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茶是否致癌」誰說了算

即便普洱茶含有黃曲霉素而且限量超標，但只是喝普洱茶就會致癌的說法顯然在目前還沒有充分的證據。

《中國新聞周刊》特約撰稿/張田勘

9月9日，雲南省普洱茶協會就方舟子的「喝普洱茶能致癌」的言論，特邀省內著名茶業專家、學者及政府相關部門、部分企業進行研討，一致認為方舟子的言論極大損害了雲南普洱茶產業的聲譽，損害了該省600萬茶農的合法權益。對此，該協會將正式起訴方舟子，要求其對不當言論公開道歉，同時向他索賠600萬元名譽損失費。

方舟子在文中提到，普洱茶與癌症可能有關係，其原話是，「喝普洱茶的時候，要知道是有致癌風險的，不要輕信普洱茶不含致癌物反而能起防癌保健作用的宣傳。」

就上述說法方舟子提出了兩個證據，其一，2012年安徽省馬鞍山市中心醫院腎內科報告，一名患者每天喝10克普洱茶，喝了一個多月後，發生黃曲霉素中毒，導致急性肝損害。其二，2010年廣州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研究人員抽查廣州市場上70份普洱茶樣品，全都檢測出黃曲霉素，其中有8份黃曲霉素的含量超出了中國穀物標準規定的黃曲霉素限值（5微克/千克）。

然而，雲南省茶科所原所長張順高認為，方舟子在其文章中所列舉的科學數據，違背了科學研究常理，他所選用的樣品數據存在很大的不科學性，他們會通過更加完備的樣本數據採集工作，證實方舟子在引用數據上的不真實性。

普洱茶樣品如同所有食品樣品一樣，都有可能出現各種不安全物質超標，而黃曲霉素是公認的致癌物，這並沒有異議。關鍵是，多大劑量會致癌，這在方舟子的陳述中並沒有說明。同時，方舟子文中提到的一例患者只是發生黃曲霉素中毒導致急性肝損害，並不是致癌——儘管肝損害可能演變為肝癌，但這並沒有必然性，而且黃曲霉素致肝損害只有這一個例子。

要想得出普洱茶是否致癌的結論，首先有幾個問題需要得出答案。其一，市場上銷售的普洱茶是否含有黃曲霉素、這是不是一種普遍存在的現象。其二，即便普洱茶含有黃曲霉素，其含量到底有多高（世界衛生組織制定的食品黃曲霉毒素最高允許濃度為15微克/千克）。其三，這些黃曲霉素含量高的普洱茶被人食用後，會有多少進入人體、進入人體的黃曲霉素是否會致癌。

黃曲霉素有多種，其中B1的致癌性最強，且化學性質穩定，不易加熱分解，煮熟後被食入仍有活性。黃曲霉素B1可在肝細胞內氧化而致突變，因而有致癌性。

根據劑量決定毒性的原則，黃曲霉素B1對大鼠口服致癌劑量為10微克／天，時間是數月（3～6個月）。對於一位60公斤體重的人來說，致癌劑量就相當於2.5毫克／天，是否需要持續3～6月，還有待證明。

但這只是推論，真正需要的直接證據，是人體流行病學證據。儘管亞洲、非洲一些國家和中國一些地區肝癌流行病學調查結果表明，攝入黃曲霉素污染嚴重的食物和從膳食中攝入黃曲霉素劑量較高的地區，肝癌的發病率較高，但專門針對普洱茶中所含黃曲霉素對人致癌的流行病學證據，尚難查到文獻。

要想對此通過人體試驗來證明，則是非常複雜的。一是要找到志願者，並且至少是兩組，一組是長期喝含有超出限值劑量黃曲霉素的普洱茶的人群，另一組是不喝普洱茶的人群，這就是隨機雙盲對照試驗。而且，試驗還要排除受試者從其他食物中攝入黃曲霉素，如花生、玉米、大米、小麥、豆類、堅果類、肉類、乳及乳製品、水產品等中所含有的黃曲霉素（其中以花生和玉米中含量最高），以便單獨計算普洱茶中黃曲霉素的致癌作用。

考慮到上述種種因素，即便普洱茶含有黃曲霉素而且限量超標，僅僅喝普洱茶就會致癌的說法顯然在目前還沒有充分的證據。

雲南省普洱茶協會起訴方舟子的官司如果能建立在科學證據的基礎上，則不僅是科學的勝利，也有益於公眾的生活與科學認知。

（作者系學者，資深媒體人，著有《生命存在的理由》等書）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刊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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