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高於足球，那些戛然而止的比賽啟示錄

本文原發表於仰卧撐合作媒體《足球俱樂部》雜誌，新媒體首發企鵝號

北京時間7月8日，荷甲豪門阿賈克斯與德甲不來梅進行一場熱身賽，本場比賽因張玉寧的亮相而備受國人關注。但比賽進行到下半時發生了不幸的事情，阿賈克斯8號球員努里在無球狀態下突然倒地不起，隨後救護車進場隊醫使用心肺復甦術開始搶救，情況嚴重。球員的健康話題，再次引起了關注。

天才的隕落

事情發生後，努里在場上接受簡單診斷便被直升機送到鄰近醫院，在送往醫院的過程中一直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隨後，阿賈克斯官方發布聲明，經過數小時的治療，努里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仍處於昏迷狀態。消息一出，人們方才鬆了一口氣。努里於1997年4月2日出生於阿姆斯特丹，從小就進入了著名的阿賈克斯青訓營，是荷蘭各級國青隊的常客，在國內足壇備受矚目。206-2017賽季，在阿賈克斯與威廉二世的荷蘭杯上，努里第一次代表成年隊出場，在主帥博斯的青春風暴中，努里獲得了充足的登場機會，他共為阿賈克斯一隊在正式比賽中出場15次，打入1球。此外，努里在阿賈克斯預備隊中出場45次，打入11球，因此斬獲了荷乙聯賽的MVP，前景一片光明。

對努里的救援十分及時

正當外界為努里「死裡逃生」慶幸之時，另一則不幸的消息同時傳來，「關於努里的情況，我們得到了非常不好的消息，他的腦部嚴重且永久地損傷。過去兩天里，當地醫院對努里的腦部進行了一系列測試，並得出診斷結果：努里的大部分腦部組織不再運作，並且這些關鍵部位恢復的幾率為零。」這就意味著，努里不但徹底告別了足球場，甚至想要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也很困難。雖然沒有任何消息指出努里有成為植物人的可能，但按照現代醫學理論，根據腦損傷的嚴重程度，患者的腦部功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下降，可能會導致有關身體、認知、社會、情緒和行為等各方面的癥狀。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過早隕落，令人扼腕嘆息。或許這樣的悲劇本可以避免，因為努里在此前已經被檢查出心律失常的問題。

一顆希望之星就此隕落

儘管努里的後半生已經很難恢復健康，但至少他保住了生命，一切就都會有希望。而就在6月，在中國足壇也發生了一起類似的悲劇，只是事件的主人公永遠地告別了世界。6月5日，中甲北京北控隊外援蒂奧特在訓練期間突發昏厥，俱樂部第一時間送醫，但終因搶救無效死亡。作為前紐卡斯爾聯及象牙海岸國家隊的主力球員，蒂奧特在今年初才加盟北控，而他的不幸離世也並非中國足壇的第一次。2014年11月12日，乙級球隊大連超越隊的年輕球員王仁龍，在場訓練時突然倒地猝死，當球員被緊急送到大連市第三人民醫院時已經死亡。王仁龍出道於大連實德青訓體系，當時已經在中乙踢上比賽，還在足協杯中有球進賬。2015年7月3日，中甲青島黃海隊訓練結束後，球隊外援戈基奇突然失去意識，隨後，這位塞爾維亞中場醫治無效去世，不禁讓人扼腕嘆息。其實，球員猝死事件並非只在訓練中或不重要的比賽上出現，即便是國際大賽也不能倖免。

球場上的悲劇

2003年聯合會杯，喀麥隆球員維維安·福在比賽進行到下半場時因為心臟病突發而倒地，隨後搶救無效辭世，這是第一起引起世界關注的足球運動員的猝死事件。法國隊當家球星亨利在隨後的比賽上進球後雙手向天的一幕，感動了許多球迷。2007年8月28日，西班牙足壇傳來噩耗，在西甲聯賽首輪塞維利亞對陣的赫塔費的比賽中，因突發心臟病而入院的塞維利亞球員普埃爾塔在入院三天後，終因搶救無效而離開了人世，年僅22歲。普埃爾塔本應是西班牙未來的左後衛頭號人選，這次事件也使得「鬥牛士」痛失大將。2010年南非世界盃決賽上，拉莫斯在頒獎儀式上身穿印有普埃爾塔頭像的T恤，以這種方式紀念自己的好友。2012年4月14日，義大利乙級聯賽佩斯卡拉與里窩那的比賽中，25歲的中場球員莫羅西尼心臟病突發，在沒有與任何人接觸的情況下突然雙膝跪倒，隨後又兩次試圖站起來未果，最終再也沒能蘇醒過來。2012年3月，在英格蘭足總杯1/4決賽博爾頓對托特納姆的比賽中，穆萬巴因突發心臟疾病昏倒在賽場上。在接受了多達15次電擊後，心臟停跳78分鐘的他奇蹟般地醒了過來，一個月後，他走出了醫院選擇退役。

上述球場悲劇的罪魁禍首，正是先天心臟病。正因如此，有心臟病隱患的球員的足球之路更加難走，比如本來很有希望成為世界頂級中鋒的卡努。不過，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越來越多的手段可以幫助到這些球員。德國低級別聯賽球隊斯圖加特踢球者隊的一名叫做丹尼爾·恩格爾布雷特的前鋒上演了足球場上的「生命奇蹟」，雖然歷經過數次心臟手術，但仍可以佩戴特質的儀器登場比賽，為球隊進球後的他猶如獲得了世界盃冠軍，接受隊友和球迷的頂禮膜拜，而他在進球後也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大哭了起來，而隨後他掀起了襯衫，上面寫著「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恩格爾布雷特的事迹令人激動，但從生命健康角度著眼，這樣的堅持其實並不可取，要搞清楚其中的原因，就要從心臟疾病說起。

據科學研究發現，長期高強度的訓練和比賽，使得球員的心臟器官容易出現病變。而目前的職業球員，特別是頂級聯賽的球員的比賽場次，要比20年前整整多出一倍。這也是為何足球比賽，特別是職業足球比賽，頻頻出現猝死悲劇的重要原因。心臟也是人類在進行激烈運動時負擔最大的身體器官。劇烈運動時，人體代謝率劇增，心臟將動用儲備力，通過增加每分心搏出量來滿足機體代謝率增加的需求。為了適應訓練和比賽時成倍增加的負荷，職業球員的心臟會進行適應性改變，資料顯示，約20%的競技運動員左心房內徑增大，44%的運動員左室舒張末徑超過正常上限。另外，在職業運動員中，靜態心率低於每分鐘40次的十分常見，部分人24小時的總心率不足5.5萬次。心動過緩，可能造成竇性停搏和竇房阻滯，也可能造成房室阻滯，有5%至35%的運動員存在一度房室阻滯，近40%存在二度一型房室阻滯，比例顯著高於一般正常人群。

隨著現代醫學的不斷進步，對球員的體檢越來越嚴格

除心臟本身的缺陷外，球員的猝死還在很大程度上與過於激烈的對抗和比賽強度有關。以職業足球運動員為例，在歐洲五大聯賽效力的職業球員，每年參加比賽的場次要在50場以上，比20年前的球員出場次數增加了近一倍，而球員在每場比賽中的負荷也急劇增大，上世紀60年代，頂級球員每場比賽奔跑距離不過6000米出頭，而如今球員每場跑動都在萬米以上，50年前球員每場衝刺距離不到1000米，到了南非世界盃時，球員每場平均衝刺距離已經超過2500米，50%的技術動作在高速對抗中完成。在現代足球日益職業化和商業化的大背景下，試圖通過縮減比賽場次來減少球員健康風險顯然不太現實，加強醫學檢查，尤其是球員自身加強健康管理意識顯得至關重要。更何況，由於天氣逐漸變熱，氣溫升高，在足球場上，運動員運動起來，全身血管隨之擴張，血流加快，血流量增大，心臟為了加快新陳代謝，會超負荷工作，加大了誘發運動猝死的概率。而倘若運動員中有心腦血管疾病、糖尿病、先天性心臟病、高血壓等基礎疾病患者，一旦劇烈運動，會出現心跳加速，心臟舒張期縮短，血液流入冠狀動脈的時間減少，一旦產生冠狀動脈痙攣，很可能誘發猝死。

西班牙國家隊的慶典，總少不了因心臟病猝死的哈爾克

自救必不可少

在一系列悲劇發生後，許多俱樂部對球員展開訓練，教會了他們在球場上如何第一時間進行急救，比如拉出「患者」舌頭防止窒息或咬舌，人工呼吸及心肺復甦等，許多球員也自覺自發地加強了這方面的學習，也的確因此避免了不少可能發生的悲劇。

2013-2014賽季，烏克蘭足球超級聯賽第聶伯羅與基輔迪納莫一戰，上半場發生了令人揪心的場景。在一次前場自由球拼搶時，第聶伯羅門將博伊科起跳時做出右腳抬起的保護性動作，卻沒想到正好撞上了基輔老將胡謝夫的下巴。烏克蘭國腳當時就舌頭吞咽，眼睛翻白，陷入窒息。「我看到他被撞後馬上倒地像是窒息，我很快意識到他可能是把舌頭吞進了喉嚨。」第聶伯羅球員坎卡瓦用手掰開胡謝夫的嘴，用手把吞進喉嚨里的舌頭拽出來。隨後，雙方球員都跑上來幫忙挽救了胡謝夫的生命。無獨有偶，捷克甲級聯賽波希米揚斯1905對陣斯洛瓦茨科的比賽中，斯洛瓦茨科隊員科內直衝對方禁區，對方門將馬丁在出擊攔截時和隊友相撞，馬丁的舌頭意外被撞進了喉嚨中，當場窒息。這時候，距離事發地點最近的科內迅速「施救」，用手指將馬丁的舌頭從喉嚨里摳了出來，使他得以恢復呼吸。當主裁判呼喚隊醫進場時，馬丁已經恢復了神智。隨後，馬丁在社交媒體上感謝對手的「救命之恩」，而波希米揚斯俱樂部也盛讚科內「是一名偉大的球員」。更值得一提的是，這已經不是科內第一次在球場救人了，這名多哥球員曾經輾轉各大洲多個聯賽，多次遇到類似的情況，「在這方面我已經見多識廣了，在泰國踢球時救過一次，在非洲時救過兩次，當事情發生時，我要做的就是確保球員不會吞下舌頭。」如此慘烈的事故在備受關注的主流聯賽中也有發生，2016-2017賽季西甲第25輪，馬德里競技客場對陣拉科魯尼亞一戰，托雷斯在終場前與對手相撞後失去重心，頭部重重著地。在隊醫進場之前，加比和福爾薩伊科衝到了托雷斯身邊進行了簡單的搶救，避免金童出現窒息。事後，馬競官方消息披露，托雷受到了創傷性腦損傷，這是一種由外傷引起的腦組織損傷，好在並無大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加比和福薩里科的迅速施救，使托雷斯轉危為安

通過以上幾個成功事例不難發現，在先天心臟疾病導致猝死之外，球場上的碰撞，尤其是對頭部的劇烈襲擊下，出現意外狀況的情況更多，足球圈裡最著名的案例當屬捷克門神切赫的「坦克帽」。2006-2007賽季，切爾西對陣雷丁，比賽開場僅僅30秒，切赫倒地撲救，對方10號球員亨特在踢不到皮球的情況下並未收腳，結果踹到了捷克人的頭部，切赫當即倒地不起，出現了昏厥的情況。不過，此後的一系列做法卻顯然不算專業，在隊醫花了5分鐘為切赫治療後，切爾西為保險起見進行了換人，當值主裁萊利卻催促捷克人趕快下場，於是切赫連滾帶爬自行離開球場。這還不算完，由於隊醫的錯誤估計，救護車直到切赫受傷30分鐘後才開進球場，而切赫被送到醫院時距離事發已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經過主治醫生重新檢查後，作出診斷，判定切赫的顱骨出現裂痕，必須動手術。手術持續了超過3小時，醫生往切赫顱骨中植入兩塊金屬片，以舒緩骨折處對大腦的壓迫。由於顱骨骨折最嚴重的後果可能致死，切赫可謂死裡逃生，而他此後只休養三個多月就重回賽場。不過，捷克人再回來的時候，形象上卻發生了重大改變，根據醫生建議，他必須要佩戴頭部護具征戰。得到歐洲足聯特許之後，這一特製的頭盔伴隨捷克人十餘年，直到今天早已成了切赫的象徵。

重傷復原後，「坦克帽」就成為了切赫的標誌

作者：趙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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