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村頭的老人

只要天氣晴朗，氣候適宜，每天吃過飯，村頭都會聚集一些閑聊的老人。

他們有時三五成群，有時三三兩兩。冬天時，他們坐在向陽的位置曬太陽，夏天時，他們坐在夕陽的餘暉里拉家常；播種時，他們談論張家的人還沒「入地」，豐收時，他們評說李家的糧食沒豐收；學生公布成績時，他們批評成績不理想的孩子，順帶著辱罵兩句孩子父母；村裡外出務工的人員過年回家沒掙到錢時，他們叫著人家父母的名字，極盡幸災樂禍之能。

他們看不到別人家蓋起的高樓，聽不到別人家孩子位居榜首的好消息，更不知道外出務工人員的辛酸。他們總是高談闊論，貶彼褒己；他們總是目光短淺，對別人進行道德綁架；他們總是互相攀比，連孩子新買的鞋子都要拿來炫耀。

他們中，孩子考了高分，掙了大錢，蓋了洋樓的，總是昂首挺胸，神氣十足。他們總是對著那些孩子沒多大出息的人，明嘲暗諷。而那些孩子沒能爭光的人則想方設法的去「揭短」，將對方的囂張氣焰壓制住。而最後的勝利，就要看誰的辯論口才好，誰的支持者多了。雖然如此，可卻沒有人因此而爭吵。

他們的記憶力逐漸減退，他們去年時還叫著你爸爸的名字，罵你兔崽子，但今年當你路過他們，向他們逐個問好時，他們中會有人目光獃滯的看著你，當你走過時，他們會向坐在身旁的人，問你是誰家的孩子，當你走遠時，你會聽到身後傳來「長的好快啊，和去年一點都不像了」的驚嘆聲，但只有你知道，你除了換了件衣服外，與去年沒什麼變化。

人或許只有老了，才能解開平時不能解的結，化開平時不能化的怨。隨著歲月流逝，年輕的人逐漸加入這個圈子時，他們在年輕的恩怨也會慢慢勾銷。雖然他們在聊天中，有時也會指責對方當年的種種劣跡，但他們再也不會像年輕時那樣掙得脖子臉紅，甚至大打出手了。他們往往會在互相指責中罵罵對方，然後一笑而過。

世界各地都有不報的恩，也有不孝的子。當他們中，有人被子女嫌棄，虐待時，總會有家境好的老人背著自己的子女，將子女買給自己吃的，用的東西，偷偷送到那些個可憐的老人手裡。這些老人再也沒了年輕時的犟脾氣，他們在聽施捨者責罵他們的子女，誇耀自己的孩子時，樂呵呵的收下來自對方的好意，然後默默的羨慕。

他們好像特別喜愛新生命，當村裡有孩子出生時，他們會盡自己的力量拿出或多過少的錢財，給孩子買禮物。但是他們卻從來不喜歡看望孩子，他們認為小孩能看到一些成人不能看到的東西，當小孩對著自己哭時，就說明他離死亡不遠了。所以他們總是遠遠的躲著小孩。

他們是離死亡最近的一群人，他們中總有舊的人員離去，新的人員加入。每當他們中有人病倒時，他們總會互相詢問病倒的那人怎麼樣，有沒有去世的可能，然後祈禱他能快好起來，或者快點去世，免受過多的痛苦。當有人去世時，他們又在一起感慨生命無常，詢問走的是否安詳。當得知結果後，他們往往會說：「人老了就要死，不死是個麻煩啊！」然後嘆口氣，低下頭。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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