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形物語》：當一切希望逝去，愛是憤世嫉俗的調劑

（文/郭千華）似乎有些出乎影評人的意外，《水形物語》在74屆威尼斯電影節上獲得了最佳影片，之後又在多倫多電影節受到了加場的禮遇。陀螺這部「人魚戀」的故事，初看並無特別之處，情節簡單老套，時代背景不夠波瀾壯闊，連懸念也沒有特別引人入勝，但二刷之後，你會發現它在當下世界的語境里有著別樣魅力：人人心裡都唾棄資本排序的觀念，需要一場世俗童話夢境的洗禮。

《水形物語》是大約發生在1962年冷戰時期的美國。在隱蔽的高安全性的政府實驗室里，清潔工啞女Elisa（薩利·霍金斯）被困在孤獨的生活中。當她和同事塞爾達發現一個秘密實驗中的人魚怪物時，Elisa的生活就此發生了改變。

Elisa和魚怪的相遇，不是《beauty and beast》式的典型人獸戀，他們更像在邊緣人群中找尋同類。作為世俗生活中的「異類」，Elisa和魚怪之間逐漸產生了愛的電波。然而在一片肅殺的生物實驗室里，這段「不會說話的愛情」要想繼續存活，他們必須和「權威」殊死一搏。

不能說話的Elisa，偏偏是電影里有最多話要說的人，薩利·霍金斯用手語詮釋了強烈的啞女之愛。她動用了所有肢體語言來求得朋友幫忙，散發的情緒真實可愛，尤其是那一句她艱難比划出來的「fuck」，顯示了她不與世俗意義上的權威同流合污的決心。

可以說，Elisa陷入了一場大冒險，將Elisa推進未知的是愛的力量。這不由讓人想起《鋼琴課》里的啞女艾達，她勇敢奔向了盛情的邀請，一直蒼白僵硬的表情也似乎柔軟起來。西班牙詩人洛爾迦曾寫過，「in a drop of water/the little boy was looking for his voice」，就像啞孩子在露水中尋找他丟失的聲音一樣，Elisa尋找到了魚怪。

導演陀螺和蒂姆伯頓營造的「奇觀」氣氛有些類似，但在冷戰的大背景下，浪漫帶著隱秘、異色的人怪小幸福，在晦暗中凸顯了溫暖。20世紀60年代的世界，充滿了我們所認識的權力、憤怒，不容忍、孤獨，以及太空競賽和民權運動。這是美國開始停止種族主義的年代，人們在經歷核戰爭的殘酷；幾個月後，肯尼迪將被暗殺，某種程度上這是一個可怕的愛情時間。

再加上影片里的黑色元素，擁有人類陰暗面的大反派實驗室主管richard充滿恐怖特質，他的另一個身份是蘇聯間諜。richard對魚怪心狠手辣，電擊場面十分殘暴，而對於其他異己分子，包括同性戀和黑人，richard對他們也毫不留情。而在陀螺的敘事里，黑暗的存在為了凸顯光明。在每個人都只能專註於未來的時刻，「魚怪」這樣的古老生物出現了，愛情就這樣不管不顧地發生了，你可以跟隨這場愛戀忘記時代的不公正，忘記令人厭惡的人類分歧和恐懼。

電影里有兩場戲讓人印象深刻。一是Elisa堵住了衛生間的門和窗，她和魚怪在放滿水的衛生間沐浴，此刻窗外傾盆大雨，她的地板和門窗同時嘩嘩漏水，一直滲透到了鄰居家和樓下的劇院。性感奔放，這一段充滿大膽想像力的鏡頭簡直是愛的壯舉！還有Elisa幻想出自己和魚怪是舞台劇里的愛人，擁有健碩身材的魚怪與她深情共舞一曲，繁星綴滿夜空，浪漫至極，魚怪在Elisa愛的調教下終於「化魚為人」。

「沒有黑暗能夠徹底打敗光明」，擅長怪物題材的陀螺回到了自己的藝術根基，在怪物的寓言中找到了深入靈魂的視覺風格。他曾感性表達電影創作的初衷：「當我們相信愛時，我們總是以一種不可救藥的方式去提及。我們害怕看起來很單純，可愛是真實的，它就像水一樣，是宇宙中最溫柔也是最強勁的一股力量。它自由自在，無形無狀，直到它湧入某個人，直到我們敞開心懷讓它流進來。我們的眼睛或許認不清，但我們的靈魂火眼金睛，無論湧入的愛是什麼形狀，它都認得出愛的模樣」。

至於開篇Elisa脖子上清晰的三道疤痕，陀螺並沒有解釋。或許可以理解Elisa其實是世界上的另一隻魚怪，只有社會異類之間才會發現彼此，擁抱並拯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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