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絕望主婦口述：我的15年喪偶式婚姻

本文作者「方洛洛」，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被訪者：小寒半生

年齡：39歲

職業：全職太太

採訪手記：半生的丈夫從小家窮卻又備受父母寵愛，這讓他既看重錢，又覺得別人對他的好是理所當然。他不懂愛，只知道索取，所以才會說和半生說：「你對我沒有我媽對我好，你不能把我當你的兒子嗎？」從小就沒人教他愛，長大後，他遇到了甘願為他付出的半生，也沒有學會愛。

兩個人的時候，半生不覺得自己的付出苦，可當三人的小家庭開始時，半生越發對他失望了，他不單是個失職的父親，更是個不存在的父親。15年喪偶式婚姻，夾雜失望、憤怒、不忠、冷暴力，最終無可避免地走向了消亡。

口述|小寒半生，撰文|方洛洛

這是方洛洛2017年講的第7個真人故事

01

「男人請記著，女人如果追求的是錢，你給她足夠的錢，她不會因為你去找女人而生氣。她追求的如果是感情，你給她足夠的愛，她不會因為你沒錢而瞧不起你。如果錢和愛你都給不了，卻要她包容你的花心、懶惰、撒謊。那對不起，你需要的是個傻逼。」

這話是金星說的，我覺得特別有道理。認識我老公，哦，不，是我前夫時，他是個窮光蛋。一般人很難想像，他窮到什麼地步。他的家在大山裡，房前屋後全是山，沒有柏油路，天晴一腳灰，下雨一腳泥。他們家兄弟姐妹五人，他排行老五。因為學習好，從小就受寵。全家吃紅薯土豆，鍋中間蒸一碗飯，給他一個人吃，可他也吃不飽。

我不介意他窮，我看重的是他的才能和上進心。我是學渣，所以崇拜學霸，他的簡歷都是英文的，他還自學了日語。他是那種一旦認定了目標，不達到，就絕不會放棄的人。這點很吸引我。

我們第一次吵架時因為打長途電話。那時候長途電話很貴，我們都買200元、300元的長途電話卡，每次去公用電話亭，只要花五毛錢就可以打一次。那天，他給我打了3個電話，可我沒接到，等我接到他打來的第4個電話時，聽見的是他氣急敗壞的聲音，他不斷地責怪我浪費了他一塊五，我氣得直哭。

過後他向我道歉，我原諒了他。我想，他就是小時候太窮了，所以才這麼小氣。這不是他的錯，他也是可憐人。我會給他買衣服、鞋子和好吃的。他從來沒送過我任何禮物，多便宜的都沒有，可我不在乎。

有一次，他要買諾基亞手機，但錢不夠，我就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那之後我連續吃了一禮拜的泡麵，硬撐到發工資。後來我偶然發現，他是有存款的，但他不願意動用那筆錢。

我建議他買房：「就算以後你不和我在一起，找別人，也需要房子。」他同意了，首付3萬多，他只有2萬，我從我媽那兒借了一萬給他。房子寫的是他的名字，我也不在意。

有整整一年的時間，他失業在家。「找不到滿意的工作，我寧願不去。」他說。我就默默支持他，反正我上班賺錢，兩個人花也夠了。他是我的初戀，認識他時，我才20歲，正是對愛情不管不顧地付出的年紀。

我們在一起的頭幾年，日子雖苦，但我的心是甜的。一年冬天，我的手生了凍瘡，他洗衣服做飯伺候我，他本來就比我大5歲，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他像我爸。

他脾氣好，我脾氣不好，正好互補，但我們也會吵吵鬧鬧，他特別能說，我總是說不過他。舉一個典型的例子：我說他不愛我，他說，愛一個人是不需要回報的，你愛我還需要回報，說明你還不夠愛我……我氣得打他的屁股，他每次惹我生氣了，都會讓我打屁股。他曾跟我說：「等我有錢了，一定會對你好。」我說：「你對我好不好和有沒有錢沒關係。」

02

2002年，我懷孕了，於是我們領證結婚。當時他的工作已經風生水起，錢也越賺越多，但我們只在我老家舉辦了一個簡單的婚禮。他說，錢省下來可以買房。那年，我們買了第二套房，寫的是我的名字。

我原以為自己會離幸福越來越近，哪知，隨著物質生活不斷提高，我卻離幸福越來越遠了。

懷孕後，我做了全職太太。因為沒什麼孕期反應，我把家裡的活兒包圓了，每天晚上做好飯等他下班。可懷孕後期，我明顯體力不支，很多事做不，他不但沒主動幫我分擔，還擺出一副「我賺錢養你，我就是大爺」的嘴臉。我很生氣，跟他大吵大鬧，後來他請了一個保姆。

他說我太作了，錢都給我了，還想讓他怎樣。他的工資卡確實一直在我手上，但他有很多額外收入，婚前，這些收入都會給我，可婚後沒多久，他就不給了。他後來跟我解釋，這是他二姐出的主意。

有一段時間，他二姐和我媽都在我們這兒，她們倆人聊天，他二姐就誇他這個弟弟多麼能幹，我跟他弟弟結婚有多享福。我媽說：「他現在是很能賺，可我閨女之前也跟他過了幾年的苦日子。」他二姐就跟他說：「你丈母娘看不起你，嫌你以前窮。以後啊，你要看好自己的錢，別都給你媳婦。」

我進醫院的當天晚上開始陣痛，他卻睡得像死豬一樣，還打著呼嚕。而其它產婦的丈夫都在陪床，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第二天早晨，他醒來後，還抱怨自己昨晚沒睡好，說醫院太吵了。我當時已經疼得沒空和他生氣了。我是上午10點生的孩子，他8點就回家了，因為沒帶鑰匙，還打電話讓保姆給他送鑰匙。

從醫院回來後，我們就分屋睡了，也是因為他嫌孩子吵。坐月子期間，我媽的腳意外扭傷了，沒法幫我帶孩子。保姆後來也被他攆走了，他說保姆偷了他放在枕頭底下的2000塊錢。

當時公婆來看大孫子，我就跟他，讓公婆幫我帶帶孩子，我一人照顧不過來。他卻說，人家是來看孫子的，又不是專門來伺候你的。

後來還是我媽來照顧我，他下班後就進書房聊QQ，一直聊到半夜，不管孩子的哭聲有多響，他都沒管過。

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我漸漸看清了他的本質：極度自私，不懂愛別人。就連他父母，他都不愛。他爸爸中風了，他只是出錢請護工，從來沒在感情上給過他爸絲毫關心。

他喜歡做太陽，希望所有人都圍著他轉。從前關係好的時候，我問他：「你覺得我對你好嗎？」他說：「你沒有我媽對我好，我說那沒有辦法，我也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兒子來！」

他說：「那你就當我是你兒子嘛！」如果我把他當兒子一樣寵著，我們之間就不會有任何矛盾，可一個家不能有兩個兒子啊！他已經有兒子了，該承擔起當父親的責任，但他能給的就只剩下錢了。

03

兒子該上戶口時，我讓孩子跟了我的姓，一是要讓他知道，他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二是省得離婚時還要改名字。其實那時候，我已經清楚，我和他的婚姻早晚有一天要玩完，只是我沒想到，我會在這段行屍走肉般的婚姻堅持15年。

兒子該上幼兒園時，他跟我鬧，要把姓改回他的。我媽也勸我，改回來吧，我一時心軟就答應了。

當時我們周圍最好的幼兒園一個學期要7千多，我跟他商量讓兒子進這家幼兒園。他拒絕了，說沒錢。其實，那時候我們已經有兩套房，一個商鋪了，光是商鋪的租金都夠兒子去念幼兒園的了。

說到這裡，你會不會覺得孩子不是他親生的？我真是想不通，這世上不愛老婆的人很多，可連自己孩子都不愛的人，不多，卻被我攤上了！

他唯一的付出就是買買買，所以兒子對父親的感受就是：早上買了，爸爸早上愛我，中午買了，爸爸中午愛我，晚上沒買，爸爸晚上不愛我。他每天手機不離手，跟手機比跟孩子都親。因為玩手機，還弄丟過兩回孩子。

第一回是我們三口人逛商場，中途我去了個廁所，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把孩子弄丟了。那年兒子才2歲，我在商場發瘋一樣的找，還好，後來在電梯口找到了，兒子正被別人牽著，哭著說要找媽媽。回家後，我拿羽毛球拍子打他，把拍子都打歪了。他卻嬉皮笑臉地說，不是找回來了嗎？

第二回是他帶兒子到家樓下遛彎，那時兒子已經4歲了。一般人都會讓孩子在前面走，好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可他卻走在孩子前頭，還邊走邊玩手機，結果一回頭，孩子不見了。後來，是孩子自己找回家的。那之後，我再沒讓他單獨帶兒子出門過。

這些年，我操持家務，自己在家裡帶孩子，孩子病了也是我一個人帶著去醫院。開始時，我還跟他吵架，他會說：「你看看別人的老公，沒賺這麼多錢，媳婦照樣把他伺候得好好的，你呢，就知道抱怨，不就是帶個孩子嗎！你太不知足了，要不是找了我，你現在能過這麼好的日子嗎？你要找個小打工的，還能舒服地在家呆著嗎？你就得天天早上騎電瓶車，風裡來雨里去的給人打工了！」

說實話，我覺得那些騎著電瓶車上班的朋友比我幸福多了，至少她們有老公尊重，而我呢？是，這些年，他買了別墅，還給我買了車，可我真的不覺得幸福，如果我貪錢，當初怎麼會找他呢？

我想要的是感情，是和他像普通夫妻一樣交流，就算吵吵鬧鬧，也是一條心地過日子。可他越有錢，就越膨脹，越聽不進去我說的話。當然，我也有問題，我脾氣不好，還特別不給他面子，他有臭毛病，比如說，一般人吃菜的時候會給別人夾好吃的菜，可他卻喜歡給人夾自己不喜歡吃的菜。無論是我們單獨吃飯，還是當著外人的面，我都會戳穿他。

他就說，我總是挑他的毛病，別人都誇他好，誇他能幹。我就特別不樂意聽，我說：「誰誇你好，你跟誰過啊！」到後來，我也懶得和他吵架了，當一個女人心死的時候，真的就只剩下沉默了。

04

我曾懷疑過他出軌，但沒有實錘，他根本不可能承認。我也想過離婚，但也只是想想，卻不敢真離，離婚對我來說代價太大了。我媽是個特別要強的人，我要是離婚了，沒工作，還帶著個孩子，她不得急死了？所以，儘管這段婚姻早已名存實亡了，我還是沒勇氣離開他。

後來，我認識了一個男網友，比較聊得來，有時候約著吃個飯喝個茶，但沒上過床。那人提過這方面的要求，我沒同意，不是說我多麼三貞九烈，只是對他的好感遠沒到上床的地步。有一天，我站在陽台上晾衣服，那人站在樓下看著我，還給我發信息。

結果，被我老公看到了，他扇了我一個嘴巴，那是他第一次打我。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夾雜著憤怒與解脫。我只說了兩個字：離婚。

他氣得摔門走了。後來我聽妹妹說，他出門就給我媽打電話了，罵我媽養了一個水性楊花的閨女。我媽後來也給我打電話：「閨女，過不下去就離了吧！」

那天他回來後，我們倆攤牌，他問我，和那個男人到底怎麼回事。我不喜歡撒謊，最主要的是不想和他過了，反正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我和兒子身上，我就破罐子破摔跟他坦白，說那人是我的網友，和我經常見面，想和我上床，但我沒同意。

他氣得找人把那男的打了一頓。後來，他說他還愛我，要和我好好過日子。現在想想，他不是捨不得我，是捨不得離婚後把財產分給我。

那之後不久，我無意中看見他手機里和別人的曖昧簡訊，我把手機摔了，還狠狠打了他兩耳光。但他死不承認和那女的有什麼，我不可能因為一個信息就和他離婚，所以又繼續湊合著和他過，但這次我徹底把他當空氣了，他也常常不回家。我們真的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年3月，我跟兒子出去玩，回家時路過我們的別墅，想著很久沒去了，過去看一眼吧，結果發現別墅里有女人的衣服、鞋子和化妝品，我氣得不行，拿剪刀把它們都剪碎了，還拍了視頻發在他們家的群里。他見了棺材都不落淚，依然發揮了他無敵第狡辯功力，厚顏無恥地說，別墅租給他同事了，這都是那人的東西，還讓我給人家賠錢。

我根本就不信他，第二天我一大早，我就又去了一趟別墅。他正在床上躺著呢，從他的表情里我能看出慌亂和緊張，但他還假裝鎮定地問：「你怎麼一大早就來了？」

「我的房子我想什麼時候來，就是沒時候來。」

我一邊說，一邊掀開床上的杯子，沒人！我又看了看床底下，也沒人。我在衣櫃、洗手間、書房……到處搜，最後終於被我找到，那女人躲在陽台上呢！他一看情況不好，立刻把我按倒在地，示意那個女人趕緊走。我氣急敗壞，對他一頓拳打腳踢，還把他手機摔地上，踩了好幾腳！

他大罵道：「你神經病啊，我們都沒有感情了，你有什麼好鬧的。」

「對，我們是沒有感情了，可我們還沒離婚呢，你就明目張胆地把小三帶到我的房子里，這也欺人太甚了。」

如果說以前離婚，我心裡還有一絲猶豫，這次是徹底沒了。我們協議離婚，兒子歸我，財產對半分割。

離婚後，他爸給我打電話說：「對不住啊，兒子不成器，讓你受苦了。」

我和他關係不好，可是和公婆、他的兄弟姐妹相處得不錯。他對他們家人出手大方，家裡蓋房子，買車、侄子上學，都是他拿錢，我從沒說過一個不字。我媽說，娘家不用我貼補，婆家底子薄，多幫襯點應該。

雖然19年的感情苦比甜多，但也沒什麼可後悔的。畢竟這是我自己選的路，只不過運氣差一點，沒有一個好的結局，可我至少還有兒子，也有住的地方，也不算太差吧！

我也不恨他，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但是我不想再結婚了，不想再找個男人伺候了！

如果說這段感情中，我犯過什麼錯，那就是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了別人身上。女人任何時候都要自身強大，要經濟獨立，這樣才能不將就，不委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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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本文作者「方洛洛」，現居北京，目前已發表了152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方洛洛」關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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