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模糊了記憶
文/陶槳影
綠水環抱著青山，
相環相繞，相廝相守，
美了這裡的風景，也沒了這裡的人。
為何如此美麗迷人的風景，
也留不住那張記憶深處母親模糊的臉。
——題記
太陽西沉，從屋檐下投來憂鬱的影子。我極目遠望，努力的再努力的，消失在天邊的目光再也無法將你喚回來。哭紅的雙眼，模糊了視線，滑落的淚水掛在天邊。那夕陽的血紅，映著你離開的側臉，我會好好生活，沒有你的明天。
青瓦上又籠罩著青煙，慢慢的往家走，父親已在準備晚餐。穿著圍裙的父親，格外的和藹，柴米油鹽也沒有減少他的堅毅。我的眼前放著一泓水，那是真正源自洌洌山泉的水，含著山的赤誠，流著泉的激情，映著天的純潔。汩汩的清泉，澗澗的流入我的心間，父親慈愛看著我成長的目光，生命中唯一的溫暖。
父親的書稿，對母親永世的愛戀。
深深庭院漫書閑，水榭素絹執筆歡。
沉默的書室，曾經的執筆臨畫都隱藏在宣紙上。山水畫里，母親的笑靨從墨色中淡去。涼透的清茶似乎訴說著不盡的憂傷，斷斷續續慢慢變濃。揮毫點墨的閒情逸緻，被簾外的驟雨打得七零八落。曾經堅毅的父親，望著那些斑駁的舊稿眼神瞬間變得溫柔又繾綣。那些墨和水粉堆積的記憶就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浮現。
整齊的書架上，古老的文字滿滿溢出。母親靜靜的坐在書齋的角落，翻開一本素雅的書擱在膝蓋上。手邊茶几上，花茶縷縷的飄出清香，混合著淡淡的書香有種說不出的舒服。母親偶爾抬起頭，看著認真的父親久久移不開視線。人們常說認真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認真的父親是有魔力的。
父親坐在書案前，拿起筆在書上勾畫著什麼。有時看到精彩處，父親會止不住的笑意，將那精彩的言語納入筆記中。父親偶爾會端起手邊的花茶輕酌，冉冉的茶霧中是母親看書的臉。人們常說安靜溫柔的女人是最美麗的，看書的母親是優美的。
煙波堤岸碧溪邊，綠柳赤欄晨霧前。
清溪還是澗澗的越流越遠，洲頭的桃花依舊爛漫春風。母親的氣息遺落在山谷的濃霧中，久久不會散去。晴朗的日子裡，父親支上畫板將對母親纏纏的愛戀融入綿綿的春意中。那樹桃花隨風在飄落，幽香的花瓣停留在母親的肩頭。父親眼中笑意更濃，調皮的桃花花瓣輕輕的落在愛人的記憶深處。
溪水上，煙霧灑下輕紗，圈圈暈開的水痕變得朦朦朧朧。浣紗台上，母親坐在木台的邊緣，小巧的腳翻起滴滴的水花。兩岸的芳草萋萋，嫩芽抵不住春的誘惑鑽出腦袋，想提前看看這個世間。母親也感染了調皮，將清澈的溪水拍向不遠處的父親。於是父親簡單的衣衫上有點點的水跡，暈開暈開，濕了一小片。
起霧的早晨，婉轉的黃鸝唱出了朝陽。寂靜的空谷，鳥雀肆意的鳴叫，草中的蟲蟻也感覺到了熱鬧，「啾啾啾啾……」母親提起裙邊，在幽靜的小徑上奔跑。那舒展的柳樹，清醒在溪流上，飛絮揚揚洒洒落入溪中。母親伸開雙手，想接住不斷飄落的飛絮。母親蹲下身，捻起一片落花，小心翼翼如若珍寶。溪邊佇立的父親或皺眉或輕笑，有時還無奈的搖搖頭。
相戀相愛的時光想插上了翅膀，飛快流逝。病魔的到來，黑色了整個山谷。無言的離開中，沉默沉默。
不是不難過，是不知道要怎樣難過；不是憂傷，是裂開的傷口在無人的洞中慢慢**；不是不堅強，是失去了最重要的，堅強能換回什麼。如果的如果，我想活在過去從不曾醒來。
沒有母親的孩子，輕易遺棄在路邊的草。
竹林深處笑顏甜，慈母眼中思念牽。
母親模糊的臉，就像老舊的電影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我，沒有母親的孩子，註定可悲。往日的言笑晏晏，彷彿鐫刻在記憶里的傷痕。思念將過去裂開，溢出的傷感無限伸延，知道永遠。
竹林遊樂場，清晨的腳步聲驚起一林的雀鳥。孩童的打鬧，無邪、純真而又透徹雲霄。坐在鞦韆上童年的飛翔，迎著風盪得老高老高。母親溫柔的眼神中，我笑得格外燦爛，歡樂的叫母親用力，再用力，那樣就可以盪得更高更遠。玩累了，身倦了。母親甜美的歌聲中，我慢慢進入夢鄉。陽光灑在臉上，暖暖的。我枕在母親的腿上，母親撫順我凌亂的頭髮，久久凝望。
陽光找到縫隙灑在了地上；聲音找到了空谷久久回蕩；笑容找到了記憶鐫刻留長。我卻找不到母親熟悉的身影，在幼時的遊樂場中彷徨彷徨……我在寂靜中奔跑尋找，確是無盡的空蕩空蕩……
父親執筆的手執起了銀針，拈上紐扣，將我們父子縫在世界的角落。父親總是在無聲的夜晚微微的嘆息，在那個空寂的房間里獨自癒合傷口。父親在世界安靜的時候進入我的房間，坐在我的床頭，輕輕的為我拉上被子。父親微笑的教會我堅強的生活，卻忘了告訴我，父親你也會有一天疲憊，也會有一天憂傷。但是，父親你的心傷難過又該怎樣的時間流長。
思念，天的那一邊。
月色凄凄寒雨夜，天人漫漫永相隔。
月色等涼夜，我去不了你去的地方。
黑白的世界，我知道母親去了我們去不了的地方。安靜，眼角的淚水安靜，灑進窗的月光安靜，後院的竹林安靜，躺在床上的母親呼吸都是安靜。不管再厚重的被子也無法保住母親的溫暖，不管怎樣的呼喊也無法騙回母親的隻字片語，不管怎樣肆虐的淚水也無法淋濕母親的心。
我伏在母親的床頭，將整個臉都埋入冰冷的被子中。冰涼的淚水滑過鼻樑，無聲的消失在悲傷中。父親還是沉默，握著母親的手。我看見父親眼中有隱隱的淚花，一直不肯下落。父親緩緩的起身，久蹲不動的姿勢讓父親的身形有些許的顫抖。父親拖著沉重的步伐，邁向房門，這短短的幾米，父親彷彿要走幾個世紀。
梨花依舊笑東風，紙鳶漫天單影剩。
梨花盛開的溪邊，桃花依舊。風箏下的草地我一個人躺著，漫天的紙鳶，沒有母親為我放的那一隻。散落的花瓣打著旋流向遠方，我怎樣的眺望，也不可能到達你的國度。就像兩條平行線，一個平面上永遠不可能相交。
晴朗的日子，母親的墓前總有一束清新的花。那些來自山坡的顏色，生命了這個空寂的山谷，也生命了我低落的到來。我席地而坐，對著母親訴說我長久的思念。依靠在墓前，四周的荒蕪，我的思緒跟著空曠開始虛無縹緲……
夢中，我學會長大。
夢中淚落涼孤枕，憶里相思又清晨。
一片草地上，一位母親放開孩子的手，張開懷抱。孩子顫顫巍巍望著母親溫暖的笑容，牙牙學語中走向母親。突然絆倒，母親有片刻的焦急，在孩子無助的眼神中還是鼓勵孩子自己站起來。
父母在交談著什麼，孩子悄悄的將碗中不喜歡的菜全挑出來。母親眼角的餘光帶了點好笑，帶了點無奈。
孩子在一個花盤中小心翼翼的放下一粒種子，天天看天天期待著種子的發芽。終於有一天，種子蹦出了新芽，卻在半個月後枯萎。孩子傷心極了，拉著母親的手不知所措。母親望著孩子的眼睛說，你知道為什麼嫩芽會枯萎嗎？孩子淚水掛在臉上，輕輕地搖搖頭。母親將孩子抱起來，它就像媽媽的寶貝一樣，需要各種各樣的均衡的營養。所以寶貝也不可以挑食，這樣寶貝才可以快樂的成長。
調皮的少年打破了夥伴的頭，在母親的教育中倔強的昂著頭，堅持著是夥伴的不對。母親流著淚，狠狠打了少年的手心，拉著少年去給夥伴道歉。
母親接連幾天都沒有理少年。剛開始少年還是生母親的氣的，倔強著不理就不理。母親又提著雞湯離開了家，少年偷偷的溜在母親的身後。母親來到了夥伴的家中，在夥伴母親鄙夷的眼神和責罵中依舊道著歉。喂夥伴一口一口的喝下母親精心熬的雞湯，沒有一句怨言，還在不住的說著對不起，解釋著自己的孩子還小，不是故意的。少年哭了，暗暗的下定決心，乖乖的長大保護母親，不讓母親受到一點的委屈。
濃霧中，母親的臉越來越模糊，彷彿要隨這霧一起消散。男孩急急的伸出手，抓住的確是涼涼的霧氣。男孩哭著往母親消散的方向奔跑，陽光灑下輕紗，只剩下駭人的空蕩。男孩在荒涼的空地上無聲的流著淚，突然父親按住男孩的肩膀，一起望著濃霧漸漸消散的方向。艱難的往回走，轉過頭，母親在陽光中笑著漸行漸遠……
夜空守望著黎明，正如靈魂守望著希望；
冰雪守望著陽光，正如生命守望著夢想！
——後記
TAG:天一閣文學家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