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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公湖——抹不掉的記憶

人物小傳:宋琳,1969年12月入伍,曾任陸軍五師後勤部軍械庫保管員、保管班長(代主任)、軍械庫主任,1977年調新疆軍區(79年後稱烏魯木齊軍區)司令部軍務裝備部;後轉業於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人事司教育處副處長、宣傳部長,曾作為工作人員參加中共「十四大」。

前不久,班公湖我守防官兵神勇的一腳踹飛入侵印軍令人振奮的視頻火遍網路。引發了我近四十年前曾造訪班公湖時令人難忘的點滴記憶。

班公湖位於藏北高原西端的阿里地區(當地政府隸屬西藏自治區管轄,軍事防務由新疆軍區轄制),處在喀拉昆崙山與岡底斯山交界地域,是中印邊防的界湖。該湖東西走向呈狹長狀,全長一百五十餘公里,湖東部起自日土縣城附近,西段進入克什米爾印巴爭議區印度實際控制的地域。全湖總長約五分之四在我方境內,由南疆軍區邊防某團和阿里軍分區駐防在該區域的部隊實施防務。故當地邊防守軍編製有水上部隊,裝備有若干艘巡邏艇(我們昵稱為「西海艦隊」)。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期某年的七、八月間,那時我在烏魯木齊軍區司令部當參謀,曾參加總參及兩級軍區工作組前往阿里軍分區及喀拉昆崙山上的邊防部隊考察調研檢查指導工作。按照計劃安排,其中一段的行程是:由西海艦隊派出兩艘巡邏艇在工作組完成對阿里軍分區機關及所轄邊防部隊的考察調研到達西藏阿里日土兵站後,接工作組上艇,走水路沿班公湖向西前往西海艦隊駐地,繼續展開對邊防某團前指及所屬部隊的考察調研。軍區長途車隊派出的隨行保障車輛則繞道走陸路翻山越嶺趕到西海艦隊隊部再與工作組會合。

我們到達日土進抵班公湖岸邊時,巡邏艇已在湖邊待命。工作組成員分乘兩艇開始了這段非比尋常可遇不可求的班公湖之旅。令人不解的是班公湖水為何會自東向西由淡變咸?我方一側的湖水清冽甘甜遠勝礦泉,而印方一側則 咸苦不堪無法下咽。冥冥中只能讚歎老天爺造化神奇眷顧好人,正可謂吉人自有天相。

航行沒多久途經班公湖鳥島。本次高原行動時間緊、任務重、要求高原本沒有考察鳥島的計劃。但我們這幾塊料都具備見困難就上,見榮譽就讓,見比賽就爭,見「美事」不放的潛質。在探險鳥島的巨大誘惑面前完全喪失了抵抗能力瞬間形成了寧可去了鳥島一輩子後悔,不可不上鳥島後悔一輩子;不登鳥島誓不還的統一意志和決心。按照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古訓和走過路過不能錯過的原則,做好了探險鳥島的「戰鬥」準備。

鳥島長寬約300X200米,是班公湖的湖中島。島上沒有樹木只有一些雜草和稀疏低矮的灌木叢。每年6一9月是水鳥產蛋孵化哺育雛鳥的繁盛季節。距鳥島約兩百米時巡邏艇開始減速,不足百米時發動機停車靠慣性悄無聲息地逐漸靠近鳥島(像鬼子進村一樣,悄悄地過去,打槍的不要,有木有?)。我們透過望遠鏡觀察,出乎意料的景象驚得人瞠目結舌目瞪口呆,縱是哥倫布和達爾文再世也恐難想到在這如此荒涼寂寥的雪域高原,一湖靜水中的孤島上竟然蘊藏著如此朝氣蓬勃熱鬧非凡欣欣向榮生機無限舉世罕見的自然界奇觀。只見數萬隻野禽水鳥見縫插針在厚厚的一層鳥羽雜草上席地而卧。鳥窩密密麻麻鱗次櫛比將鳥島遮蓋得嚴嚴實實無處下腳。遠遠望去只見群鳥萬頭攢動翹首張望鳥聲鼎沸蔚為壯觀,好似一個綉滿各種水禽的巨毯飄浮在班公湖上。一些水鳥或翱翔於天空上下翻飛翩翩起舞,或浮於湖面深入淺出捕魚覓食,一派勃勃生機。低頭觀望湖水湛藍清徹透明,風平浪靜時在水深3、4米處游弋的大小魚群都能盡收眼底。

當年班公湖上沒有任何民用船隻,唯一能登上鳥島的交通工具就是乘坐西海艦隊巡邏艇。而指示巡邏艇航行近百公里到阿里地區日土縣執行接送人員或物資任務的命令,只能由常設在三十里營房的「前指」下達,此類接送任務一年中都不見得有一、兩次。絕大多數西海艦隊的士兵參軍數年直至退伍返鄉也從未去過鳥島。由此可知,那個年代能在水鳥繁育季節登島觀鳥確屬「百年不遇千載難逢」的絕佳機緣,有幸與如此眾多品種數量的野禽水鳥零距離接觸的人絕對是屈指可數鳳毛麟角。用 現在的說法,能撞上此大運的人主要看人品!(又開吹是吧?)

我們一行數人隨同巡邏艇帶隊幹部剛踏上鳥島,剎那間驚起千萬隻野禽(有斑頭雁 、棕頭鷗、黑脛鶴、赤麻鴨、鳳頭鴨及鸛類等十幾種鳥類)撲撲楞楞扇動著翅膀嚦聲尖叫著騰空而起遮天蔽日。群鳥視我們這幾個膽大包天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擅闖「產房」驚擾水禽下蛋的闖入者為不共戴天的仇敵,遂同仇敵愾萬眾一心在空中盤旋著集結編組成進攻隊形,以泰山壓頂之勢輪番向我們展開密集俯衝「攻擊轟炸」,充分顯示出不把「入侵者」趕下班公湖餵魚誓不罷休的雄心壯志。

我們工作組成員也不含糊,個頂個的都是「三下子去了一下子——還有兩下子」干「壞」事的行家裡手。全程經歷過野戰部隊基層連隊多年的摸爬滾打,極限挑戰。沙場操練,酷暑嚴寒。舞槍弄炮,刺殺投彈。薄技在身,出手不凡。風餐露宿,腿著拉練。開荒種地,蓋房營建。架橋築路,挖煤掙錢。黃羊狐狸,槍下就範。野豬狍鹿,裹腹之餐。殺豬宰羊,屠夫再現。鋼牙鐵胃,餓癟撐圓。多謀善斷,詭計多端。巧舌如簧,能言善辯。妙筆生花,屢有灼見。偷雞摸狗,偶不要臉。裝傻充楞,幽默調侃。業績不俗,劣跡斑斑。浴火重生,千錘百鍊才成長起來的佼佼者。優中選優調入我軍軍以上司令機關的精兵悍將,當然不是「吃素的」(既然來到鳥島不就是想打打牙祭開開「野葷」吃點野禽肉和水鳥蛋嗎。握草!什麼情況?洋洋洒洒滔滔不絕吹乎了半天好像也不是啥好鳥哈!)。

面對野鳥群的猖狂進攻狂轟濫炸,我等毫無懼色,以壓倒一切「敵鳥」的英雄氣概,以一擋萬愈戰愈勇。雖兩手攥空拳還擊之力盡失,但憑著僅余的招架之功疾速地揮動雙臂保護住面部,防禦住鳥喙的啄擊並試圖生擒飛鳥。怎奈水鳥野性十足訓練有素矯健靈巧總能避開我們的「魔爪」。對於群鳥如落雨紛紛般排泄的鳥糞炸彈,因其太過猛烈(密集度遠超朝鮮戰爭「范弗里特炮彈量」)我們則毫無防備能力,只能聽任其在頭上身上噗噗炸響無計可施,由此可見制空權的重要性非同一般。不一會,軍裝軍帽上遍布稀糊糊色彩斑斕的鳥屎如同提前十幾年給我們配發了迷彩作訓服。經過數十分鐘幾番「鳥人」搏鬥,我「英勇」的解放軍官兵成功地抗擊了野禽群第一波次的攻擊,始終堅守在灘頭陣地,迫使水鳥群無功而返被動地降落在鳥島另一側休整,伺機反撲。

趁「戰鬥」間隙,我們發揚我軍不怕疲勞連續作戰的精神,抓緊打掃戰場。島上鳥窩密布一步之內必有2、3個鳥窩,每窩少則2、3枚多則6、7枚鳥蛋。面對咫尺之內無數野禽蛋唾手可得的意外驚喜,望著幾米外鳥群驚恐彷徨焦灼憤懣「鳥」視耽耽的眼神,我們幾個七尺男兒上至五十開外總參某部的處長,下至我這樣二十四五歲放屁都不響的小參謀,竟莫名其妙地集體失憶,忘了野鳥群剛剛對我們不共戴天的仇恨不遺餘力的攻擊,不僅不計前嫌,反而不約而同萌生了惻隱之心。當即形成了統一的行動方案:4至5枚蛋的窩只撿一個,6至7枚蛋的窩可檢兩個,就近收集了一些不同品種的水鳥蛋(俗話說「參謀長吃黃瓜——軍事需要」,數量就不公開了吧)。

沒一會,鳥群又開始蠢蠢欲動明顯有捲土重來發起更加猛烈攻擊的企圖。在鳥、人數量懸殊鳥眾我寡的情況下,按照打的贏就打,打不贏撈一把就走,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我們帶著「戰利品」迅速撤離回到巡邏艇上(艇上裝備精良彈藥充足,有半自動步槍、衝鋒槍和班用機槍。當然這些武器都是用來消滅入侵之敵而不是對付野禽的,顯然在「鳥人」大戰中派不上用場)。

兩條巡邏艇同時啟動繼續向著「西海艦隊」隊部的駐地全速前進。我進入前艙親自駕艇(除了操控方向、提速、制動上有不同的趕腳,其他與駕駛汽車差球不多),被替換下開艇的士兵找來水桶舀上湖水將禽蛋清洗乾淨,架起三個噴燈對著裝了各種鳥蛋的水桶呼呼噴火,十幾分鐘桶里的水就沸騰了。但在高原地區水開鍋也到不了100度,所以需要多煮一會。

因至少還需要5、6個小時的水上航行,午飯就在艇上解決。啃著自帶的烤饢鹹菜喝著堪比礦泉的班公湖水,尤其是品嘗到每人分的兩個帶著水鳥體溫就煮熟了鮮嫩無比的野禽蛋,那趕腳,比我回京探親時在「老莫」吃俄式大餐還有滋有味。看著剝開蛋殼晶瑩剔透的野禽蛋,艦隊幹部對我們講每年撿水鳥蛋的時間也就半個多月,早了蛋很少晚了變毛蛋沒法吃了。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暗自慶幸老天爺的時間安排恰到好處。一位來自總參某部的參謀(58年入伍,六十年代初全軍大比武的尖子),拿著拳頭般大小的斑頭雁蛋愛不釋手不忍下咽說要帶回北京給孩子看看。眾人勸他說工作組行程剛過半,下山後還要分別和兩級軍區溝通交流情況形成調研報告才能回京復命上報總參和軍委首長。等回京時鳥蛋早臭了。最後以給他拍一張舉著鳥蛋的照片才算了事。工作組出發時雖然帶了20多個膠捲,但為了給點多面廣線長的考察任務留下影像資料仍然捉襟見肘,所以能給個人拍一張照片實屬破例。照片沖洗出來後發現,由於距離差,鳥蛋顯得奇大與人的頭像大小難分伯仲,故將此照片命名為「野鳥蛋與人臉」並備註「左為斑頭雁蛋」令人忍俊不禁。多年後在北京參加總部召集的會議偶遇該高參,他主動聊起在班公湖鳥島難得的奇特經歷,仍記憶猶新津津樂道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經過全程七、八個小時的湖上航行,在太陽落山前到達西海艦隊駐地。稍事休整部隊集合開始晚餐。我嘗到一種頭回見到一尺多長的干燒魚,味道鮮美全無鯉魚草魚鰱魚的土腥味只是魚皮較厚。艦隊領導告訴我們此魚叫裂腹魚產自班公湖,由於生活在溫度極低的高原冷水中生長極其緩慢,能長到一尺多長至少存活了五年以上(難怪肉質緊實魚皮厚,原來是老傢伙了)。部隊嚴禁乘巡邏艇打魚是「煮熟了甲魚的屁股——死龜(規)腚(定)」,今天為招待工作組特意安排戰士在岸邊拉了一網。我環顧周邊戰士的餐桌也都有幾條魚只是個頭小些且參差不齊。

晚餐後立即召開會議聽取艦隊領導工作彙報,交流探討存在的困難和問題,研究了解決辦法。會議持續到次日凌晨結束。

準確地說班公湖鳥島的奇異經歷,在歷時一個多月,行程上萬公里的阿里高原和喀拉昆崙山阿克賽欽之旅中,至多是個不值一提的小小花絮。真正給予我心靈以極大震撼的,是當我面對著天高地厚縱橫千里磅礴壯美蒼涼沉寂的崇山峻岭、亘古荒原,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我之渺小如滄海一粟,我之弱小像螻蟻蚍蜉,我之卑微似崑崙小草。

而深深地觸動靈魂令我感情升華的是,當我這一路走進普蘭、扎達、扎西崗和天空防區的天文點、空喀山口等邊防連隊的一線哨卡,以及聞名全軍的神仙灣邊防連(我和南疆軍區作戰處X參謀不顧高原反應,不聽勸阻,堅持登上瞭望塔看望慰問了解戰士執勤情況)。親眼看到在含氧量不足平原一半的生命禁區、在地老天荒人跡罕至的雪嶺冰峰哨卡。我戍邊官兵與雪山為伍,看不到一片綠葉,吃不上一口青菜,啃干饃喝雪水咽鹹菜。與世隔絕寂寞相伴,聽不到電台廣播,看不到報紙家書,對外聯絡全靠軍用電台。巡邏路上爬冰卧雪露宿風餐,冒著零下三、四十度的嚴寒站崗放哨,日復一日經年累月地守衛著祖國的疆域,隨時擊退入侵軍的蠶食騷擾,用青春、熱血,乃至生命譜寫了一曲曲驚天地泣鬼神的壯麗詩篇。他們的光榮業績與山河同在與日月同輝千秋萬代永載史冊。

每當想起他們那勇往直前的勇氣,堅韌不拔的毅力,捨生忘死的精神,可歌可泣的事迹都令我潸然淚下欷噓不已。激勵著我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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