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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死後男友照顧我8年,大婚夜我在屋裡發現父母遺書:別嫁他

父母死後男友照顧我8年,大婚夜我在屋裡發現父母遺書:別嫁他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唐酥 | 禁止轉載

1

承德十一年冬。

近段時間天氣灰霾霾的,烏雲壓城影響人的心情也不舒坦,實乃風雪將至之兆。

昨夜果然雪虐風饕,但是誰也沒料到今日卻一早放晴了。西郊行宮的掌職姑姑整宿未眠,在雪剛停之際已經組織幾個小分隊打掃行宮裡的積雪,特別是曦和宮到前玟殿的那一段路,可是景陽公主每日早晨必經的路段。

看看日頭位置,自覺時間差不多,錦繡姑姑便仔細交代幾分,回曦和宮伺候。

辰時一到,曦和宮內伺候的宮人便魚貫而出,只剩下錦繡姑姑和近身宮女桔梗隨伺。

少頃,一人身穿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一件銀白披風,雙手套在紫貂皮套袖內,從宮殿內緩緩走出,身後只跟著兩個宮人。

飄逸的裙擺隨著走動的步伐在披風下蕩漾出波紋,隱約可見,煞是好看。

繞過玉石欄杆,花園內倖存的枝椏上掛著的白雪似花,嬌俏可愛。除了清掃出的步道外,兩旁都覆蓋著厚厚的白雪,屋檐之上也是如此這般。

在景陽踏出長廊時,桔梗已早早為公主撐開油紙傘以防樹梢滴水。

「昨夜是降了暴雪嗎?」景陽問道。

她近日精神不濟,思慮甚重,晚間總是失眠多夢,於是太醫開了安眠的藥物。昨夜葯後一夜安睡,倒是未曾察覺外面風雪肆虐。

「從亥時到寅時,下了好幾個時辰呢,大得很。」桔梗皺皺鼻頭答道。

她從七歲開始伺候公主,至今已經十五年了,情分不一般。四下無人時,禮數上便少了幾分拘謹。

「喔,是嗎?」景陽望向湛藍的天空,若有所思道,「這樣看來,只怕今日的信件沒辦法準時送達了。」

三年間,狼煙四起,幾個藩王打著清君側,誅亂臣的旗號一同謀逆。這半年來,我軍節節敗退,逆軍已從南蠻之地行進到黃河邊上。十五日前從皇宮內捎來的書信上言,逆軍已在皇城外五十里紮營了。

也是半年前,母后以她身子弱為由把她送到行宮休養。雖然皇家一向有夏避暑冬避寒的習慣,但是有點眼力的人都明白這不過是借口,送她來行宮的最大目的是避禍。

自古以來戰亂禍及後宮的事情屢屢可見,由此可見皇后娘娘的拳拳愛女之心。

每逢初一和十五,景陽便能收到母后的書信。開始的書信只是描述宮內的近況和表達思女之情,到近來便全是戰事情況和字裡行間掩飾不住的憂心忡忡。

今日正是十五,本以為能早些收到書信,現在戰事吃緊,到處人心惶惶,沒能收到母后親筆的書信,心底到底不踏實。

「到閣樓上走走吧。」景陽改變主意,暫時先不去前玟殿了。

王閣是整座行宮最高處,倘若夏日時來行宮避暑,登高望遠,入目皆是青翠欲滴的綠色,好不舒眼。如今正值寒冬,登上閣樓後,眼裡儘是灰茫茫一片,既不白凈也不可愛。

景陽往西北方向遠眺好一會兒,那正是皇城的方向。

一騎紅塵在灰白中甚是扎眼,由遠而近,嗒嗒的鐵蹄聲越來越清晰。

錦繡姑姑趁這個當口恭敬道:「此處風大,公主鳳體違和,還是早日回殿內休養為好。」

錦繡姑姑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一心一意為景陽好。

「嗯,確實是起風了。」景陽從套袖出伸出左手,感受到刺骨的冷意,她頭上的帽子搖搖欲墜。

前玟殿的炭火正燒得旺盛,信靜靜地擺在案桌之上。

景陽掏出信紙,一目十行。

閱罷,她突然問在一旁沏茶的桔梗,「今年是哪一年?」

桔梗笑嘻嘻道:「公主莫不是被風吹亂了腦子?今年正是承德十一年,再過月半,便新年了呢。」

景陽只道:「再無承德十二了。」

桔梗不明就裡,錦繡姑姑捧著梅花插瓶的手一滑,地上傳來清脆的瓷器磕碎的聲音。

「城破了,國亡了。」

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

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

2

真元三年,又是一年冬季,東冀的冀王府大街上熱鬧非凡。許多平常根本不敢靠近前街的小商販聚集在王府的側門,鬧哄哄的,一時間熱氣撲騰、人聲鼎沸。起因是連續幾日都有貴人青睞這些市井小食,昨日賣燒餅的黃二麻子得了兩大串賞錢呢。

不多時,一個穿著灰色厚棉衣的男人從裡頭往外走來。看門的兩個小子立馬立正站好,對著他點頭哈腰。

只見男人向兩個門房擺擺手,便揣著手立在原地不動。

兩個門房得了意思,轉過身來對著小商販們便沒那麼好的臉色了,吆喝道:「走了,走了,今天沒你們的生意了。」

一個老大爺眼尖地看到不遠處正門停著一駕藏青色的馬車。馬車雖然低調,可制不住這上面用銀絲雕了繁複的圖案。以老大爺的淺見那必須不是雕龍就是綉鳳,可見馬車所載之人非富則貴。

老大爺貼近其中一個門房小子探聽消息,「今日府上來了貴客?」

門房小子也不傻,呸一聲把人打發走,「去去去,府上的事情也是你們這些下三濫的人能打聽的嗎?」

看來今天是沒什麼好運氣了,人們作鳥獸狀一鬨而散。老大爺摸著被踹了一腳的屁股,慢騰騰地挑起扁擔遠去。

「切,有什麼好稀奇的,不過就是個金屋藏嬌的娼婦罷了……」喃喃自語的聲音極小,散在風中。東冀是個小地方,承德年間是,如今改朝換代了依然是,唯一不同的是原來城裡最大的房子被改建成了冀王府。

冀王是新皇帝的二皇子,驍勇善戰,有勇有謀,為新皇的江山立下汗馬功勞。這不,新皇雖然登位了,但是仍有不服氣的藩王和逆臣到處作亂。還沒在京城裡享過一日清福,冀王又被派出去打江山了。

剛傳出風聲要修建冀王府那會子,人人都在做白日夢,以為東冀這下要發了,來了個親王爺,這下終於有了攀龍附鳳的機會了。

沒想到府邸是修好了,王爺卻從來沒有見過。據說,這隻能算是行宮,算不得正經王府,裡面住的也不是正經的主人,而是不被承認的姬妾而已。

鎮子上一直都有些風言風語,但是居住在府邸里的人不出面,謠言終歸便只是謠言,左不過是小市民們茶餘飯後的話題罷了。

王府外諸多揣測,王府內倒是一片雅緻清凈。

一個美人兒斜卧在榻上閉眼歇息,被褥上放著一本紙頁大張的書。想來是美人看書看睏乏了,便隨手一扔。

炭爐放在外間燒得火旺,裡間點著一爐檀香,房間里便煙霧繚繞起來。

「景陽,我難得來一趟,你就不想睜眼看看我嗎?」一個無奈的聲音響起,打破了一室靜默。

「來便來,這分明是你自己的府邸,難道還要我這個當客人的恭迎你嗎?這算是什麼道理?」一語罷,又換上譏誚的語氣,「還是要我迎來送往,接客嗎?」

「放肆!這算什麼話?你分明知道我對你的正經心意……」穆霖,也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冀王,嘴巴動了動,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嘆息,「罷了罷了。」

前朝的帝姬景陽公主,被新帝冊封為景陽長公主,得以繼續享受尊榮。作為象徵,以避免外頭仗還未打完,朝廷內先出了幺蛾子。你看,就連前朝的公主我都安置得妥妥帖帖,你們這些前朝遺臣就安心為我辦事,我不會秋後算賬的。

景陽隨即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突地聞到一絲血腥味,愣愣道:「你受傷了?」

穆霖下意識壓著左肋骨,打呵呵道:「行軍打仗,哪有不受傷的?小事小事。」事實上,他傷得極重,那一刀深可見骨。在軍營里休養了三個月才堪堪可下床,然後又繞道馬不停蹄地趕往東冀,想在班師回朝之前見她一面。

「我這不是關心你,是這血腥味熏得我頭暈。」說著,景陽往外高聲喊道,「桔梗,桔梗。」

桔梗一直候在門外,應聲道:「是,長公主。」

「把窗戶打開,怪嗝應的。」景陽吩咐。

冷風吹起屋內,頓時清爽了不少。

桔梗進來又出去以後,一室又安靜了下來。

良久,穆霖才道:「此戰大捷,論功行賞是少不得的,那事兒你考慮得怎樣?可願應了我?」

此時,景陽心中仍有氣性,話語間總是免不了帶著刺頭,「恭賀王爺大捷。只是王爺莫忘了我景陽生是我父王母后的女兒,死也是我父王母后的女兒。我這父王正是你們口中的昏君,也是被你們逼死在正陽宮中的!」

穆霖了解景陽,又愛重她,自然不會將她這番話放在心上。

「你再好好想想。如今天下已定,輪不到你做主了,這事若是由我操作,總歸不會負了你的。「說罷,穆霖便離去。他得繼續趕路與軍隊匯合。

穆霖走後,景陽維持原來的動作,一動不動。

桔梗進屋將窗戶關緊,勸道:「長公主自小便心悅王爺,如今見著了,何苦又拉下臉來?」

景陽不語。

桔梗還想再勸,被景陽一手制止,「把母后的那個紅色箱籠拿出來。」

那是皇后娘娘留給公主的遺物,裡頭有一套按超一品公主的禮製造好的鳳冠霞帔。

桔梗大喜。

3

穆霖走後不過一個月,聖旨便傳了下來,宣景陽長公主進京面聖。

接旨的時候,宣旨的公公特意在景陽耳邊低語:「長公主莫怕,冀王爺早已安排妥當,這回不過是進宮打個轉,事情穩妥著呢。」

聽得這一語,景陽不過冷笑一聲,倒也沒有反駁。

這京城裡的茬子她比誰都清楚,自小長在深宮,左手皇權右手帝威,所謂的皇恩浩蕩不過是各有算計,只看誰能夠在這重重算計當中達到目的,笑到最後罷了。

她這遠離京城三年多的清凈生活,不過是那新皇帝還沒想好要將她如何處置,更重要的是還沒想好該將他的幾個兒子如何處置罷了。

前朝公主的身份著實是個燙手山芋,既不能讓她孤獨終老,給天下以話柄,又不敢將她嫁給其他人家。

把她嫁給有實力一點的家族,他老人家自己就是造反奪的帝位,自是知道內里乾坤。這長公主的身份作為傀儡號令天下還是有不少人願意響應的。把她嫁給實力差一點的家族,於禮不合,前朝的老臣子又有話要上奏了。

想來也就只有皇家能夠接手了,皇帝一共有七個兒子,在經歷一連串戰爭後如今得以活著封王的也就三個,穆慶,穆霖,穆文。

景陽長公主下嫁給誰,都代表著皇帝的意思。隨著景陽長公主進宮,京城的風向要變了。

馬車內,景陽捧著一本遊記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桔梗在一旁規規矩矩地做著針線活計。

景陽看著桔梗出了神,「桔梗,你今年也該二十五了吧。」別說尋常人家的姑娘早就結婚生子了,便是往日宮裡也會將年滿二十五的宮女放出去的。桔梗的性子規矩又不死板,想必當好一戶人家的主母,相夫教子是很輕易的。

桔梗笑著答道:「是呢,奴婢比公主還長一歲呢。」

景陽垂下眼瞼,「到了京城以後,我就放了你的奴籍吧。」

桔梗吃了一驚,針直插進指尖,涓涓細血湧出。

顧不得手上的傷,桔梗連忙跪倒在地求道:「奴婢這是做錯了什麼事情,公主要這般打發奴婢。」

冷風從馬車的縫隙中鑽進來,冷得景陽瑟縮了一下脖子。她緊緊地盯著窗戶的縫隙,彷彿如此便能將那縫隙縫合得死死的,再也不漏出丁點兒寒氣。

「若我還是個正經的公主,你的婚事,我可以在禮制允許的範圍內替你風光大辦。只可惜,我如今只是個徒有虛名的長公主了,到底還是能夠替你多備幾副狀奩了。」景陽自顧自打算著,並不接桔梗的話茬。

桔梗嚶嚶地小聲低泣起來。時間一長,景陽便煩躁起來,「行了,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有什麼可哭的?等我死了再哭。如今我為魚肉,人為刀俎。

「我不過是別人桌子上考慮著該是清蒸還是紅燒的那一條魚,我的婚事都由不得我做主,在我還能保下你的時候保下你,已經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景陽摸到腰間的玉佩,緊攢著,又彷彿碰到什麼不吉利的東西一般快速放開。那是一塊流雲百福玉佩,從母后的箱籠中收拾出來的。

她知道,在必要的時刻,這塊玉佩會發揮效用的。

4

一場盛大的歡迎宴會自是不消說,京城裡辦事的人個個都是人精。

「景陽長公主到——」小太監用極為高亢且尖銳的聲音傳音。

一個身穿靛藍鳳尾裙的女子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下緩緩踏進殿內。她頭戴金冠,梳著高高的髮髻,鳳眼瞪圓,一步一踏端莊沉穩,宛若菩薩。

各種朝拜和相互見禮後,所有人按照禮制落座。景陽不需抬眼都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好奇的視線。她環視一圈,只見這貴婦圈內便有不少眼熟之人,無論朝代如何變更,處在上層的人永遠是那些人。

當年父皇在位時對著父皇信誓旦旦忠君愛國,今日還不是又對著另一個皇帝口若懸河。

她們都在暗暗打量自己,既好奇她這個亡國公主會有什麼出格的反應,又擔憂牽一髮而動全身,影響她們自家夫君如今的事業。畢竟當日她以病重為由迅速遠離京城的交際圈,誰都八卦不出一點東西。如今她回來了,看好戲的人又豈止一二?

可是,很抱歉,她景陽,從不如人所願。

景陽輕酌一口果子酒,微笑著儀態萬千地應對各方打量。

皇帝照舊訓話,朝臣照舊恭維,嬪妃貴婦依然花枝招展,宴會與她離京前別無二致,同樣無聊。

一群頭頂青玉冠的舞女紛沓而至,在大殿之中翩翩起舞。

坐在離皇后略遠處的幾個嬪妃竊竊私語,捂嘴偷笑,目光不時落在景陽身上。看得出來應是最近較為得寵但是位分又還沒能往上提的嬪妃。

她們的大動作驚動了皇后,引起了皇后的詢問,其中一個噗哧笑道:「景陽長公主往人群中一站,真不愧是人中龍鳳。」

時人喜歡梳飄逸的髮髻,景陽所梳的高髻早就退了流行,正是今日這一場西域舞姬才梳的髮型。

話語剛落,一些婦人便嗤嗤地笑了起來。

可不,如今的景陽長公主,與待價而沽的舞姬有什麼區別?觥籌交錯間,多少人子等著看她的笑話。

景陽恍若未覺,彷彿眼前的表演十分動人,奪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另一個小宮嬪興許是想引人矚目,打抱不平起來,「這景陽公主性子倒是倨傲得很,梅姐姐和你說著話呢。」

景陽正待反擊,一個聲音傳來替她解了圍,「江才女可要自罰三杯酒才是哦,是景陽長公主而不僅僅只是景陽公主,長公主的封號是等同諸侯的。」

調笑的語氣既表明了那幾名才女的不識體統和不知所謂,又敲打了在場暗地裡有著小心思的人幾分。不管檯面下如何,檯面上,景陽長公主是皇帝聖旨親封的,代表的便是皇帝要把她高高捧起的意思,忤逆不得。不管緣由,遵循便是。

景陽看向仗義執言的女子,那女子捕捉到景陽的視線,只是輕淺一笑,與隔壁的老夫人家長里短起來。

景陽認得她,只消一眼,便能清清楚楚地認得她。定江侯的嫡長女,後封慧儀郡主,承德十一年冬下嫁穆家次子。

也是因此次聯姻,定江侯將城門大開,將關東十萬大軍當作女兒的嫁妝雙手奉送給穆家人。也是那一年冬,她國破家亡了。

多年以前,她在父皇母后憤憤不平的言語當中得知穆家反了的時候,便知道她與穆霖這輩子怕是成不了的了。從那時起,她便時不時會想,會是哪樣的女子可以代替她嫁與他?她以為這應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當她在行宮時得知穆霖大婚的對象以後,怎麼也想不起哪一個定江侯的嫡女能夠配得起穆霖,想得頭腦生疼也想不出來。

如今倒是一眼便認出來了。這樣看來她也並不如我記憶中那般不堪,只是作為當家主母,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家男人在東冀金屋藏著她這個嬌呢?景陽不想當戲中人,卻不介意當個看戲的人,想著便把眼珠游移到對面的席位之上。

一番觥籌交錯之後,皇帝頗為和善地詢問:「景陽如今的身子既已大好,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吧。」

景陽得體地笑道:「勞聖上記掛,身體已大好。」

皇帝問道:「景陽可有歡喜的人家,朕替你好好參詳一下。」

景陽回道:「景陽一直處在深閨之中,謹遵聖意。」

幾個回合下來,皇帝滿意,景陽輕鬆,滴水不漏,只是朝臣們的小心臟跳得撲通撲通,生怕錯過什麼大事件。

皇帝一手撫著嘴上沒有多少根的毛微笑宣布:「那就來個比武招親吧。「

說完後,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踏著輕快的步伐借口酒醉去後殿風流快活去了,剩下一眾石化的路人以及若無其事地叩謝聖恩的景陽。

5

京城裡如今最火爆的話題便是景陽長公主比武招親的事情了。上到內臣丞相下到販夫走卒,誰有空都嘮叨兩句。雖說明文規定不能揣測聖意,但是私底下誰不琢磨幾分,特別是官場上上下下的老小狐狸,誰都指望乘一波東風。

「看來你的幕僚揣測出你家老頭子的意思了。」屋子裡進了人,景陽宛若未知一般繼續沏茶,也不起身迎接。

「又口無遮攔了。」穆霖順手拿起茶杯。

「你該知道,在你心裡是頂天立地的爹爹,在我眼裡不過是個亂臣賊子,」景陽接著補充一句,「你也是。」

「是是是。」穆霖隨口應和,他一向不和她爭辯這些家國大事。

前朝早已腐敗不堪,即便不是他們反了,也會被其他人推翻。他倒是慶幸是他們穆家成功了,否則他定是護不住景陽周全的。

天知道他多慶幸當日自告奮勇去包圍行宮,自古成王敗寇,後宮女流落得被侮辱下場的數不勝數。

「父皇沒有直接賜婚,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我多次旁敲側擊想要求父皇賜婚無果……」穆霖話還沒說完,就被景陽打斷了。

「我問你,我是誰?」

「景陽……」穆霖不明白她的意思。

景陽也不需要他接話,自己繼續說下去:「我是景陽長公主,你又是誰?大名鼎鼎的冀王。誰都不會忘了,穆家的天下靠的是當年冀王妃十萬大軍的嫁妝。」

景陽起身,身子微屈,恭敬地行了一禮,面上極盡諷刺,「冀王爺,你能忘了嗎?皇帝忘不了,冀王妃忘不了,定江侯忘不了,天下忘不了。你承不起一句忘恩負義,寡情薄義的負心郎。」

「承認吧,王爺,我們根本不可能的。」早在很多年以前,我們就已經不可能了。

景陽在這一刻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冀王妃的笑容,那麼的雲淡風輕,勝券在握。

穆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景陽裝作沒看到繼續說道:「你和大皇子都有著鐵打的正妃,這正妃可不是說換個人當就換個人當的。皇帝也不可能會讓我當側妃的,他做不出來,所以等著我的最可能的便是前些時日剛死了空出位置的三皇子妃之位。」

穆霖死死地拽著酒杯,他不得不承認景陽說的是對的。就在剛才,幾十個幕僚商議的結果都是小三要上位了。

大哥斯文有利,他智勇雙全,都風頭太勁,惹到父皇跟前了。只怕這一場比武招親便是替小三造勢,營造一個文武雙全的形象,將他推到眾人眼前,告訴所有人皇家還有個三子,你們都把寶壓在別人身上,但是須知讓誰上位不過是皇帝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無論他找多少個理由,幕僚們都能找到新的理由制止他和小三搶人。他們一再勸說唯今之計是要順著皇帝,絕不能再扎了父皇的眼。

他便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才想來看看她的。

景陽摸出身上的流雲百福玉佩,給予最後一擊,「這玉佩既已失了意義,便歸還給冀王爺,想來下次相見時再不能如此不懂體統,該是行弟媳之禮的時候了。」

語罷,景陽轉身而出,剩下穆霖在屋裡怔怔地握著玉佩。

很少人知道,景陽和穆霖曾經定過娃娃親的,當時景陽的母后和穆霖的娘親是閨中蜜友。

景陽的母后母儀天下,穆霖的娘親嫁給藏武王,藏武王便是如今的皇帝。

當時的藏武王駐守封地時,藏武王妃和穆霖便必須留在京城。皇后憐她們母子孤獨,便常常宣他們進宮。

一來二去的,景陽和穆霖便玩得十分要好。當是時,還未有一點謀反的徵兆,天下太平,兩個女人一商議便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稟告皇上將親事定了下來,只待兩人成年後昭告天下。

世事無常,藏武王反後,這件事也就自然不了了之了。

他自然知曉婚事早已破裂,是他們穆家負了她,只是她從未提及玉佩,他便當她毫不在意,仍然一心一意心悅於己。

如今她將象徵鴛盟的玉佩歸還,難道他們真的有緣無分嗎?

天氣開始變暖了,景陽想,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她是故意刺激穆霖的,為了那件事情,成與不成,全看穆霖愛她有多深了。

穆霖,這是你欠我的。

6

今日陽光明媚,惠風和暢,是難得的冬日裡放晴的好日子,也是景陽長公主比武招親的最後一關擂台賽。

宣德門前設了一個大大的擂台,兩邊搭起了足以容納文武百官的觀禮台。所有人都得裝出一副興緻勃勃的模樣觀看比賽,等待早已瞭然於心的結果。

比賽毫無波瀾起伏地行進中,到後半場的時候一個小插曲改變了整個局面。不知為何一名西域武士居然逃過了重重安排殺進決賽並且就這樣好死不死地和三皇子面對面碰上了。

三皇子這個繡花枕頭被一拳轟出擂台,被護弟心切的二皇子在空中接住,然後二皇子氣不過對方大言不慚說中原無能人,親自上擂台把對方打趴下了。

對,結果就是在眾目睽睽至下,穆霖贏了比武招親。

皇帝閉口不語,三皇子趴在太監懷裡任由御醫診治臉都綠了,一向賢良端莊的冀王妃笑僵了。

景陽每每想起那日裁判大聲宣判冀王穆霖勝時的鴉雀無聲便顫笑不已,她猜就連那個裁判都是穆霖安排的,否則誰敢在那樣的情況下宣判,沒看到皇帝老頭的臉色嗎?

正在全場肅靜的時候,一群刺客躍上擂台,沖著皇帝的面門而去。御前侍衛立馬出動,三兩下就將刺客們拿下。

其中一個刺客在倒下之前高聲喊道:「狗賊竊國!景陽公主豈可委身狗賊?天道不公,豈可如此?」

如此云云一番後,只見皇帝臉色由白變紅,由紅變紫而後又變青,最後重重地從鼻腔中哼一聲,隨後金口一開,拂袖而去,「景陽長公主賜作冀王側妃!」

最終這出大戲在其他人惋惜,兩人滿意之下圓滿落幕。

雖說只是側妃,但是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到底是王府娶親,到底是長公主下嫁。這禮制之事把長公主府、冀王府和禮部忙得兵荒馬亂。

兩個正主卻像沒事人兒一般花前月下。

穆霖親手替她將那流雲百福玉佩掛在腰間,嘖嘖稱好:「還是這樣好看。」

景陽問道:「不後悔?說不得等皇帝氣消了,腦筋轉過來,便猜到這是一個局了。」

穆霖作出一副登徒子的浪蕩表情,「你難道不知道我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嗎?」許久未曾如此放鬆了。

事情好也罷,不好也罷,總之便是做下了。即便是作為王爺步步為營,也有想要放鬆的一刻。

景陽定定地看著穆霖的雙眼,看得穆霖有些心慌。

「我只願你真的不後悔。」

「不會的。」

7

皇帝就是個小氣的皇帝,在這點上,景陽十分確信。禮部為了王府側妃的禮制和長公主的禮制爭論不休,皇帝直接定下了側妃的禮。

以側妃的禮儀成親,這下穆霖心疼了。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新娘,唯一想娶的新娘,可捨不得委屈。他想要補償景陽,便問景陽想要什麼。

景陽難得顯出落寞的表情,「我想要穿母后留給我的鳳冠霞帔,想要十里紅妝,想要風風光光地出嫁,想要見到親人,我本應是最能理直氣壯風光大嫁的……」

景陽的話戳中了穆霖的心窩,他痛恨婚事不能做主的境地。堂堂男子漢何苦淪落到要靠女人的地步,這與賣身何異?

再說他對景陽有著一份深沉的內疚,關於那些家仇國恨和兒女情長。

穆霖嘆息。

「你若是想要補償我,不若成婚那日讓我與幼弟見上一面。」景陽祈求道,「我想聽他叫你一聲姐夫。」

景陽的幼弟,於璟被封為敬王軟禁在敬王府內。與景陽不同,他的行動受到了完全的限制,府邸周圍也是荒涼得很,了無人煙。

長姐出嫁,於璟定會出席婚禮,但是姐弟相見若不安排卻是不可能的。

穆霖思索良久,在景陽的灼灼目光之下,終是應承了,「只半炷香時間,多一會兒都不行。」

景陽已心滿意足。

大婚當日,雖說不如娶正妃時正式,但也筵開百席,賓客如流。

穆霖將於璟往新房裡帶,在新房面前被桔梗攔了下來。

「長公主的意思是王爺先進去。」

進得新房,穿著緋紅喜服的景陽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上。

穆霖突然就笑了,這幾年來她從來沒有規規矩矩過,他每次見她不是斜靠著便是側躺著,難得有端莊的時刻。

景陽聽到腳步聲停在一步開外,不由得心急道:「快掀蓋頭,我們喝交杯酒。」

穆霖臉上的笑意更深,謹慎地用喜秤掀起蓋頭,「好好好。」

景陽依舊梳著高髻戴著金冠,這是皇家在最正式的場合最莊重的打扮。依然高雅端莊,只是雙頰的桃色脂粉增添了嫵媚艷麗,在暈開的紅色燈光下旖旎動人。

當她向穆霖眨眼的時候,穆霖覺得自己心都要化掉了。

一口交杯酒下肚,穆霖道:「於璟在屋外,我去前頭看著,不能離開太久,你們好好聊聊。」

說完,他在景陽額上落下一吻,往外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四五六七步,穆霖暈倒在地。

景陽打開房門,門外沒有於璟,兩個黑衣人候在外頭。

「公主。」

「他就交給你們了。」

「遵命。」

其中一個黑衣人將穆霖背在背後,出去,關門。

新房內只剩下景陽。

不一會兒,屋外傳來「有刺客有刺客」的嘈雜聲。

那兩個黑衣人會將穆霖放在書房內,假裝酒醉睡去人事不知。景陽知道,此事在她的操作之下,定能撇得一乾二淨,事情不會牽連到他。

清醒過來以後,他會明白,這一切不過都是一個局。

她,景陽,利用的就是他愛她。

她的大婚是於璟唯一能踏出守衛森嚴的敬王府的機會,也是冀王府守衛最鬆懈的一天。她必須嫁給穆霖,只有穆霖才會如她所願,受她算計。

這是幼弟唯一能夠獲救的機會。

她早已說過,我們是不可能的,你會後悔的。

我是父皇母后的皇女,這輩子都是。即便國破,我依然有我的責任,即便家亡,我仍然不能看著自己的弟弟被圈養至死。

我既承了公主這個名號的權力便有責任。

對不起了,穆霖。

若有來生,我再還你的情。

景陽一把火將新房燒得一乾二淨。

據說燒焦的屍體手中始終握著流雲百福玉佩,掰也掰不開。

穆霖醒後,得知自己昏睡時發生的一切,只不斷喃喃自語一句:「你是真的想嫁給我的嗎?」

再也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了。

二十三年後,穆霖登位,追立元後元景皇后,只說在征戰之初曾與一女子私下成親,後其因病去世,便不曾再提及,如今追憶佳人。此後不曾再立後,先太子妃也只是追封為淑惠皇貴妃。

又二十一年,帝後合葬。(原題:《十里紅妝》作者:唐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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