上滑過的一滴眼淚。「有辦法了！有辦法了！」大青蟲叫喊起來。

「快說，快說。」螞蟻也激動起來。

大青蟲清了清嗓子：「牛哥，你爬慢一點，觸角伸慢一點，動作輕一點，反正做什麼都慢一點、輕一點，那些小人就不會受到傷害……」

大青蟲正說得起勁，螞蟻又狠狠咬了他一口：「你這辦法沒有用。萬一有小人從觸角上掉了下來，他怎麼回去呢？」

「我話還沒說完呢！說完了再咬我也不遲啊！」大青蟲皺著眉，嗔怪地瞪了螞蟻一眼，繼續說，「牛哥啊，你聽我說，你動作慢一點、輕一點，一般不會有小人掉下來。萬一有小人掉下來，你在爬過的地方做個記號，他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大青蟲為自己想到了這樣一個辦法而滿意，不！是得意。

螞蟻也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但是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那用什麼做記號呢？」

蝸牛慢慢地從房子里鑽出來，說：「我可以用我身體里的黏液做記號。」說著，蝸牛緩緩地向前爬了一小段，在他的身後有一條黏液留下的記號。這記號，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大青蟲和螞蟻一齊歡呼起來。

「咕嚕嚕，咕嚕嚕」骨碌碌青蟲的肚子又叫起來了，他高興地說：「我們一起去枝頭吃嫩嫩的葉子吧，想想都覺得很好吃呢！」

他們三個一起向上爬去，螞蟻爬第一，青蟲爬第二，蝸牛爬第三。一路上，蝸牛都用黏液做下記號，那是一條閃光的路，一條讓小人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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