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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傑:老家的窯房窯子

老家的窯房窯子

【興義】李傑

今年的雨水太多了,連續很長時間都一直下雨,周末回到老家時發現從兒時就陪伴著我一路風雨走來的窯房居然也沒有挺過這綿延許久的雨水沖刷,最終轟然倒塌了。看著窯房倒塌後的殘垣斷壁,凄然的心裡不由想起了我跟窯房窯子之間的片片往事。

不吃大鍋飯包產到戶即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後,為了解決溫飽問題,父老鄉親們除了把耕種好國家分給的田地作為主業之外,還可以結合自己的實際從事一些副業,多渠道掙錢養家糊口維持生計。因為當時國家政策已經改變,所以不必擔心自己從事的副業會被作為「資本主義尾巴」給割掉。老家一直就有利用當地優質陶土製作磚瓦經過高溫煅燒後出售換錢的傳統,所以很多人的副業都選擇了這一傳統手工藝,於是幾十家製作磚瓦的作坊如雨後春筍般地在老家的土地上應運而生,由於成規模、上檔次、品質好,一時竟遠近聞名,尤其是就在近鄰的雲南客商,都要選擇老家燒制出來的磚瓦來起房蓋屋。從中嘗到甜頭的父老鄉親們也卯足了勁,在忙完田地里的活路的同時,更是一有時間就不分晝夜地忙著侍弄磚瓦作坊,大家都在暗地裡比著製作技術比著煅燒技術,爭取讓自家燒制出來的磚瓦多買幾個錢。同時這也促進了家鄉磚瓦生產技術的不斷提高,變得越來越好越來越讓外面的人喜歡。

父親也是那個時候就從事製作磚瓦這一副業的。不但挖好了煅燒磚瓦的窯子,還建了一所專門堆放磚瓦的窯房,平整了一大片用來晾曬磚瓦的場地。由於我的奶奶、外婆都是雲南人,那裡是磚瓦銷售的主要客源地,通過親戚介紹來給我家買磚瓦的人相對多,父親也通過售賣磚瓦買了永久牌單車,還買了收音機、錄音機以及後來的熊貓牌黑白電視機,一家人的日子也由於燒制磚瓦而一天天地好了起來。

而我跟弟弟妹妹們的「苦難」童年也就從建窯房窯子開始了。那時候家鄉的小學是早上十一點才開始上課,一天總共五節課一直上到四點不到就放學了。作為學生的我們除了上課時間其餘時間就得幫助家裡幹活,在幹完放牛、找柴、割草等家務外,更多的時間是被迫在窯房窯子里幫助父母侍弄磚瓦。

燒制磚瓦最苦最累的是裝窯和出窯。「狡猾」的父母一般都會把這個活安排在周末的時候進行,因為我們三姊妹都不上課,可以全天候聽從他們的叫喚。有時候為了趕工期抓進度,星期六凌晨三四點我們就會被父母從溫暖的被窩裡面叫起來,在迷迷糊糊中被帶到窯房裡搬已經晾晒乾了的磚瓦,弟弟最小被要求每次搬兩塊磚,妹妹搬三塊,我搬四塊,母親般五塊。從窯房裡搬到窯子里,交給正在為燒制磚瓦做前期準備已是滿頭大汗的父親打腳使用,等煅燒磚瓦的腳打好了,便開始搬瓦來遞給父親碼放在窯子里。此時因為剛燒制過磚瓦,窯子裡面的溫度依舊高達四五十度。由於起得早睡眠不足的緣故,在搬磚搬瓦過程中依舊保持在迷迷糊糊狀態的我們,一不留神就會力不從心地把抱在懷裡的磚瓦摔在地上摔壞,惹來父母一頓的臭罵已屬家常便飯,他們不會先問你摔到哪裡了痛不痛,而是問咋又將磚瓦摔壞了,在他們眼裡彷彿自己的娃娃壓根就沒有磚瓦值錢似的。尤其是面對在寨子里都屬於暴脾氣的父親,沒揍你已經是萬幸之事了。裝窯由於我家人手少一般都會持續到當天晚上十一二點才結束,裝好後父親忙著在窯子里點火煅燒磚瓦,我們便拖著又累又餓已是疲憊不堪的身體跟著母親回家做飯,等一家人吃完晚飯時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了。

相比較而言,出窯要比裝窯辛苦得多。待窯子裡面的磚瓦燒制好後,便要開始出窯了。由於那時候的磚瓦還處於高溫狀態,我們除了戴上手套外,還得準備一些已經爛了不要的衣服用來從窯子里包住磚瓦往外搬避免被燙傷。出窯的特點除了高溫的燙以外,另一個特點就是灰。煅燒磚瓦的煤灰不停地在窯子里飛舞,只要參加出窯的人都免不了要變成灰頭土臉的「花貓」一個,大家你看著我哈哈大笑,我也看著你哈哈大笑,眼中彷彿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花臉,心中有種世人皆花臉而我獨乾淨的愜意之感。這種歡笑也可以緩解一下出窯給大家帶來的苦與累,促進了出窯的速度。就在早上剛帶上的嶄新的手套開始被磨穿的時候,出窯的工作也接近了尾聲,但是並不等於出窯的後遺症已經結束。因為往往參加出一次窯,我們到學校上了幾天的課後,流出來的鼻涕都依舊伴雜著黑黑的煤灰,有時候不小心觸碰到出窯是留下的燙傷心裡都會隱隱作痛,這種痛有的時候甚至還會一直延續到下一次出窯,指不定還會留下讓你記憶一生一世的疤痕。

要將陶土從生泥變成熟泥,必須從稻田裡將收割了稻穀留下的谷樁摳出來,將陶土收拾乾淨然後翻開錘細,仔細將裡面的石子撿出來,按照一定比例澆上水,然後牽著自家的耕牛在裡面轉著圈不停地踩踏,最終才能將生泥變成可以製作磚瓦的熟泥。而那些因為多次挖掘陶土後形成的深坑,積蓄起雨水後便成了我跟小夥伴們洗澡嬉戲玩耍的天堂。

磚瓦的製作受天氣的影響特別大。那些年父親都是只要天氣晴朗,天不亮就到窯房旁平整好的場地上起製作磚瓦,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製作好的磚瓦整齊地擺放在場地上晒乾,然後搬到窯房裡面整齊堆放等著裝窯煅燒,一直到天黑了也捨不得收工,回家吃了晚飯又到窯房的場地上,趁著當空的皓月也要忙著製作磚瓦。然而一旦遇到天公不作美的時候,那可就悲催了。有時候我們在學校讀書,母親又在地里忙農活,父親就只能一個人跟大雨孤軍奮戰了,一個人在雨霧裡跑來跑去地忙著搬運磚瓦,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便急忙拿亮紙(即厚一點的塑料薄膜)去蓋住那些即將晒乾的磚瓦,而對於那些剛製作出來的磚瓦由於很鬆軟即使蓋上亮紙也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被雨水一點點地淋垮。這時候已經被大雨淋得渾身淌水的父親只能一邊搖頭一邊嘆息,一臉悲戚的樣子獃獃地看著大雨將凝集著他的心血的磚瓦一點點地摧毀,心中卻是萬般的無助加無奈。

那時候我們經常會在熟睡的深夜聽到父母「下雨了」的喊聲,大家都知道這是人家其他人下雨了都是往家裡跑而我們卻是要往雨里去的時候到了,急忙起來連雨具都不帶就往窯房場地上飛奔而去,一家人緊急投入到跟大雨爭搶磚瓦的戰鬥中。也許是由於那些年被雨淋多了的緣故吧,現在我身體很棒,一年下來竟連感冒之類的小病都不會生,於是當年仇視與大雨爭搶磚瓦的心裡也有了些許緩和,反而憑添了幾分感激之情。估計由於我把買葯吃的錢都拿來賣肉吃了的緣故吧,竟將當年骨瘦如柴擁有傲人身材的自己養成了只長腰圍不長腦子的胖人一枚。

隨著經濟的發展,大家都不再建那種需要瓦片的土木結構的傳統房子,都改成建混凝土結構平房了,老家的磚瓦作坊也已經被時代的進步淘汰出歷史舞台,現在已經沒有人從事燒制磚瓦這一行業了。看著老家的窯子上已經長滿了雜草,窯房也被雨水淋倒塌了,當年晾曬磚瓦的場地早已被母親栽種上來各種蔬菜,心中忽然有一種不舍的疼痛在不住地升騰,因為我們沒有把這門傳統工藝好好地傳承下去,讓它在家鄉的土地上悄無聲息地消逝了……

(圖片源自網路,感謝原創)

李傑,現就職於興義市衛生和計劃生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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