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能與人談戀愛嗎？機器人會搶走人的飯碗嗎？

近日，中國秦皇島一家生產水餃的工廠火了。幾千平方米的廠房裡，竟然看不到一個員工。從和面、放餡再到捏水餃，到零下50攝氏度條件下的速凍，流水線上的機器人都自如應對。

無人超市、無人駕駛、無人酒店、無人餐廳……現在，無人工廠終於也來了。

無人水餃工廠

你可以說，這畢竟是體力勞動的替代，並不會影響到受過高等教育的白領，所以你並不覺得震撼。如果是這樣，那再來看——

8月8日，九寨溝地震發生18分鐘後，中國地震台網的機器，寫了篇新聞稿，寫作用時25秒。稿件用詞準確，行文流暢，且地形天氣面面俱到，即便專業記者臨陣受命，成品也不過如此。再考慮到25秒的寫作時間，人類完敗了。

AI機器人寫稿 資料圖

此前，放話「就算阿爾法狗贏了李世石，但它贏不了我」的現世界第一圍棋手柯潔，應戰阿爾法狗。柯潔曾被稱為人類尊嚴的「最後防線」，原因是圍棋的變化極為複雜，即便是計算機也無法窮盡黑白兩子在棋盤裡361個點位上的所有變化。結果，柯潔還是輸了！

柯潔PK人工智慧

甚至有人在預測，阿爾法狗下一步還會滅了整個金融圈。一個典型的例子是：2000年時，高盛公司在紐約的美國現金股票交易櫃檯僱用了600名交易員。但時至今日，這裡只剩下兩名交易員「留守空房」。

高盛股票交易員被替代的經歷，只是全球金融公司自動化的一個縮影。現在連貨幣交易，甚至是投資銀行的部分業務也在朝著自動化發展。蘇格蘭皇家銀行，發布了一個線上的人工智慧客服系統，這個客服系統可以根據客戶的語調來做出反應，此外，它還不需要休息，更不會要求提供超時津貼。麥肯錫全球研究院在2017年1月推出的一份報告中稱，金融和保險領域的工作，有43%的可能性會被自動化替代。

人工智慧正在向高端職位進軍。有人預言，除了華爾街的交易員，像律師、會計、醫師等高端職位，也將大量地被人工智慧所取代。埃隆·馬斯克說在未來20年，全球12%至15%的勞動力將因為人工智慧而失業。李開復則認為，10至15年之後，也許50%的人類就可能要面臨工作部分或全部被取代。

以上這些，有沒有讓你感到有點恐慌？

現實生活中，人工智慧與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密切，甚至不可或缺。人們忍不住開始思考一些「可怕」的問題：

人工智慧發展到一定程度後，會反過來掌控人類嗎？

人類和人工智慧除了各種大戰之外，是否能夠實現和諧共存？

人類和機器人之間是否會有愛情出現？

為此，記者對在美國工作生活近30年的人工智慧科學家王雪梅進行了採訪。

問：科幻大片中，經常有失控的機器人把人類逼到絕路的場面。這種情況會真實地發生嗎？

答：我還是從人工智慧的歷史發展談起吧。20世紀50年代，人工智慧的概念就已由美國學者正式提出，主要目標是讓機器勝任需要人類智力才能完成的複雜工作，讓計算機像人一樣去看、去聽、去思考。在長達半個世紀的時間裡，這一學科一直不溫不火。直到近幾年，深度學習技術取得突破，才把人工智慧推到風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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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學習是一種神經網路，但與之前的相比，它的特點是使用了多層網路，能夠學習抽象概念，同時融入自我學習，而且收斂相對快速。讓人們感到擔心的是，人工智慧所展現的學習速度是驚人的，而且能在學習中不斷提升自己學習的能力。

但我們要知道，人工智慧的深度學習能力是以大數據為基礎的。如果我們把人工智慧看成一個嗷嗷待哺、擁有無限潛力的嬰兒，海量、專業的深度數據就是餵養這個天才的「奶粉」。「奶粉」的數量決定了嬰兒是否能長大，而「奶粉」的質量則決定了嬰兒後續的智力發育水平。

可能很多人會覺得人工智慧很危險，甚至比核武器還危險，我認為這個完全是由於不了解人工智慧而造成的。例如，飛機被大部分人認為是好的，但飛機也可能把紐約世貿大樓撞塌。但是你不應該去怪飛機，你應該怪的是那個開飛機去撞大樓的人。

人工智慧再強大，也是一種基於大數據的演算法，也是人類的一種工具，是要在人類掌控之下運行的。

問：阿爾法狗戰勝柯潔，難道也不能證明人工智慧的「智商」已經超越人類了嗎？

答：要知道，阿爾法狗的背後，也就是深度學習。人類之所以會害怕人工智慧，是因為我們在用人類的思維去理解它，去解釋所有人工智慧的現象。但我們依然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比如人工智慧的智能產生方式。最初，人類一直試圖通過模仿人類的思考方式讓機器獲得智能，卻無一例外以失敗而告終。直至20世紀70年代，工業界轉變觀念，認為機器未必需要像人類一樣思考才能智能。於是轉而嘗試新的方法，即通過數據驅動加超級計算來讓機器獲得智能，終於獲得突破。這也是今天阿爾法狗獲取智能的方法，即通過深度學習、藉助海量數據進行訓練學習。

這是一種全新的思維方式，與人類完全不相同。所以也就導致當阿爾法狗獲勝時，它自己其實並不知道要停止，如果對手再落一子，它還是會繼續跟著下。

問：這麼說，人工智慧就不會對人類造成傷害了？

答：計算機都是在執行來自於人的演算法，對人類提問的問題給出答案。但是時至今天，沒有一個人可以寫出一個能自動想出新演算法解決新問題的程序。

比如無人駕駛汽車，大家都在研究當它看到人時要怎麼避開？周圍都是人的話怎麼辦？但大家可能都沒想過，其實和做一個不撞人的無人駕駛汽車相比，我們如果要做一個見人就撞的無人駕駛汽車，應該說至少難度是一樣的。但為什麼沒人做？這是因為科學家的良知在起作用。如果真有一個狂人做出專門來撞人的汽車，那冤有頭債有主，這個狂人必將受到制裁。說到底，計算機還是在執行人的演算法，它做出的判斷，都源於人類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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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計算機程序會有漏洞（bug），可能對人造成傷害。但「bug」基本上是無心的，有意的那就叫黑客攻擊了。要「bug」到專門找人撞，概率是極低的，也不可能允許出廠。萬一發生這樣的情況，肯定是因為有人故意這樣去編碼。還要看到，計算機不是生物，為了保護自己，生物可能會做出傷人的事情，但計算機沒有這個意識，它絕對不會說因為有人來關掉我的電源了，所以我要跟你對抗——除非是有人將演算法故意編成這樣。所以，不討論科學家的道德操守，只說人工智慧會傷害人類，那完全是指鹿為馬。

問：影視作品裡，還經常會出現具有人類感情的「機器人女友」。人類和機器人會不會真的談戀愛？

答：機器人再智能，也是沒有意識的。意識，是人之所以為人的理由。生物學研究發現，人有自我意識，能知道鏡子中的人是我自己，看到喜歡的人會產生愉悅。你當然可以嘗試把這種「意識」編程輸入計算機，但這其實也是我們在控制它。

問題在於，我們需要機器人有自我意識嗎？至少目前做不到也不需要去做。目前，微軟亞洲互聯網工程院發布的伴侶虛擬機器人「微軟小冰」，已經開始在情感方面做努力，比如在某個狀態故意不回答你的問題。但即使是「微軟小冰」故意不回答，這也是科學家輸入的演算法在起作用，而不是它的自主意識決定的。

「微軟小冰」

作為科學家，我當然也想知道機器人有了自我意識會怎樣。但是我相信，大部分人還是希望機器人是有用並且可控的人類助手。比如，我讓機器人打掃房間，當然希望它乖乖執行，而不是對我說「你幹嗎不自己打掃」，或者轉身離家出走了。

歸根結底，再擬人、再可愛、再聰明的人工智慧，其本質上也是「0」和「1」兩個數字的不同排列組合。你會和「0」和「1」談戀愛嗎？

人物小傳

王雪梅，畢業於清華大學應用數學系，後留學美國卡耐基·梅隆大學，跟隨圖靈獎、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赫伯特·西蒙學習人工智慧，獲得博士學位。曾先後就職於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斯坦福研究院（SRI）等研究機構和蘋果、Adobe等知名公司，擔任過多家矽谷創業公司的首席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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