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霉用這部3億人看過的「電影」，向全世界漂亮地復仇

文 | 沉思羊

藝術碩士，現居舊金山，成長中的作曲家與聲音藝術家

泰勒·斯威夫特在8月28日的MTV音樂錄影帶大獎首播（VMA）了新專輯主打歌Look What You Made Me Do的MV，四分鐘之後，地球就轟動了。

這支MV，在YouTube上線首日就獲得了超過4320萬的點擊量，打破24小時內瀏覽量最多的MV紀錄，遠遠超越了當年Adele新專《Hello》在同一時間段內創下2770萬次的瀏覽紀錄。

截止到你看到這篇文章時，這支MV在YouTube的點擊率已經達到3.5億，比美國的人口還多。

這支新MV，視覺風格的暗黑程度也超過她以往所有作品，如果說這是一部「電影」，那幾乎就有點兒童不宜了。

在今年好萊塢暑期檔的疲軟狀態下，這支MV就是最轟動的大片。它為什麼如此成功，由很多因素造就，下面，我會像討論一部「電影」那樣，來談談這支MV和它的主角——泰勒·斯威夫特。

這支MV塑造了泰勒從單純無邪的民謠女歌手到暗黑女王的過渡轉型，將這些年來泰勒與媒體，與美國流行樂壇眾明星的江湖恩怨情仇伏筆般一條條埋在MV中，並親手埋葬自己的過去。

Look What You Made Me Do也許沒有實現歌手風格上的突破，表面的暗黑轉型實際上是一種「自我」的延續。

因為從第一張專輯《Taylor Swift》，到隨後的《Fearless》《Speak Now》， 泰勒自己創作的大部分歌詞都是圍繞著自己的生活，多半以單純的愛情為主題。

眾所周知，泰勒的歷任前男友也為她的歌曲創作提供了大量靈感，並且隨著泰勒的聲名鵲起成為了眾所周知的八卦新聞。新專輯《Reputation》展現了一個新的泰勒，但仍然沒有超越「自我」的範疇。

如今的泰勒·斯威夫特已經不是當時抱著吉他彈唱《Love Story》或《You Belong with Me》的女孩，她屢屢身陷與其他歌壇大佬的宿怨，長居唇槍舌戰的風口浪尖，她的創作開始越來越指向自我與外界的關係。

2014年的專輯《1989》標誌著泰勒從鄉村歌手向流行歌手的轉型，其中《Bad Blood》影射了一位匿名女明星（媒體隨後將目光鎖定在Katy Perry）試圖破壞她的演唱會，反目成仇從此也與Katy Perry結下樑子。《Shake It Off》的歌詞展現了25歲的她對於外界批判的反應與對自我的維護，試圖表達出一種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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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面呆太久了，腦子裡空空如也

別人都是這麼說的，

我有太多前男友，卻連一個也留不住（呵呵）

至少別人是這麼說的，

別人都是這麼說的，

但是我依然保持前行

不會停下，不會停止腳步

就好像這音樂一直在我的腦子裡講說「萬事大吉」

因為玩家會一直玩、玩、玩、玩、玩

而敵人只會一直恨、恨、恨、恨、恨

親愛的，我只要甩、甩、甩、甩、甩

我通通甩掉，我通通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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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讓我們從Look What You Made Me Do的最後一幕開始緩緩道來，聊聊這些年泰勒·斯威夫特與眾明星間的互懟史。

MV的最後一幕，新老泰勒歡聚一堂，是泰勒的其中有《You Belong With Me》（2008）時期的花睡衣泰勒，有《Shake It Off》（2014）時期的白天鵝泰勒，有《Red》世界巡演（2013-2014）時期的泰勒，有《Fearless》世界巡演時期的泰勒（2009-2010），有2009 VMA上被Kanye West搶話筒無言以對的泰勒，還有由《Out In The Woods》MV里的藍連衣裙化作殭屍的泰勒。

除此之外，還有轉型之後的新泰勒。她們相互看對方不順眼，互相擠對。

You Belong with Me MV

Shake It Off MV

Red世界巡演

Fearless世界巡演

2009 VMA

Out In The Woods MV

短短4分15秒的MV里無處不暗藏玄機，每一個鏡頭都鋪滿了伏筆，似乎在像宣告：這些賬我都一筆筆記著呢。

一開始一閃而過的墓碑上刻著的「Nils Sjoberg」，是當年泰勒與前男友Calvin Harris合作給Rihanna寫的This Is What You Came For時所用的化名。

鏡頭一轉，泰勒沐浴在鋪滿鑽石的澡盆里。這是一盆價值超過1000萬美金的真鑽石。仔細看鑽石上鋪著一張一美元鈔票，隱射著她今年8月起訴DJ David Mueller性騷擾案中的勝利。

四年前，泰勒曾向David Mueller的上司舉報他在一場活動中對她襲臀，導致David Mueller被炒，於是以15萬美金控告泰勒誣陷。不久後，泰勒反訴David Mueller性侵害並賠償1美元精神損失費，得到了陪審團的支持贏得勝訴。

下面這個手槍的手勢卻充滿爭議。很多人表示這個手勢暗諷最近Kim Kardashian在巴黎賓館遭持槍搶劫事件。

嫌犯搶走了她的大多數鑽石飾品，其中有一隻價值400萬的鑽石戒指，並把她放置在澡盆中。泰勒與Kim Kardashian & Kanye West這一家子的恩怨世人皆知。而MV的這個場景充滿諷刺與巧合，令人不得不浮想聯翩。

鏡頭再次轉向蛇蠍女王泰勒這個新身份。泰勒與Kanye West的恩怨得追溯到2009年VMA。Kanye在頒獎典禮上一句搶過話筒，粗暴打斷正在發表獲獎感言的新人泰勒，留下她一臉驚詫地站在台上不知所措。幾年之後，Kanye West在他的單曲Famous里用到了泰勒的名字，但泰勒表示「毫不知情」。

然而妻子Kardashian的一條Snapchat爆出了了Kanye與泰勒打電話的視頻，一舉擊破泰勒「毫不知情」的說辭。此視頻一出，群眾嘩然，稱泰勒為「蛇」，意味不誠實之人。MV里泰勒的被蛇包圍崇拜遞茶送水的蛇蠍女王形象似乎是她的自嘲與無奈。

值得注意的是王座上印著的「Et Tu Brute」，出自莎士比亞戲劇《裘力斯·凱撒》。凱撒最終被心腹Brute從背後捅了一刀，死前說道」Et Tu Brute「，」就連你也這樣嗎，Brute？」泰勒也許正藉此表達對朋友間反目成仇的無奈。

這裡的泰勒被八位身穿「I TS」（我泰勒）的男舞者包圍，似乎在隱射泰勒情史漫長的公眾形象。泰勒的最近一任男友Tom Hiddleston在美國獨立日7月4號某派對上正巧穿了一件「I TS」的白襯衫。照片一出，令人嘩然。

然而真正讓我感興趣的是，為何MV能夠在發行的第一天就在YouTube上拿下來超越4320萬瀏覽量，突破了24小時內瀏覽量最多的紀錄？

千萬人在一天內某一刻，放下手邊的事，想要打開視頻一探究竟，是多麼強大的力量。

如果全世界人民對地球一小時能有如此大的熱情，二氧化碳排放量將驟減多少啊？如果恐龍在末日時有如此大的凝聚力，估計也不會滅亡？

雖是玩笑，卻難以讓人不思考。英文中有一個詞，bread and circuses ，源於拉丁短語panem et circenses，直譯為「麵包與馬戲」，但泛指統治者為了籠絡人心所施展的一種小恩小惠的手段。

原句出自於公元100年左右古羅馬諷刺詩人尤維納（Juvenal），「 如今市民只崇尚兩件事，麵包與馬戲。」

羅馬統治者在公元前140年頒布法律，向民眾分發便宜的食物保障並提供廉價的娛樂觀賞項目，比如角斗與馬戲表演，不僅在選舉時拉攏貧窮市民的票數，保持政權的穩定，還能有效分散注意力，讓市民沉迷其中津津樂道的同時忘記對政府的不滿，忘記公民義務，忘記思考，淪為容易被操控的木偶。

反觀如今美國流行樂團，象徵著21世紀的馬戲團。「麵包與馬戲」很好地解釋了我們的樂此不疲。

製作團隊不惜砸重金，因為他們無需多想都知道，無論MV多麼假大空，只要「奢華」就好——像MV里超過1000萬美元的「鑽石浴」——因為奢華能滿足我們對無法企及的財富的意淫。

歌曲無論多爛俗，總有人會買單，並且會有人樂此不疲，津津樂道，也有人茶餘飯後摳著牙吐槽兩句，滿足了自己憤世嫉俗的優越感。短暫騷動之後，娛樂方賺夠了錢與名，被娛樂方得以短暫逃離平淡的生活，你高興我高興，這樣雙贏的交易，何樂而不為？

不僅如此，現代版麵包與馬戲還體現了一種權力架構，充分解讀了我們普通人對八卦的熱衷。

自古以來明星與偶像被我們高高在上地捧著，但媒體對於明星私事的報道以及微博推特的普及，顛覆了我們處在「底層」的地位，翻身做主人，滿足了窺探明星私生活的慾望。在網路上關註明星之間的互懟，讓我們得以撕碎他們的層層包裝，竊喜著「原來他們也跟我們一樣啊」。

似乎很少有人探究音樂的功能和意義，我們聽音樂到底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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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主流音樂崇尚的是享樂主義，也就是「爽就好」。於是震耳欲聾的4/4拍鼓點有如蔓草滋生來勢洶洶，描繪人性陰暗的歌詞如洪水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而我還是挺想念那個抱著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用鄉村調調訴說情愫，伴隨我度過高中生涯無數自習課的小女生泰勒·斯威夫特。當時的她還是一個很好的創作歌手，單純的旋律是她的拿手好戲。

如今的她被逼轉型，Look What You Made Her Do?

我真想向過去的那個泰勒，默哀三秒鐘，就像她在這支MV一開始的那個鏡頭所做的那樣——

這也是美國主流音樂最虛偽的地方：它們連反諷都拿來消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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