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徐濟成：20年前就曾提議小牛改名 建議叫良駒

採訪/杜鞏 文/杜鞏、羅羅 攝像/李征

北京冬奧組委的辦公樓，位於新首鋼高端產業綜合服務區，由首鋼老廠房改造而成。「來了啊，快請坐。」眼見筆者到達採訪地點，徐濟成揮揮手，招呼筆者坐下，但目光依然聚焦在面前的幾份文件上。「我先把這個處理完，很快哈。」徐濟成很忙，這一直不是秘密。

忙碌，源自身份的多樣。身為新華社體育部主任助理的他，眼下正擔任北京冬奧組委媒體與新聞宣傳部副部長，為 2022 年北京冬奧會的順利舉行加班加點。但在廣大 NBA 球迷們眼中，他依然是那個多年前就開始解說 NBA 的「大徐」。

而眼下正掀起熱烈討論的小牛隊中文更名活動，更是讓徐濟成的名字再一次被廣泛提及——早在近 20 年前，徐濟成就曾在解說小牛隊比賽的時候，對「小牛」這個譯名提出過改進意見。

50 分鐘的採訪里，徐濟成興緻盎然、侃侃而談。無論是 NBA 在中國的發展史，當年翻譯隊名和術語的趣聞，還是在眼下掀起廣泛討論的小牛隊更名活動，徐濟成都有太多可以講。【小牛更名專題】

騰訊體育專訪徐濟成

談英文：大徐曾被叫「大鞋」

大學期間，徐濟成主修英文。從大二開始，他就給來山東講學的加拿大、美國教練當翻譯。畢業那年，正好趕上新華社體育部在招人，當時招人有四個要求：英文專業、中文要好、身體要好，最好有體育經歷。徐濟成的這四個條件都合適，很快便順利入職。

1983 年年底，新華社體育部和中央電視台體育部審批通過成立，目的就是為了準備 1984 年的奧運會。「（從奧運會）回來之後明顯感覺，我們需要大量能用英文工作的人員，」徐濟成感慨道，「新華社本身就有英文報道，要寫英文稿，同時一定要寫中文稿。」

在徐濟成看來，時任新華社體育部主任章挺權，對中國體育的貢獻堪稱「里程碑式」。「他要求年輕的記者一定要英文過關。英文不過關，是做不了國際體育記者的。為什麼？邁克爾-喬丹肯定不說中文，世界上大量優秀的體育運動員肯定不說中文。一個記者出去採訪，難道身邊還要帶一個翻譯？」

徐濟成

徐濟成認為，體育記者會英文，至少有三大意義。第一，記者可以直接獲得信息，見了運動員可以直接採訪。第二，記者的英文過關，可以避免翻譯的似是而非，畢竟從英文中得到的信息，和翻譯過來的信息，至少相差三分之一。那種情感、寓意、詞語之間微妙的關係，如果翻譯過來是很可能會丟失的。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新華社肩負著「中國的體育報道走向世界」的重任，中國的體育要寫成英文稿子，讓世界知道。

「我覺得英文是一個貫通中外體育，增加了解的唯一橋樑，」徐濟成說，「從那時起，我也是堅持認為，各大單位如果想做體育傳媒，雖然在中國，但記者也一定要精通英文，懂得英文術語，懂得英文在描述、表達體育時候的情感。」

熟悉徐濟成的人，都喜歡叫他「大徐」，自從他來到新華社工作，很多人都這麼叫他。最早跟 NBA 合作時安排採訪球星，NBA 方面覺得他那個「濟成」的英文發音實在太難了，但他也沒有英文名字，於是乾脆叫他「大徐」。

「當時 NBA 中國懂中文的香港僱員就直接翻譯成『Big Xu』，也比較好記，哈哈，」徐濟成笑著說，「有時候發音聽不清，就發成『Big Shoe』，『Big Show』，也就是大鞋，大表演，正確的音還是發不出來，但至少是比較好記。這樣給我的工作提供了很多的方便。」

談歷史：翻譯 NBA 有三種人

作為最早接觸 NBA 的媒體人之一，當時擺在徐濟成面前的，就是一大堆籃球英文，要推廣 NBA。從 NBA 球隊的隊名、籃球術語再到球星的名字，都需要進行大量的翻譯工作。作為新華社體育部的一員，徐濟成也參與其中。

據徐濟成介紹，當時翻譯 NBA 的主要有三種人，而這三種人翻譯的結果糅合在一起，難免是五花八門。

第一種，是中央電視台的翻譯小組，那裡面基本是國際廣播電台的老師，比如呂曉紅。「呂曉紅是個女編輯，年輕，『空中接力』就是她翻譯的，當時還找不著什麼『alley-oop』，但她翻成『空中接力』後，大家就約定俗成了。」

第二種，就是徐濟成所在的新華社。1986 年，他來到新華社之後，就開始日常化地撰寫 NBA 的比賽戰報，這時候就要接觸很多英文名字。「我們新華社專門有一本《譯名手冊》，」徐濟成解釋道，「當時我們翻譯得還是比較嚴謹的，都是按照手冊，而這手冊從延安時代就開始編了，專門有個譯名組，一直用到現在。因為是根據各民族英文單詞在各民族對應的音來翻譯的。比如網球明星 Djokovic 按照真正的讀音應該是『焦科維奇』，而不是『德約科維奇』。」

第三種，是大學的教師和學生，他們有時候會臨時翻譯一些 NBA 資料。最初，「魔術師」約翰遜就曾經被翻成「馬吉克-約翰遜」。

「魔術師」約翰遜曾被翻譯成「馬吉克」

這麼多的翻譯版本，最終要聽誰的呢？「你也翻，我也翻，誰的平台傳播量大，誰的平台互動大，誰最後就約定俗成，」徐濟成說，「原來最早是新華社，後來是中央電視台，現在是網路。現在網路上互動越來越多，反而成為主體。」

相比英文人名，曝光率更高的可能是 NBA 球隊的隊名。在徐濟成看來，一支 NBA 球隊擁有正確的譯名，對於球隊的推廣來說至關重要。「人如其名，隊如其名，人未到，先聞其名，久聞大名，這些都是在強調名字的重要性。」

NBA 球隊中文名字的產生，大概有三種途徑。第一個途徑就是中國大學、新聞單位翻譯過來的，第二個就是台灣播 NBA 比賽時，翻譯了很多球隊名字，還有就是從香港報紙過來的。

「有的球隊，我們是直接引用了他們的翻譯，但有的球隊，我們又覺得不是這個意思。比如 Pacers，應該是『排頭兵』、『尖兵』的意思，打前站，告訴後面哪兒能走，哪兒不能走，是插旗的。Pacers 的意思就是整個部隊按照他們的節奏往前走。港台翻譯成『遛馬』，大陸翻譯成『步行者』，後來約定俗成就這麼下來了。還有新澤西網，翻譯成『籃網』，但英文就是 Nets，沒有『籃』這個字。所以有時候還需要與時俱進，不斷更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名字。」

談大郅：為運動員趟出一條路

在這麼多 NBA 球隊中，達拉斯小牛應該是最先被中國廣大球迷熟悉的球隊之一。王治郅的加盟，一定程度上讓中國球迷加深了對這支球隊的了解。

對於小牛，徐濟成有著自己的理解，在這支球隊身上，他能看到與眾不同的地方。「在所有的 NBA 球隊中，小牛隊是一支特立獨行的球隊。特別是庫班買下小牛之後，這支球隊有三大性格特點，」徐濟成說，「第一個就是得州『誰也不服』的精神，拼盡全力；第二就是庫班的特立獨行；第三就是非常講情義。管理層上，小尼爾森是最早國際化的總經理，前蘇聯、東歐、德國、中國，在當時意識形態都還不太一樣的時候，小尼爾森是一個先行者，組建國際團隊。」

提到小牛，不得不提的就是它與王治郅之間的那段故事，作為當年的親歷者之一，徐濟成再次回顧了事件的來龍去脈。「當時很困難，很多概念大家不理解。比方說從八一隊拿一個人，需要先找領導。但在 NBA 這是違規的，等於是提前接觸球員。選秀這件事情當時也沒幾個人知道，八一當時很不理解，夏松和體委找了很多人，告訴八一隊，NBA 選了王治郅不是不禮貌，而是因為這是個規矩，意思是王治郅如果日後想到 NBA 打球，我選擇他是我的權利。換句話說，這是對王治郅，對八一隊的尊重。因為八一可以不讓王治郅來，小牛隊是冒著風險，並不是在強迫。當時做了很多這樣的工作。」

王治郅於 2011 年加盟小牛

「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總政和李元偉，一定要讓大郅順利回國，因為他是中國籃球的孩子，」徐濟成回憶道，「還記得李元偉在做大郅工作的時候，很多人都說，李元偉就是想讓大郅回來打奧運會，這個認識很狹隘。後來眼看著都快趕不上奧運會了，李元偉還是堅持做各方面的工作。我記得他當時說了一句話，說『他們真的不理解。我作為中國籃球的主任，大郅是中國籃球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他打不打奧運會，都必須回來。我不能讓他在外面飄著，有家難回。』可能這些情懷，很多人不太理解。」

在徐濟成看來，大郅為中國的所有運動員闖出了一條路。姚明後來在很多場合都說，自己、大巴（巴特爾）以及後來很多的運動員能夠去 NBA，並很好地立足，都應該感謝大郅。

徐濟成和大郅的私交很不錯，他認為大郅是一個非常穩的人，非常講情義，從來不願意在聚光燈下過度曝光。大郅也是一個很願意讀書的人，是一個很「靜」的人，喜歡關起門來大家聊天，很睿智。「我相信大郅對於中國籃球還會有更大的貢獻，」徐濟成說道。

談改名：建議小牛改叫「良駒」

說起大郅，徐濟成顯然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回到小牛隊中文更名的話題上，作為專業人士，他也有不少看法要談。

其實，小牛隊的譯名錯誤已經存在多年，只是一直沒有得到改正，問題出在哪裡？「問題還是出在語言上，」徐濟成解釋道，「Maverick，一聽這個詞，首先想到的就是達拉斯的農場主，那種不服的個性。記得十五六年前我就說過，它不應該叫小牛，也不應該叫小馬。這倆有一個共同屬性，就是小牲口，但也不能叫它小牲口。Maverick 代表未打烙印的小牲口，有兩個意思，一是這個家族就不給牲口打烙印，你們都打，就我不打，我不打就都是我的，很霸氣。另一個意思就是，沒有打烙印之前，這種小牛、小馬是活蹦亂跳的，無拘無束的，膽大妄為的，有好多精神在裡面。好多單詞是沒法完美翻譯的，很多意思翻譯過來就變了。」

給 Maverick 改個譯名的想法，多年前在徐濟成的腦海中就產生了。「當年我在解說的時候，那會兒小牛的隊標還是大 M 戴個牛仔帽。牛仔帽是得州的特徵。那時候我就建議大家可以好好想一想，貢獻一下（好的譯名方案）。」

「紅藍大戰」上的徐濟成

如果要換一個譯名，什麼比較合適呢？這個問題徐濟成自己也思考過。「當時我認為可能有兩個名字比較合適，一個就是『活力隊』，代表的就是一種活力。但活力就是純意譯，不指代任何生物。還有一個就是『良駒』隊，『寶馬良駒』之意。」

NBA 進入中國已經快 40 年了，突然把一支球隊的名字改掉，老球迷可能找不著北。但徐濟成對於新一代球迷的創造力，想像力依然深表信心。「新一代的球迷，網路球迷的想像力一定會超過老球迷，一定會有更好的主意。」

在這樣的背景下，達拉斯小牛隊和騰訊體育聯合發起了這次中文更名活動，就顯得更有意義。

「我覺得這次活動意義有三點，」談到這次活動，徐濟成說，「第一，就是隨著中國球迷對 NBA 的進一步了解，有了自己鍾愛的球隊，有了自己的主隊，對參與的要求也更高了。這個活動滿足了球迷的參與感，當家做主人的感覺。第二，就是 NBA 球隊在中國的推廣是個創新，而且可以通過改名字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第三，就是通過改名活動，可以了解更多職業體育文化層面的東西，而不僅僅是關注輸贏，而是超越比賽本身。對於讓更多青少年了解職業體育，了解籃球文化，也是一個很好的推進。」

延伸閱讀

專訪庫班：被叫小牛很「不爽」 新名字要有力量

專訪張衛平：小牛就是特立獨行 改叫奔馬很合理

專訪巴恩斯：「小牛」名字太可笑 要做動物界領袖

中文更名活動細則

本次中文更名活動將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9.11-9.24，為期兩周）

廣大網友可以在騰訊新聞、騰訊體育、「騰訊NBA」、「Mavericks達拉斯小牛隊」微信公眾號及小牛隊官方微博下留言，寫下你給小牛隊新中文隊名的建議。在此期間，騰訊體育將採訪小牛隊現役、退役球星，籃球名嘴、翻譯教授、死忠球迷，給出對小牛隊新中文隊名的建議，供廣大網友參考。

-第二階段（9.25-10.9，為期兩周）

達拉斯小牛隊將與騰訊體育共同選出入圍最終候選名單的三個全新中文隊名，並發起投票，最終選出優勝隊名。新中文隊名稍後將由馬克-庫班親自宣布。

點擊展開全文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