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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雪 職業殺手

職業殺手

姚樂軍

寒冬臘月的天,清晨的風夾帶著雪花刮在行人的臉上,如同被刀刃切過一樣尖銳地疼,姚樂軍在路邊買了個韭菜火燒,拿出自己隨身帶的軍用暖壺,喝一口水吃一口火燒,順便灌一口怒號的寒風,往工地走去。

他的臉被寒風凍僵了,許久沒剃的鬍鬚東歪西倒得扎在他粗糙的臉上,一口褐黃的牙齒,卻長了一個妥妥帖帖的鼻樑。龜裂的皮膚和凍瘡擠在手上,已經看不到手原來的樣子了,他眼神渙散,邊吃邊走,還在考慮著自己上高中的兒子,一心三用顯然讓他有些力不從心了。

於是撲通一聲,撞到了一輛賓士車上。

霍三

霍三戴著眼鏡,笑著一個白凈書生的笑,下巴尖尖的,要是手上沒有那個扳指大的金戒指,活脫脫像個初中老師。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早起過了,剛泡到手的小妞非要讓他給買早點。現在的妞越來越喜歡折騰著來了,他雖然略有厭煩,但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男人有錢後這點事,這幾年也興了起來。再加上他身為大哥,身邊沒個三妻四妾的,也不像個樣子。

跟老婆說聲臨時有事,帶上小弟阿月,這才迷迷瞪瞪得被司機拉上車,小弟阿月最近買了一盤古惑仔的盜版磁帶,上車就坐在副駕駛上放《友情歲月》,他聽著聽著,心想什麼時候能去香港混黑幫才叫真正的黑幫,結識陳浩南山雞那樣的兄弟才叫真正的兄弟,接著慢慢合上了眼。

於是早餐店的路口,撲通一聲把他給驚醒了。

霍三在車裡坐起來的時候,姚樂軍也從地上爬了起來。霍三從車后座看著姚樂軍,他拍打著身上的泥水,看起來沒什麼大礙,樣子約莫四五十歲,蒙頭垢面,虎背熊腰,傻裡傻氣。

「阿月,下去看看。」霍三躺回座椅。

阿月下車跟姚樂軍短暫得交談,掏出三百塊錢給他,他忙擺手,轉身就走了。

阿月回到車裡說,老大,沒事了。

霍三點了點頭,世風日下,這人給錢還不要,是個老實人。

買上早飯,霍三就匆匆去了小青那。到了才發現小青不在家。打電話問過去,那邊支支吾吾的,什麼都沒說就掛了。這小娘們,大早上的去哪了?

回來以後霍三覺得不順心,就叫阿月去查。這才知道,這娘們竟然去李國忠那過了夜。

「這廝,什麼都跟老子搶。」霍三微微皺了皺眉頭,打給了李國忠的座機。

「李老兄,在哪呢?」霍三擺弄著手上的佛珠。

「霍哥,在家呢,有何貴幹?」電話那邊不卑不亢。

「聽說我新泡的馬子昨晚擱你那睡的?」

「哦?小青是你的馬子?真不好意思霍哥,這小妞生的水靈,我就想嘗嘗鮮,這事我還真不知道……」

「不知道?」霍三冷笑一聲,臉上的刀疤一蹙一蹙的,「上個月拉攏了我手下十個人去了你那,這個月又把我的妞弄上床,你小子真是跟我不分你我了?」

那邊是一聲長長的嘆氣:「霍哥,風水輪流轉,他們自己願意來,我哪有不收的道理,再怎麼說也是跟過霍哥的人,我怎麼能放任不管呢?」

霍三火速掛斷了電話,眉頭上的陰雲聚在一起,眼看就要電閃雷鳴。

阿月

姚樂軍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阿月就確定了他是最佳人選。

李國忠一天不除,他大哥霍三就一天睡不踏實。這羊城以前只是他們自己的地盤,現在李國忠這些無名小卒也想來分一杯羹,還偷他們的人,警察不管他們也得管管了。

怎麼除?買兇殺人。

買好說,霍三有錢。凶呢?不能是自己手下的小弟,李國忠那邊也沒有自己的人,只能找個陌生人了。

霍三跟阿月商量起這件事的時候,阿月腦海里就閃現了姚樂軍的身影,那個上周被他們的車撞了的莽撞漢子,說不定是個好人選。

阿月之所以能坐到霍三手下的頭把交椅,就是他過人的能力,對於別人來說幾乎是大海撈針的事,阿月三兩撥千斤,就把姚樂軍的信息搞到手了。姚樂軍就在霍三剛包下的建築工地上做混凝土工,月收入不足一千,十年前就離婚了,兒子和前妻現居住在離這不遠的小縣城裡。無父無母,也沒有朋友。是個亡命之徒。

姚樂軍一進辦公室就認出了阿月:「我知道你,你是不是那個霍三的狗腿子?上周我看見他坐在車裡……」

阿月叼著煙的嘴角微微上翹,眼睛也跟著翹起來,從他的三角小眼裡依然可以瞧見對姚樂軍的冷淡和不屑,這阿月,骨子裡就有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氣質。姚樂軍趕緊住了嘴。

阿月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就要求姚樂軍幫他,也就是幫霍三做掉一個人,這人就是另外一個黑幫老大李國忠。阿月的眼睛裡閃著食肉動物特有的光芒,只看著姚樂軍,就要把他生吞活剝了般。姚樂軍早就聽聞名聲赫赫的霍三,能為他做事,求之不得。更何況,還有錢賺。

預付給姚樂軍三萬,等事情辦成,餘款十七萬一分不少得給他。

張士波

張士波從工地回來,蹲在睡覺的棚子門口洗了洗手,污水就從他手上汩汩得流了下去。棚子里兩張床,每張床上都有一個結成大疙瘩的尼龍蚊帳,被子跟床單褥子窩在一起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床腳下有一口小鍋,小鍋頭頂上的窗戶油膩膩得半開著,地是坑坑窪窪的水泥地,棚子里揚著一股辛辣的灰塵。他洗好了手,回屋裡打開灶子,下了鍋清湯掛麵。姚樂軍就在這時候手裡拿著一個鼓鼓的公文包進了屋。

「你一天去哪了?上午也沒去,老鄭到處找你呢。」張士波一手拿著筷子一手端著一個大碗坐在床邊,從煙霧繚繞的煮麵鍋後面問姚樂軍

姚樂軍一把把張士波拉到一旁,做了個噓的手勢,跟他說「我以後不跟著老鄭幹了!我現在有新老闆啦!」

張士波不像姚樂軍那樣雄壯,被姚樂軍一拉,差點把碗里的面給倒出來,他一臉不情願地看了一眼姚樂軍:「你說不跟著老鄭干就不跟著他幹了?你去年燒了人家一個車庫的燈泡,你又沒錢賠,人家得拉著你做免費勞動力呢。」

「我現在有錢賠給他了。」姚樂軍鄭重其事得望向門外,「老子現在是個殺手。」

張士波訕笑:「你一個農民工說什麼呢?」說著頭也不抬得哧溜起自己的麵條。

姚樂軍不服,「真的,我老闆把錢都預付給我三萬了,等這票幹完了再給我剩下的!一共二十萬!怎麼樣?」

張士波依然沒有抬頭,瞟了一眼姚樂軍手裡的公文包:「那錢呢?」

姚樂軍一歪頭:「這我不能跟你說。」

張士波呵呵一笑,「得了,別痴人說夢了,你都這麼大年紀還做古惑仔的夢?」

「懶得跟你解釋,你給我留點,我還沒吃飯呢。」姚樂軍邊說邊看著鍋里要見底的麵條。

「你不有二十萬嘛?還吃這清湯掛麵?去嘗嘗山珍海味去吧。」張士波端起鍋,連湯帶面全部下肚,喝完麵湯打了個飽嗝,從一臉不快的姚樂軍面前走過,走到門口的水龍頭那刷起鍋來。

張士波聽見屋裡沒有動靜,探頭探腦得折了折身子,就看見姚樂軍真的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沓錢,細細數了數,然後從床底下翻出一個布滿灰塵的鞋盒子,把錢放進鞋盒,又把盒子歸了位。張士波看在眼裡,又悄然轉回身,把水龍頭開得更大了。

不多時,姚樂軍一句話不說就提著公文包出來了,張士波仰頭問他去哪。

「去吃山珍海味!」姚樂軍沒好氣得說,頭也不回。

老鄭

酒足飯飽,老鄭醉醺醺得躺在他的麵包車副駕駛上,他的啤酒肚讓他躺著比坐著舒服。收音機里放的是《友情歲月》,他眯著眼睛點上一顆煙,就從後視鏡里看到了姚樂軍高大的身影。

老鄭的車沒鎖,就看見姚樂軍二話不說緊緊攥著一個公文包打開了老鄭身後的車門拱進了車裡,莫非這小子想謀財害命?嫌我壓榨了他半年?老鄭心裡一驚,不由得坐了起來。

「老鄭,我給你看樣東西。」姚樂軍木木獃獃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老鄭心裡打怵,緩緩得回頭,心想他要是掏出刀掏出槍來,那就把之前扣他的工資全都還給他。

老鄭還沒等把頭全都回過來,就看到滿眼的灰藍色,他有點不可置信:「你哪來的錢?」

姚樂軍微微一笑:「我現在給你的老闆打工了。」

老鄭笑出了聲:「哈哈,別逗了,你知道我的老闆是誰?快說你這錢是哪來的?」

姚樂軍揚了揚下巴:「我說的是真的,我現在是職業殺手。」

老鄭輕輕抖了抖自己肥胖的腮:「所以這錢是別人買兇殺人給你的?」

姚樂軍莊重得點了點頭:「當然,不管你信不信,我給你數好了這一萬,我欠你的錢就一次性還清了。」

老鄭還沒從驚訝中出來,姚樂軍就把一萬塊放在他車后座上,瀟洒地下了車。

下了車,姚樂軍又轉身對老鄭說,我不幹了,宿舍這幾天就搬走,我走了以後也不要找我。說完,伴隨著一陣風從老鄭後視鏡里消失了。

「可把這小子牛逼壞了,走路還帶風。」老鄭望著空空的後視鏡,又回頭把車座上的一萬塊收了起來。

小毛

小毛正坐在客車上不耐煩,他很久沒回老家看奶奶了,去五櫆縣的客車非要等人滿的時候才發車,他已經坐了半個小時,上車的人還不足一半。

這時候姚樂軍緊緊攥著那個公文包,上了去往五櫆縣的客車,坐在了小毛的身邊。

小毛瞥了他一眼,心想這麼多位置你不坐,偏偏坐我身邊,你不嫌擠我還嫌擠呢。當然這一系列抱怨在第一眼看到姚樂軍高大威猛的身影時就打消了。小毛被姚樂軍擠到了一邊,他閉上眼裝作睡覺,眼皮卻跳動著。

小毛看見身邊這個虎背熊腰的漢子滿面春光,雖然臉上已經有些許溝壑,但仍然能看見他的鬍鬚是剛剃的,臉是剛洗的,頭髮是剛理的。這漢子雙手抱著公文包,不知道在做什麼白日夢,竟然笑出聲來了。

小毛來了興趣,戳了戳姚樂軍的胳膊:「大哥,看你滿面春光的,想啥美事呢?」

姚樂軍煞有介事得把公文包的拉鏈漏開一個角,然後迅速拉上。

小毛一臉驚訝,姚樂軍得意洋洋地:「你知道咱羊城的霍三不?」

小毛點點頭。

「你知道羊城的李國忠不?」

小毛又點點頭。

「我跟你說啊,這些錢是霍三給我的,他讓我殺了李國忠!」

小毛被他嚇得一愣一愣的,抬起屁股去另一個位置坐下了。姚樂軍看著小毛驚恐的樣子,爽朗得笑了:「小兄弟,別害怕,雖然這事你們小老百姓聽了得嚇一跳,但是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不會亂開殺戒的。」

小毛在姚樂軍的斜後方坐了一會,車還沒有走,他下了車,路過姚樂軍的時候警覺得看他一眼,走到車屁股後的公共電話亭打了個電話。

「大哥,我剛才坐車遇見一個人,他揚言要殺了你。」

毛曉霞

郭曉霞剛從食堂打了飯回辦公室吃,兒子晚上在學校吃,她也沒有回家的必要了。她已經好幾年沒見過姚樂軍了,她不想見他,再加上混到辦公室的會計,多虧了廠長的「栽培」,她也不需要姚樂軍的幫助。姚樂軍回五櫆縣也只是去學校看看兒子,看完就回羊城。

姚樂軍就這樣拎著一公文包的錢出現在了郭曉霞的面前。

郭曉霞坐在辦公桌前吃著饅頭和豬肉白菜燉粉條,她耳邊的兩個墜子隨著咀嚼搖搖晃晃,雖然眼角有細細的紋路,卻仍然有些許韻味。一雙秋水眼仰起來看到姚樂軍,剛開始覺得面生,後來才驚覺這個人是誰。

「怎麼了,有事嗎?」郭曉霞漫不經心得放下筷子。

「沒什麼事……我去兒子學校看他,沒看著他,就來看看你。」姚樂軍走了一天了,看著郭曉霞桌子上的飯,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哦,他在學校吃飯。」郭曉霞聽見了姚樂軍肚子的聲音,卻無動於衷。

「那個……這袋子里是一萬塊錢,你拿去貼補家用吧。兒子快要高考了,你多給他做點好吃的……」

郭曉霞瞅了瞅那個公文包,裡面的東西方方正正的,確實有點錢的模樣。「你哪來的錢?」

「我現在是羊城一個黑社會老大僱傭的殺手。」姚樂軍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氣活現,有種耀武揚威的感覺。

郭曉霞疑惑得看著姚樂軍,這個男人從結婚的時候就只會幹苦力,他憨厚老實,經常吃虧,微薄的收入讓她無數次想到了離婚,離婚也是因為她郭曉霞實在瞧不上姚樂軍掙的那點錢,才攀了高枝帶著孩子走了。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現在堂而皇之得告訴她他是殺手?

郭曉霞收下了姚樂軍的錢,這麼多年了,她頭一次從他手上接到這麼多錢。她想留姚樂軍吃個飯,卻開不了口,她冷落了他這些年他都毫無怨言,要是今天她主動起來,連自己都不好意思。想到姚樂軍說幹完這一票他就得永遠離開羊城,開始四處流落的生活。郭曉霞看著姚樂軍離開的背影,心裡鈍重得疼了一下。

姚樂軍

姚樂軍從學校到工廠,一路上都被小毛跟蹤著,他自己卻不知道。他從郭曉霞工廠走出來的時候,天色漸黑,他飢腸轆轆,也絲毫沒有注意到小毛以及趕來的李國忠的小弟們。

姚樂軍就近找了家飯館,剛就坐沒多久,小毛一伙人就跟著坐下了。姚樂軍有了錢,點菜也變得大手大腳,一股揮斥方遒的意味,他姚樂軍已經不是原來那個窩囊廢姚樂軍了,他現在不僅有錢了,而且還要干驚天動地的大事了,今天見到郭曉霞,看到臨走時前妻欲拒還迎的樣子,他知道他在郭曉霞面前是真的英雄了。

姚樂軍一個人點了三葷一素,要了個二鍋頭,吃得津津有味。二鍋頭喝完,酒足飯飽,就讓他想起了兒子,他現在一身輕鬆,唯一覺得牽掛的就是兒子了,郭曉霞婚離得對,離了婚兒子能上更好的學校能過更好的日子,想到今天去學校,保安不讓他進門讓他錯過了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兒子的機會,不覺有些淚眼朦朧。

老闆娘看見如此傷懷的姚樂軍,就向前問起原因,於是姚樂軍又一五一十地跟老闆娘講了一遍。老闆娘不認識什麼霍三李國忠,只覺得姚樂軍喝多了說胡話,聽著聽著,勸他別喝多了,就借口忙別的去了。而小毛那一桌,就在暗處,把一切全看在眼裡。

算完賬,姚樂軍醉醺醺得走出飯館,突然眼前一黑,天地換了位。

郭毅

唐毅接到報案趕到現場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姚樂軍的屍體是在離飯館不遠的護城河裡發現的。於是排查周邊,飯館老闆娘先認出了這位顧客。老闆娘說這人說他是職業殺手,還揚言要殺掉羊城的一個黑社會老大,唐毅又去羊城走了一趟,推測十有八九姚樂軍生前是要殺掉羊城的李國忠,不料走漏風聲,李國忠先下手為強,把他幹掉了。

這李國忠到底是嫩了點,殺人手法也不高明,小毛帶的一伙人很快就被抓了起來,集體供出了李國忠,不久李國忠就被法網收了。

唐毅根據李國忠的口供,又找到霍三,霍三表示根本不認識姚樂軍,更不要提買兇殺人,一口咬定是姚樂軍與李國忠有私仇,卻拿他的名號來為非作歹。也沒有實錘證明姚樂軍蓄謀殺害李國忠是霍三指使的,只好不了了之。

說到買兇殺人,這錢去哪了?唐毅從小毛那裡得知姚樂軍帶了一公文包的錢去了郭曉霞的工廠,出來的時候公文包就不見了。跟著去找,果然在郭曉霞的賬戶上找到了一萬塊錢,郭曉霞說看著公文包破舊,早就扔掉了。唐毅又走訪了姚樂軍的工地,他的室友張士波和工頭老鄭也說並沒有見到過錢,至於還有沒有多餘的錢,就無從去追查了。

唐毅一邊做著案情彙報記錄,一邊總覺得哪裡不對,想了想,乾脆合上檔案,伸了個懶腰,下班了。

作者:趙 雪,西北大學創意寫作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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