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歐陽氏雜病流派小兒疳積傳承實錄

【傳承概略】

師祖歐陽履欽在《增補時方歌括》中列出了治療疳積的五疳消積丸、敷小兒疳積靈方、疳積重症方，至今仍有臨床實用價值。

師尊歐陽錡在《臨床必讀》中構建了疳積的診治體系，總結出疳積的病名涵義、發病機制、主症特點及主治方劑；在《中醫臨床實習手冊》中提出了此病的辨證及用藥要點，臨證時用理脾消積法治療，至今仍有指導意義。

第三代傳人楊維華在《小兒腹瀉與疳積》及《疑難雜症良方大全》二書中收載了古今兒科名家治療小兒疳積的經驗，對此病從病因病機、辨證論治方面進行了概括，並用理脾舒肝、消瘰散結法治療疳積脾虛肝鬱並痰氣凝結證，豐富了此病的辨證論治內容。

【傳承實錄】

1．治療疳積的五疳消積丸、敷小兒疳積靈方、疳積重症方（師祖歐陽履欽經驗）

（1）五疳消積丸：治五疳十積，面黃肌瘦，口不了了，牙疳口臭，青筋腹大。青筋腹大口牙疳，面瘦肌黃目有慚，一兩麥陳楂曲使，蕪連龍膽三而三。麥芽（炒），廣陳皮、楂肉、神曲（炒），使君肉各一兩，蕪荑、川連、膽草各三錢。共研細末，水泛為丸。每服二三錢，熱湯下。

（2）敷小兒疳積靈方：蔥桃各七卅生梔，面蜜一挑蛋一施，共搗三硝疳熱治，托敷荷葉一周時。蔥頭七個，桃仁七粒，生梔仁三十粒，飛羅面一匙，雞蛋一個（去黃），皮硝三錢。四味研末，用蜂蜜、蛋清調勻，荷葉為托，黏貼肚皮上，用布扎一周時，拔出青黑色，其病自退。如孩大，可量加。忌食生冷魚面半年。

（3）疳積重證方：治疳積不思飲食，腹脹如鼓，頭髮鬇鬡，目不明，至夜尤甚。腹大鬇鬡目近盲，十錢牡燕決君明，胡連減半蒙花八，內末入肝泔水烹。牡蠣（煅）、石燕（煅）、石決（煅）、使君肉、夜明沙各一兩，胡連五錢，蒙花八錢。上為末。每用二錢，入豬肝中，用線扎，米泔水煮，日再服。若有兼證，隨宜加減。（《增補時方歌括》）

2．疳積治療重點為理脾消積（師尊歐陽錡經驗）

師尊歐陽錡認為此病乃因脾弱不運，氣液乾涸，臟腑失養所致，其治療重點在於理脾消積，常分2證治療。

（1）脾虛食積證：症見腹痛腹脹，不思飲食，噁心欲吐，口氣酸餿，大便溏瀉。舌質苔中部厚膩，脈滑。治宜消食導滯，佐以滌痰之品，宜二陳湯加萊菔子、麥芽、神曲之屬。腹瀉者，加薏苡仁、白扁豆；腹痛者，加白芍。若蟲聚胃腸，則可見腹痛或隆起，或成條狀，痛無定時定處，伴有面黃肌瘦、唇紅、顴赤，或有白斑，瞳孔大，善飢或不思食。此蟲積之症，則又當殺蟲安胃，宜選用使君肉、雷丸、榧子、川楝子、百部等。

脾虛食積案：劉某，女，4歲。因腹痛惡食3日於1997年3月17日初診。患兒3日前進食過多，繼又外出玩耍受涼，以致腹痛腹脹，不思飲食，噁心欲吐，口氣酸餿，大便溏瀉、日行1～2次，舌質苔中部厚膩，脈滑。辨證屬飲食積滯，治以消食滌痰，藥用麥芽（炒）3g，雞內金3g，厚朴3g，神曲5g，白扁豆5g，薏苡仁5g，白芍5g，甘草1g，陳皮2g。服1劑，腹部痛脹減，已不噁心，食慾增進，大便日行1次，已成形。守方再進2劑，諸症消失，舌質苔轉薄白，脈緩略滑。改用六君子湯以調理善後。

按：一般飲食積滯之積，可有腹部硬痛，卻少有結塊。此積乃食以寒滯，風寒之邪，假食成形，腹部如有物扛起，一與疏導之後，遂可消散無形。唯《醫碥·積聚》謂：「食停腸內，必棲泊在隱曲之處，乃能久而不下。隱曲之處，為地無幾，必附益以腸外之涎沫，內外交結，乃成大塊。」食痰結聚於腸道隱曲之處，使胃之下行失常，腹部除可捫到結塊外，並可出現腹滿惡食、噯氣吞酸、頭痛嘔惡等症。治宜消食導滯，佐以滌痰之品，用上方與以疏導之後，即消散無形而痛脹止。此在疳積中屬於「積」之輕症，故易於圖治，故3劑而積消滯化，諸症若失。又恐消積導滯之品有損脾運，故邪去後改用六君子湯健脾以安正。

（2）脾虛痰凝證：症見厭食消瘦，發稀直豎，夜間多汗，煩鬧不安，低熱口渴，腹大青筋，舌質紅、苔白，指紋青紫。治當理脾涵肝，殺蟲消積，宜牡蠣（煅）、石燕（煅）、石決明（煅）、白扁豆、厚朴、使君子肉、榧子、胡黃連、雞內金、麥芽之屬組合成方，煎服，或研末以豬肝蒸服。並宜隨證加減：身熱煩渴、啼哭不安者，加石斛、白芍；牙黑齦爛、口臭出血者，加蒲公英、生地黃、紫草；目赤生翳、癢爛羞明者，加谷精珠、密蒙花、蟬蛻；神疲食少、水谷不分、頻頻作瀉而不臭者，加党參、山藥；頸部出現瘰癧者，加消瘰丸。並宜在較長期內戒食辛炒油滯酪曲食物，雖當補充營養，積滯未去，不可過用濃厚之味。

食積痰凝案：王某，男，1歲半。因厭食、頸部小結塊半年於1992年9月15日初診。患兒1歲時斷母乳後，即出現厭食，頸部生小結塊。現症見患兒厭食消瘦，發稀直豎，夜間多汗，煩鬧不安，低熱口渴，腹大青筋，舌質紅、苔白，指紋青紫。兩頸部共有3個約蠶豆大小之淋巴結、不成串、活動好，無壓痛。此乃積久成疳、痰氣凝結之證。治當理脾涵肝，消瘰散結，藥用牡蠣（煅）7g，玄參7g，浙貝母7g，蘆根5g，枳殼1.5g，夏枯草1.5g，白芍3g，甘草0.3g，麥芽3g，胡黃連3g。15劑。9月25日二診：患兒煩鬧不安，低熱口渴大減，食納稍增，頸部小結塊略有縮小。守上方去蘆根，加佛手5g。續服14劑，10月20日三診：見結塊縮小至略大於黃豆，夜間盜汗減少，食納增，腹大顯減，舌質紅有刺、苔薄白，指紋青紫。效不更法，仍守前法化裁，藥用牡蠣（煅）7g，玄參7g，浙貝母7g，蘆根6g，白扁豆6g，薏苡仁7g，白芍6g，甘草0.5g，胡黃連3g。14劑。

按：小兒積滯日久，脾胃受損，氣血生化之源不足，漸見肌肉消瘦、毛髮焦稀、腹大青筋、大便泄瀉腥臭、尿著地如米泔、煩熱不寧、揉鼻挖耳、斗牙咬甲、酷嗜瓜果咸酸等症，俗稱「疳證」，在疳積中屬於「疳」之重症。疳之為義，亦即脾胃虛弱，津液乾涸之謂。蓋小兒脾胃嬌弱，如恣食肥甘，或用藥剋伐太過，或有蟲患，致脾胃受損，氣血虛耗，日積月累，遂成此證。古有「五疳」之分，其脾疳者，面黃肌瘦、睏倦喜睡、心下痞鞕、乳食懶進、頭大頸細、有時嘔吐、口乾煩渴。若「脾家一臟，有積不治，傳於余臟」（《幼科識謎》），則致「五疳」。此例患兒久積成「疳」，屬疳積之重證，且伴有頸部瘰癧，圖治不易，故用理脾涵肝，消瘰散結之法治療較久，此乃緩消漸散之法，不可操之過急。待瘰癧結塊消去大半，乃可改用半補半消以至七補三消法。（《歐陽錡醫案精華》）

3．疳積辨治概要（第三代傳人楊維華經驗）

疳證以形體消瘦、面色無華、毛髮乾枯、精神委靡或煩躁、飲食異常為特徵。乃因餵養不當、稟賦不足、病後失調致脾胃受損，氣液耗傷而成，健運脾胃為主要治則。

臨證須辨常證與兼證。常證有疳氣、疳積、干疳之分，治療分別用和、消、補法。初起疳氣，以形體略瘦、食欲不振、毛髮稀疏為特徵，資生丸和之。疳氣失治，可轉為疳積，以消瘦明顯、腹大肢細、煩躁不寧為特徵，肥兒丸消之。後期干疳證，以極瘦神靡、杳不思食為特徵，八珍湯加陳皮、白扁豆、砂仁補之；若出現面蒼息微肢厥、脈細欲絕者，當急用參附龍牡救逆湯回陽固脫。

兼證有眼疳、口疳、疳腫脹之異，分別治以柔肝、清心、利水。眼疳以兩目乾澀，畏光羞明，眼角赤爛，甚則出現白翳、夜盲等為特徵，石斛夜光丸主之，夜盲者，羊肝丸主之；口疳以形體消瘦，伴口舌質生瘡為特徵，瀉心導赤湯主之，並用冰硼散塗擦患處；疳腫脹以形瘦，伴肢體浮腫、按之凹陷難起為特徵，面腫為主者，用防己黃芪湯合五苓散健脾；下肢、踝部腫甚者，宜真武湯溫腎。

4．用調脾散合消瘰丸治療疳積（第三代傳人楊維華經驗）

調脾散合消瘰丸案：彭某，男，2歲10個月。因消瘦、腹膨、煩躁不寧半年於2013年8月4日初診。患兒1歲時斷母乳後，即出現食欲不振，毛髮稀疏。近半年出現消瘦、腹大肢細，煩躁不寧，大便乾結、2～3日一行，夜卧不寧。察其體瘦發枯，腹大青筋，四肢細瘦，頸部有腫大的淋巴結4個、約黃豆大小，不成串，可推動、無壓痛。手心稍熱，舌質苔根部稍膩，指紋淡紫。病為疳積，系脾虛肝鬱，痰氣凝結之證。治以理脾舒肝，消瘰散結，方用調脾散合消瘰丸加減，藥用白朮10g，神曲7g，草豆蔻3g，砂仁3g，黃精10g，首烏（制）7g，牡蠣（煅）7g，玄參7g，浙貝母7g，夏枯草10g，貓爪草9g，白芍3g，甘草2g，麥芽3g，胡黃連3g。15劑。同時予刺四縫每周1次。8月17日二診：患兒煩鬧不安、口渴大減，食納稍增，大便已不結，頸部小結塊略有縮小。守上方去胡黃連，加雞內金，14劑。9月2日三診，頸部結塊縮小至綠豆大小，夜間盜汗減少，食納增，腹膨大明顯減輕，舌質淡紅、苔薄白，指紋沉滯。手心已不熱，效不更方，仍守前法化裁：白朮10g，神曲7g，草豆蔻3g，砂仁3g，黃精10g，首烏（制）7g，牡蠣（煅）7g，玄參7g，浙貝母7g，夏枯草3g，貓爪草9g，白芍3g，甘草2g，麥芽3g。14劑。9月20日四診：頸部結塊已不明顯，夜間盜汗不明顯，食納增，腹己不膨，舌質淡紅、苔薄白，指紋淡紅，予參苓白朮顆粒善後。

按：患兒斷奶後，因餵養不當，漸出現食少發稀等疳氣之象，又未及時調理，漸發展而成疳積，出現腹大青筋、消瘦、腹膨，煩躁不寧、頸淋巴腫大等症。證屬脾虛肝鬱，痰氣凝結，治用調脾散合消瘰丸加減以理脾舒肝，消瘰散結，諸症遂漸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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