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人物‖趙文周：霞妹
雖然已經十幾年過去了，但每到五月山花爛漫、槐花飄香的時候，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霞妹。
霞妹是我叔叔家的孩子。以前，我每次回老家看望奶奶，都會看到霞妹守在奶奶跟前，給奶奶端飯、遞水、煨炕，手腳特別勤快。大家都誇她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在我的記憶中，霞妹長著一雙毛嘟嘟的杏仁眼，白裡透紅的鵝蛋臉上鑲嵌著一對小小的酒窩，笑起來兩顆潔白的虎牙特別可愛……可惜，這個可愛孝順的霞妹，因為家庭的貧窮和家長的愚昧，在她才八、九歲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去了另一個世界。
那是2000年的事了。當年，我們老家一帶的農村經濟狀況還很落後，還沒有開始搞新農村建設，也沒有現代化的耕作設備，鄉親們普遍很窮，吃菜要自己種，耕種憑人力，患病靠硬撐，很少去外邊。那年五月的一天，霞妹不知得了什麼怪病，突然肚子疼痛、噁心嘔吐，還發起了高燒。當時，我的叔叔外出不在家，嬸嬸急得沒法，就用熱毛巾一邊熱敷，一邊口中念叨「靈山老母你行行好，你要啥我給啥，別讓我娃受罪了……」但霞妹的病情並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重，不時出現昏迷的狀況。嬸嬸在情急之下，便按照過去的老傳統，請來村裡的一位「仙姑」念咒驅病。那位所謂的「仙姑」端了一碗涼水，拿了三根筷子，用刀尖撩了一些白面，在霞妹的頭上繞來繞去，口中念著一些含糊不清的咒語之後，把那三根筷子立在碗中，接著又念咒，然後用刀狠狠地把筷子打飛，最後用雙手在霞妹的額頭上撫弄了幾下，說了幾句安慰寬心的話語。完了，她便拿著嬸嬸準備好的雞蛋、挂面溜之大吉了。但霞妹的病情非但沒有減輕，似乎更嚴重了。
霞妹一連病了好幾天，嬸嬸被折騰得身體一下子瘦了一圈。尤其到了晚上，嬸嬸整宿不敢合眼，一會兒用手在霞妹的額頭摸摸，拿濕毛巾敷一下，一會兒坐在炕上給娃揉下肚子。因為叔叔又不在家，又沒錢去大醫院看病，萬一孩子有個啥閃失，自己咋么給娃她爸交待呢？隔壁秀娟嫂得知情況，說是她們有一個什麼教，裡面全都是我們方圓幾里村子的姊妹，只要連續禱告唱歌，啥病都能治好。嬸嬸當時也沒有其它法子，只好又邀請她們來家裡，擀臊子面、漂麵皮，蒸槐花飯，悉心招待這幫人，請求她們快快禱告作法，讓霞妹的病趕快好起來。誰知還沒過兩天，我那可愛的霞妹就永遠地閉上了她那對毛嘟嘟的小眼晴，離開了這個偏僻落後的小山村。
霞妹去世後，嬸嬸哭天搶地，整個人的魂兒好像被抽走了似的，頭不梳，臉也不洗，連續三天睡在炕上不起來。左鄰右舍給她端來的飯食也不曾食用，整天以淚洗面，嘴裡不時地念叨著：「都怪我不好，偏要講迷信，請什麼教地人來禱告，要是提早到醫院去看看，孩子也不至於……」
轉眼十幾年過去了，時光漸漸沖淡了親人們心裡的傷痛，但我對可愛孝順的霞妹的思念卻像風箏上的絲線一樣越扯越長。假如嬸嬸當年不這麼愚昧，假如沒有那些村婦們的瞎折騰，假如我可愛的霞妹還在人世，她現在應該快三十歲了吧。
作者簡介
趙文周，網名雪狼，陝西千陽人。寶雞市雜文散文家協會會員、寶雞文學網散文版塊版主。近兩年來，所寫的散文、隨筆和小小說陸續在《隴南文學》《城鄉統籌》《寶雞日報》《醴泉文藝》《寶雞教育》等刊物上發表。微小說《特殊的語言》曾在「北京CBD徵文大賽」中獲得優秀獎，微小說《驗收》在中國文學聯合會組織的首屆當代文藝「桃李芬芳原創作品大賽」中獲得佳作獎。
醉墨書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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