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豆瓣日記:每一條路都是回家的路,只是這條路也太長了

豆瓣日記:每一條路都是回家的路,只是這條路也太長了

本文作者「遊民王阿牛」,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1、

小時候,爺爺拄著拐站在村口,村口有條路,通往山的盡頭。

山的盡頭是海,海邊是座小城,城裡有抽著煙的父親,有我的初戀,有更多的人,更多的路,每一條路都通向大城。

大城又通向更大的城,好大好大,那裡有數不清的人,走不完的街道,魚貫而過的姑娘,撲面而來的香水,徹夜不眠的霓虹,一切都沒有盡頭。

有時候,最磨人的不是無路可走,而是這麼多的路,哪一條才是我的路啊?

2、

2011年冬,新加坡,芽籠

周末,為了體驗小島各區的不同,又搬家,一切都談好了。

到地鐵站,聯繫房東,簡訊沒人回,電話沒人接。

一個小時後,對方關機了。「可能剛好在忙吧」,我想。

我坐在站台的長椅,左邊是背包,右邊是行李箱,地鐵進站,出站,人群來了,又散了,最後就剩我,以及地鐵站空蕩蕩的風。

「最後一趟列車即將發車」,聽著廣播,我抄起背包,拖著行李箱,回到了芽籠。

剛出地鐵口,榴槤香撲面而來,一個性感的小姐姐拍了下我的屁股,「這麼多行李,是打包袱回家嗎?」她嗤嗤地笑,我們曾是鄰居,一塊在凌晨兩點去街邊吃過田雞粥。

「姐,搬家被房東放鴿子了,我能在大廳打一晚地鋪嗎?明天一早就走」,我給前房東發信息。

「行啊,你快過來,我剛要去上班,你在我房裡歇一晚好了。」

「我這就上來」。

姐早上回來,打包了兩盒粿條,我們坐在廚房吃著,陽光剛好打了進來。

臨別前,「小孩,自己保重啦,不開心就回來」,她拍拍我的腦門,說到。

星期天的清晨,紅燈區寂靜得如同墓地。我拖著行李,站在天橋上,不知道該去哪裡,只知道我想回家。

(憑良心講,那時其實過得還好的,工作環境不錯,有玩得來的朋友,更重要的是,每月有工資。圖為過節跟朋友溜回公司看焰火)

3、

2014年秋,緬甸,茵萊湖

邪門,剛好撞上一年一度的大節日,旅館不是爆滿就是價格瘋漲。我的帳篷睡袋也剛被偷了,唯有流落街頭。

街上一家大小或青年男女摩肩擦踵,唱著跳著,叫著鬧著。連睡大街都找不到個好地兒,只好跟著人群漫無目的的走,像個影子一樣。

午夜時分,實在太困,隨便找個陰暗的角落就地躺下,沒多久,手臂突然被人踢了一腳,緊接著傳來解皮帶扣的聲音,「哎哎,等會等會」,我嚷嚷地趕緊爬起來,走出沒幾步,就傳來一陣流水聲,以及一聲暢快而悠長的「呼」。

凌晨一點多,還在街上晃的除了醉漢就是遊魂,突然傳來一陣歌聲,尋聲而去,是條河道,零星的小船在岸邊靠著,我跳進其中一艘,鋪件衣服,躺下,星星散在樹梢,夜蟲喳喳地叫。

不時有船夫搖著船哼著異鄉的小調駛過,駛過時船身輕晃,星星起舞,人在船艙躺著,成了搖籃中的嬰兒,安寧而單純,夢裡奶奶在哼著搖籃曲。

4、

2015年冬,埃塞爾比亞,無名的村莊

亞非之路走了一年多,盤纏所剩無幾,跟比我還窮的俄羅斯哥們結伴,一路搭車露營野炊。

新年新氣象,每天有驚喜。

從做飯踩斷耳機線,睡覺壓斷眼鏡,到半夜牙痛,帳篷被扔石頭,但跟第七天相比這些都不值一提。

第七天我被狗咬了,鮮血淋漓,沖一下,貼塊膠布,吃飯,睡覺。

直到兩天後的黃昏,我從一輛貨車跳下,腿突然一抽,我立即倒在路邊。拉起褲腿,腳踝的傷口已腫成饅頭。

(後來才知道,被動物咬了,傷口是不能包紮的……)

幸好游蘇丹時,警察送了我們根警棍(其實就是木棍),正好當拐杖,一瘸一拐地撐著,找露營地,首先是要走出村子。

快到村口,一大片林子擋住了熹微的月光,近視成了瞎子,拐杖成了盲杖。

「汪的一聲」,緊接著是排山倒海的狗吠,而且越靠越近。

「開干」哥們喊了一聲,我們立即擺陣,屈膝彎腰,背靠著背。

我單腳站立,一手拉著哥們的背包,一手拿棍子,哼哼哈嘿地往兩邊掄。哥們一手拿棍子,一手拿著滑板,左右開弓地揮,呼呼作響,還有連綿不斷的狗叫以及棍子的撞擊聲交織,儼然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江湖廝殺,但我們什麼都看不到,比武的對手,是黑夜和犬吠。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他們吠累了,還是被我們的劍陣嚇倒了,或是暗處的主人喊了一聲,反正最後就剩下我們,大汗淋漓地坐在地上,分一口金酒,壓驚,再點上一根煙,慶祝劫後餘生。

黑暗中的煙光,像冬天裡的一堆小火,像小時候奶奶那紅薯飄香的灶台。

(我要回家把那本《降龍十八掌》退了,換成《打狗棍法》。幸好我們之前操練過棍法。)

5、

2016年秋,美國,一號公路

煮了一壺龍井茶,跟營地的哥們分享,意外地,他們不僅跟我分吃剛打回來的魚,還決定捎我一程。

另一個意外是,剛出發,太平洋的霧就漫了上來,濃得化不開。入夜,乾脆就下起了雨。

車子在霧裡蛇一般地挪動,接近午夜,我才終於到站,他們繼續往前開。

我套上雨衣,撩高褲腿,鑽進林子里,干,怎麼這麼多條路,而且,路牌死哪去了?

深山老林里亂竄, 路有很多,太多了,花一個多小時走了其中三條,還是找不到露營地,扔下大包,用雨傘蓋住,繼續找。

第四條路有兩隻發綠光的眼睛,第五條路跟第一條路長得一模一樣,第七條路碰到一條蛇,磷光閃閃,躺在路中間,嗯,應該不是這條路。

凌晨三點,不管了,在一小坡上就地紮營,換掉濕透的衣服,潮濕的睡袋裹著,如同抱著一條蛇,打著哆嗦困進了夢鄉,夢到不斷從滑梯下滑下,爬回去,又滑下。醒來發現是真的。

第二天,充電寶+手電筒在公共衛生間被偷了。

想家,沒回,但也沒繼續北上加拿大,太冷了,不去了。

我要南下,去往溫暖的南方。溫暖的地方比較不想家。

6、

2017年夏,哥倫比亞,泰隆那公園

山海之間的幽靜沙灘,找塊大石頭,紮營。

剛入夜,一對迷路的情侶造訪,給他們指路。

「就你一個人啊?」哥們問,

「是的。」

「不孤獨嗎?」

「還好啦」,我回,心想著,媽的,好心給你指路,這就是報答嗎?

大石頭背山面海,風水一流,就是曬了一整天,有點熱。

出去散步,椰林樹影,海浪聲聲。卷根煙草,剛點上,豆大的雨點掉了下來。

「玩我啊?「,鑽回帳篷,脫掉衣服,還是覺得悶。

又鑽出去,跳進海里,游出去,游回來,四肢攤開,浪沖在身上,雨打在臉上,爽。

半夜起來,蓋上掀掉的睡袋,頭暈腦脹,鼻水橫流,拉開帳篷一角,近處幾隻螢火蟲在閃,再遠點,我就分不清是螢火蟲還是星星,抑或是家裡的燈了。

吃顆感冒藥,睡一覺,不回家。

7、

我常常想,人,往往要說很多話,才能歸於潛默,往往要走很多地方,才能安於一隅。

旅行這麼多年下來,一個明顯的變化是,年紀不小了,不能再像個小孩那樣,一在外面受了委屈,就跑回家找爹媽。

一個成熟的流浪漢,再苦再難,也該是在風雨中勇猛前行,邊走邊吼上一曲「長路漫漫任我闖,帶一身膽色和熱腸,尋自我、覓真情,停步處視作家鄉」,然後再回旅館貓被窩擦鼻涕的。

我開玩笑啦。

實情是,鄉愁就像愛情,都屬於感冒那一類的玩意,只要人不死,就總會發生。

從離家到哥倫比亞,一年半了,我的想法是,一路南下,走到阿根廷。

從地圖上看,那是地球上離家最遠的地方。等我到了那裡,就不能離家更遠了,就真的是「每一條路都是回家的路」了。

只是,這條路也太他媽長了。

後記:

前些天打電話回家,「什麼時候回來?」老媽問,

算了下時間,去年十月進的墨西哥,一年過去,南美才剛剛開始。阿根廷還有好遠,家更遠。沿著記憶回溯,覺得其實也還好,我的人生好像就是這麼回事了。

(全文完)

本文作者「遊民王阿牛」,現居Ciudad de Guatemala,目前已發表了37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遊民王阿牛」關注Ta。


點擊展開全文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每日豆瓣 的精彩文章:

豆瓣日記:做過普羅旺斯燴菜,才算真的看過《料理鼠王》
豆瓣日記:揭開「歐洲迴流古董孤品銀幣手鐲」的真面目
來說說那些年你的脫粉經歷
豆瓣日記:售價一萬的 iPhone X 來了,可惜十一月才買得到
豆瓣日記:絕望主婦口述:我的15年喪偶式婚姻

TAG:每日豆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