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瘋魔，不成活——影君子 馬克·里朗斯

在741期《看電影雜誌午夜場》的「影君子」欄目中，我們將為您介紹著名演員馬克·里朗斯的職業生涯和優秀作品。馬克·里朗斯在舞台、電視、電影上都頗有建樹，他既是莎士比亞環球劇院的首位藝術總監，也是出色的莎翁劇演員，兩次斬獲奧利弗獎，三次捧得托尼獎。2016年，他憑藉[間諜之橋]獲得第88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2017年又在[敦刻爾克]中大放異彩，今天的里朗斯已成為我們這個時代不可多得的表演大師。

與斯皮爾伯格的合作令里朗斯的知名度大幅提升，但他的主要陣地仍在劇院里。令人感到驚訝的是，即便里朗斯這樣的功成名就的實力派演員，對戲劇表演也並非手到擒來，舞台不時地賦予他可怕的時刻。有那麼幾次，里朗斯甚無法走出化妝間，他把自己關在裡面，緊張地狂叫。里朗斯的在《耶路撒冷》中飾演的「拜倫」曾為他帶來諸多榮耀，但鮮為人知的是，當這部劇在倫敦進行第二次巡演時，里朗斯一度在舞台上無法注視同台演員的面孔，他頭腦中出現一個聲音，不斷告訴他應該為自己的糟糕的演技向觀眾道歉，在演出結束後，他拒絕了返場。「那是簡直是一種心理疾病。」里朗斯回憶道。

然而其實那場演出相當成功，只有里朗斯當時憂心忡忡：「我總是覺得觀眾在騙我。他們為什麼笑？我要制止他們，他們笑是因為別人告訴他們這戲劇是好的，他們並不是真的要笑。這就是我腦子裡所想的。」

在那次巡演中，演員麥肯錫·克魯克在400多場演出中都與里朗斯共用一個化妝間，他對那個時期記憶猶新：「里朗斯在那時產生了自信危機，他變得自閉、沉默寡言，而這些在其他演員身上沒有發生過。在舞台上，他變得非常激動，幾乎就在失控的邊緣。」

有時，這種陰暗的情緒幾乎壓垮了里朗斯。「在危機的頂峰，」克魯克表示：「里朗斯常勃然大怒，摔東西，砸壞巡演拖車的窗戶。他情緒失控，卻在舞台上收到了極佳的效果。」即便在心情明朗的時候，里朗斯卓越的才華也會惹出「麻煩」。當他開始表演時，就好像一塊磁石，所有其他演員就要圍繞他的軌道運行，這顯然讓他人感到不自在。

里朗斯自己曾經透露過一則故事，在《量罪記》巡演期間，里朗斯飾演的「文森修公爵」為了讓觀輕鬆，故意把台詞念得有喜劇效果，結果在演出結束的宴會上，與里朗斯演對手戲的演員利亞姆·布倫南不停地喝著悶酒，直至凌晨，當里朗斯找到他時，他抱怨道：「馬克，你為什麼那樣做？你曾是我的英雄，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在環球劇院工作時期，里朗斯擔任藝術導演，這是一個將父親與同事兩種角色集於一身的職位。當有演員生病或請假時，里朗斯會拿著一本書站在舞台上，代替這名演員和大家一起排練。有一次，他先是在下午扮演克呂奧佩特拉，又在晚上扮演《Comedy Of Errorsin》中的雙胞胎。這樣的經歷雖然忙亂，卻也充滿了即興發揮，甚至靈光凸顯的時刻。里朗斯的女兒朱麗葉特就表示，里朗斯在替人綵排時的發揮，有時比他真正的戲劇表演還出色。

在環球劇院的經歷教會了里朗斯遊刃有餘地安置自己的表演能量。他的表演不僅出色，而且愈發自由，經常在詮釋角色之餘與觀眾互動。2008年在百老匯出演《波音波音》時，里朗斯中學時的冰球教練趕來觀看，這位資深演員在舞台上一邊溜冰，一邊沖台下手舞足蹈，就像一名學生沖老師頑皮地眨眼睛。

更重要的是，這段經歷讓里朗斯認識到，他不適合做一名管理者。他不喜歡把他的角色分割為演員和老闆兩個獨立的部分，他喜歡戴著一頂印有「藝術指導」字樣的帽子，以示和同事的區別。

有時，這兩種身份會讓里朗斯產生撕裂感，下午五點，他剛剛結束《哈姆雷特》日常演出，僅一刻鐘後，他又要出席常務會議。「我仍然流著汗，連洗個澡的時間都沒。我得坐在一間小屋子裡和人們討論著餐飲服務之類的事情，我無法告訴他們我正在變得偏執而情緒化，我簡直要死了。」

里朗斯烈火性格越來越無法見容於環球公司，董事會自從僱傭里朗斯那一刻起就清楚地知道，他是個莎翁作品作者真實身份的懷疑者。里朗斯如今自己表示，他對這一問題抱有開放態度，他傾向於認為這些作品屬於一個時代的集體智慧，而不是屬於一個人。里朗斯甚至要求環球公司的商店銷售一些書籍，為莎翁劇作者身份提供不同的觀點，這實在令公司大傷腦筋。

里朗斯同時還極力反對英國介入伊拉克戰爭，他甚至為此去見了董事會中主戰派的代表。他記得在一次聚會中，一位銀行家嘲笑他為「和平主義者」，「難道你不是嗎？我想，我覺得理想狀態應該是沒有戰爭，我們不會自相殘殺。如果有人襲擊了我的妻子和孩子，而我恰好有武器，我可能會殺了他，我希望我不會，但我得承認我們的本性都是暴力的。但我認為理想情況應該是我們儘可能地坐在桌旁討論。」

2005年，當里朗斯離開環球公司時，他感到「非常沮喪和疲憊」。然而他卻為環球公司留下許多寶貴遺產。莎士比亞劇場變成了人們重新體驗伊麗莎白時代劇院文化的重要勝地，人們支付五英鎊，便可以觀看世界一流演員表演的莎翁劇，他們用的不僅是那個時代的舞台，還有那個時代的衣服和道具，連背景音樂都一模一樣。對里朗斯來說，這裡的建築就像他的第二個家，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奢望人生能再有一個七年，讓他像這般如痴如醉地工作。

2012年夏天，對里朗斯來說是人生最難熬的時刻，她的女兒娜塔莎不幸去世。然而里朗斯的演繹工作並沒有停止，他的劇目在環球劇院掀起熱潮，在倫敦西區和百老匯的門票大賣，直到2014年，《第十二夜》巡演的最後一晚，里朗斯表示當時還在台上表演的他頭腦中突然浮現了娜塔莎的聲音，他也開始不自覺地做一些娜塔莎的習慣性動作。

在那一刻，里朗斯感到女兒就在自己體內，和他一起享受表演的樂趣，並時不時地為他出主意。「兩年的巡演經歷讓我明白了我的小女兒身在何處，我當然很懷念她，但我也覺得她一直離我非常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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