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宣稱不收禮，真有愣頭青坐他家門口：來送禮？舉報！

四川有個總督——官做到這級別，如果牽涉負面新聞，史籍里一般不對其稱名道姓，只記為「某」，儘管有心人都知道，他就是阿爾泰——在九月中秋前，做了一次慷慨激昂的講話。

藉助擴音器，總督的官腔尤其鏗鏘：根據會議安排，今天我親自來講廉政，以此展現我對廉政工作的高度重視。我不多講，只講一條——嚴禁借節日和過生日收紅包斂財！這個月九月初九，我過生日，很多人因我屬鼠，給我製作了金鼠、銀鼠、玉鼠、鑽石鼠。這要不得啊，不能再搞啦！

總督喝了口茶，接著說：今天我在此重申，我們要堅決抵制送禮歪風，從我做起，從現在做起！我在這裡正式宣布，下個月十月初十，拙荊恰滿雙十（總督撤換了黃臉婆，大膽提拔年輕人當老婆），她是屬狗的，嚴禁各位送藏獒、西施犬、松獅犬、愛爾蘭水獵犬……

第二年，又到了九月，按慣例，總督又做起了廉政講話。他重申了廉政紀律，語重心長地說：我們當領導的，不是不講人情，大家過中秋給領導送盒月餅、過生日送百八十塊，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一送就送金質月餅，一送就送萬元壽禮，這還是人情嗎？這是賄賂！大家高雅點，別送錢好不好啊？錢，是銅臭，咱們別臭不要臉……

總督今年的廉政講話與去年的廉政報告大體相同，略有不同的是，落款日期由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改為了乾隆二十三年。除此外，聽報告的人，也略有不同，畢竟總督一年來又提拔了很多幹部——人多不是問題，問題是來了一個時任吏部郎中的孟超然，級別不高，是吏部派來督學四川的。孟郎中坐在聽眾席，鼓掌鼓得手掌都紅腫了，還說總督的廉政報告做得好，不高調，很實在，應該鼓掌。

散會後，孟郎中一時興起，做了一副對聯，興沖沖地送到總督府。他聽總督做報告，曉得總督過生日是九月初九，便想把對聯當壽禮。不想，總督「不受」，連連推拒：你幹嘛啊，你幹嘛啊？我說過我不收禮的啊。

孟郎中剛從學校到機關，哪聽得懂官話？所以聽了這話，竟越發歡喜，說：這樣吧，我在楹聯後寫上我的官銜，以示尊敬，您收下行不？總督再三推拒，道：受不起，受不起，您那大官的禮，我這地方吏員，哪裡受得起？仍然不接受。

這下，孟夫子終於聽出味兒來了，對方不過是輕慢他：送一副鳥對聯，給我來做壽，把我當猴子耍？

熱臉貼到了冷屁股上，若是別人，多半是趕緊回去，將一副對聯換一對籮筐，擔金擔銀，再來祝壽。確實，四川官僚們沒人送過對聯，都是金鐲子一對、玉鼠銀狗一雙，最不濟的也是銀子2000兩。

然而，孟超然卻與眾不同。他當天再次造訪了總督府，搬了一條凳子，坐在總督府門口，旁邊放著一支筆、一個本子。每逢有官僚大擔小擔擔壽禮來，大包小包送紅包來，孟郎中便對他們宣講總督語錄，規勸大家別來害總督清名：總督大人是咱們清朝第一清官，拒不收禮，專行廉政，我送的那麼微薄的對聯都不收，怎麼可能會收你們的豪禮？

總督家門口安裝了這樣一個「活攝像頭」，也著實嚇著了一些人。不是大清收禮場所少，而是以前送禮都是直接送到領導家的，現在領導府上坐著個孟超然，兩隻眼睛瞪得老大，將送禮者盡收眼底，怎不嚇人？一些人的確被嚇退了，也可能是另外找地方送了，或者是變通日子，另外找時機補上了。

還有一些人，碰到孟超然阻撓自己給領導送溫暖，就對著他大罵神經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往裡面撞。孟超然就追著去扯人家的籮筐和衣裳：你真要送啊？那我把你的名字登記下來，將來舉報你！他確實旁邊放著紙筆的，於是又一些人被嚇退了。

往年這時候，總督家門口是門庭若市的，門口前面幾里長的路，如印鈔廠的傳送帶，票子刷刷刷印來，落在總督府；如今，印鈔機（總督提拔的每一個官，都是他家的「印鈔機」）還在，印刷車間也在，府庫也在，之間卻隔了一個孟超然。總督急得團團轉，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自己的廉政語錄還在走廊上掛著呢，要命的是，門口還坐著一位貫徹落實反腐倡廉工作的人。

看來這回，總督只能被逼上清廉榜，過一個廉政生日了。總督氣得要死，可孟夫子居然來真格的，在總督家門口連上了三天反腐班。總督有什麼辦法？他沒辦法，只能「為之奪氣」。

大清不缺反腐制度，缺的是執行反腐制度的人。若是執行反腐制度的人都如孟超然一般，那貪腐者也都可能像四川總督一樣挫敗懊喪。

這位孟超然，考取進士後就在吏部當了五品郎中，隨即到了四川任學政。可惜，雖然他在任上一直有「清操雅望」之譽，德能勤績，樣樣俱佳，是當官的好人選。但因為種種原因，他的官當得並不大，到五品也就打住了，也當得不久，42歲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他就當不下去了。

乾隆三十七年還朝述職時，他說要孝順父母，就辭了官，從此不再出仕，直到嘉慶二年（1797年）去世。在這25年間，大清官場再也沒有他的消息，大概也沒人再願意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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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劉誠龍

文章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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