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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讀:?其實,我是一個演員

唐太宗李世民,大唐王朝的第二任皇帝,中國歷史上最傑出的帝王之一。李世民在任期間,發生了這麼一個案子。

相州人李好德,經常說各種神神叨叨的話,裝神弄鬼、蠱惑人心。當時科學還不發達,李好德這麼亂搞,嚴重擾亂了社會安定。李世民下令,把李好德下獄治罪。經過嚴格的司法鑒定程序,有關部門認定李好德患有嚴重的間歇性精神病。按照唐律,精神病人可以從輕發落或者免罪。大理寺丞張蘊古同志把這一情況上報朝廷:「李好德患有精神病,請皇上斟酌。」李世民一聽,既然是精神病人,那就算了吧。

張蘊古得到消息,偷偷跑到監獄裡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李好德。碰巧這兩人都是棋迷,一高興,殺一盤棋吧!於是在監獄裡擺開戰陣就開始廝殺。

唐朝的司法監督系統何其了得,治書侍御史權萬紀聽到此事,立即向李世民稟報:「第一,張蘊古是相州人,李好德的哥哥是相州刺史,與張蘊古有舊,當初判案的時候沒有注意迴避;第二,張蘊古包庇李好德,故意說李好德是精神病;第三,他倆居然在監獄下棋!」

李世民得到消息,勃然大怒:「來人哪!把張蘊古拖出去斬了!」於是張蘊古被斬首於長安東市。

某甲激動:「你看你看!皇上明明是可以濫發淫威的嘛!」

聊公:「你閉嘴。李世民成天以人治破壞法治,不是個好東西。」

李世民:「閣下何出此言?」

聊公抿嘴一笑,儀態萬千:「張蘊古罪不至死,就你這麼一句話,弄死了,這不是破壞法治是什麼?」

李世民作痛心疾首狀:「朕正後悔這事呢。朕當時在盛怒之下,來不及細想,隨口下令處決,居然滿朝大臣沒有一個勸阻,有關部門亦不復奏,真正豈有此理!」

聊公唾棄:「你自己做錯了,怪人家。」

李世民:「閣下冤枉朕了。死刑須三複奏,此乃北魏所定之制度,有隋一代沿襲其制,至我大唐亦不更改,有司當負其責。朕一時性起,決定處張蘊古死刑,此乃朕之權力;有司不復奏,門下不封駁,此乃有司之失職。分工明確,何錯之有?」

聊公:「哦,奇怪啊,明明有制度規定,為啥他們不照做?一定是懼怕你的淫威!說!你平時都是怎麼濫發淫威的?」

李世民:「不對,這正說明,制度之規定乃是一紙空文,並不成其為真制度。隋煬帝之時,把法制破壞無遺,人主不必守法的心理慣性延續至今,所以如今滿朝文武沒有一個敢說話的。所謂制度,必經人事之反覆演習,方成為真正之制度。朕這就下令矯正其弊。」

李世民下令:今後但凡處決死刑,刑前必須三複奏。過了一段時間,李世民覺得矯枉必須過正,又下令:人命關天。今後處決死刑,必須在刑前兩天復奏一次,刑前一天復奏一次,行刑當天復奏三次,改三複奏為五復奏。

李世民問聊公:「這樣一來,你看可算圓滿否?」

聊公不屑:「不管復奏一次還是一萬次,生殺之大權還不是在你皇帝的手裡?司法本來應該是司法機關的事情,司法不獨立,你反覆復奏又有何用?」

李世民:「司法獨立?司法怎麼能獨立?難不成你要刑部尚書、大理寺卿,權力比朕還高不成?」

聊公耐心解釋:「不是。但是作為司法機關而言,應該以法律作為最高準則啊。」

李世民搖頭:「刑律豈能成為最高準則?這個問題,我們建國之初已經討論過了。請看。」

李世民剛剛即位,召集群臣討論立國之本。左派封德彝,是隋朝舊臣,親眼目睹了在隋文帝、隋煬帝手裡刑罰是多麼好用,便極力宣稱「當以威刑肅天下」;右派魏徵極力反對,提出:「仁義,理之本也;刑罰,理之末也。」李世民在兩派之間,選擇了魏徵的觀點。

李世民總結:「所以,本朝以德禮為政教之本,刑罰為政教之用。此種模式,豈非勝徒任刑律遠哉?」

聊公心中存定了輕視古人的想法,反駁:「所謂德禮為政教之本,其實等於無法無天。今天引一本經書來決獄,明天引一條禮儀來斷案,與無法何異?草菅人命啊!」

李世民哈哈大笑:「春秋決獄在本朝已經基本行不通啦。唐朝明確規定,斷獄必須引用法律條文,嚴禁想當然或者引用經典禮儀。本朝設立『明法科』的考試,相當於你那時候的司法考試吧。你要想干法律這行,必須參加明法科的考試。」

聊公:「哦。那麼,黨仁弘案又是怎麼一回事?」

廣州都督黨仁弘,是開國的功臣。但他貪污受賄百餘萬,按律要處死刑。李世民素來器重黨仁弘,便跑去對大臣們說:「昨天大理寺復奏請求誅殺黨仁弘,朕想赦免此人,特向諸公乞求。」大臣們納悶:你要赦免就赦免好了,求我們幹啥?於是隨口說:「哦。」

轉過天來,李世民在太極殿召集重臣,鄭重其事地說:「法者,人君所受於天,不可以私而失信。如今朕私黨仁弘而欲赦之,是亂其法,上負於天。朕想懲罰自己,拿個鋪蓋在郊外住三天,每天只吃一頓蔬菜,以謝罪於天。」

大臣們一聽,嚇壞了:皇上這是怎麼了?不就是赦免個死囚嗎,至於嘛!大伙兒把房玄齡推上去:你勸勸皇上。房玄齡硬著頭皮勸:「您身為皇上,本來就掌握生殺大權,殺一個人,赦免一個人,都可以,很隨便的。您何苦這樣自虐?」

李世民不聽,堅持卷了一床鋪蓋,跑到野外去露營。大臣們苦苦勸諫,從早上求到下午,李世民才勉強答應回宮。

李世民演完這齣戲,一邊卸妝一邊對聊公說:「其實,我是一個演員。」聊公點點頭:「看出來了,我最煩政治作秀。」

李世民哈哈大笑:「這您可錯了。在制度草創之際,一切工作都還沒有上軌道,作秀是必要的。我通過這樣誇張的類似於行為藝術的方式,讓剛剛經歷隋末大亂的群臣百官包括天下子民們,知道他們手中有哪些權力和權利,知道他們有權拒絕君主隨便發出的赦令。三省六部制雖然精緻,但是仍然必須經過長期的實踐與反覆的演習,才能真正積累和生長為一項成熟的制度。而一旦制度走上正軌,正常運作,這時候再進行政治作秀,那就要不得了。」

聊公沉吟不語,在內心比較著李世民這種大公無私、為形成制度而進行的政治作秀與後世為自我表現而進行的政治作秀,紛亂之餘,覺得有些東西漸漸眉目清晰起來。

李世民莞爾一笑:「其實,我只不過是一個演員。大唐王朝真正的法治魅力,不在我這個演員這兒,而在《唐律疏議》與中華法系。閣下不必在我這兒浪費時間,趕緊往前趕路要緊。」

聊公聞得此語,如夢方醒,立即拜辭李世民,施展時間穿越之大法,向前疾步而行。李世民的身影,在背後漸趨模糊。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中國法律史上一個死跑龍套的而已。

作者系江蘇常州人氏。2012年起擔任央視《法律講堂》主講人,每自以為「說的比唱的好聽」,時人未之許也。作品有《老謀子司馬懿》等。 

原載2012年8月30日《太原法院文化周刊》

本刊刊訓:

在這裡,激情碰撞文化,詩意表述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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