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到底是平的還是溝的

作者：黎荔

我認為這世界是溝的，而不是平的。我不相信像長尾理論所說的，這個世界真的平了，已經沒有主流和非主流一說，從都柏林到平頂山，大家都只是會點贊的網民？又或者如安迪·沃霍爾說的，所有人都有一分鐘的走紅時間，在自我表現的潮流中，大家機會均等，自動達成了「納什均衡」？事實上，在信息社會，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貧困者之間的鴻溝，也稱之為「數字鴻溝」，正在不可避免地拉大。

「數字鴻溝」也是「知識鴻溝」或者「教育鴻溝」。「數字鴻溝」造成的差別我認為這世界是溝的，而不是平的。我不相信像長尾理論所說的，這個世界真的平了，已經沒有主流和非主流一說，從都柏林到平頂山，大家都只是會點贊的網民？又或者如安迪·沃霍爾說的，所有人都有一分鐘的走紅時間，在自我表現的潮流中，大家機會均等，自動達成了「納什均衡」？事實上，在信息社會，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貧困者之間的鴻溝，也稱之為「數字鴻溝」，正在不可避免地拉大。，正在成為中國繼城鄉差別、工農差別、腦體差別「三大差別」之後的「第四大差別」，其本身已不僅僅是一個技術問題，而正在成為一個社會問題。網路用戶雖然持續增長，但其普及和應用主要發生在城市，網路用戶中只有0.3%是農民，城市普及率為農村普及的740倍。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同我國的地形梯級分布相似，我國不同地區使用數字技術的程度也呈梯級分布，只不過方向剛好相反，表現為東部沿海城市數字化程度相對來說比較高，而中西部地區數字化程度較低。無論是實際上網人數，還是上網人數所佔人口比例，東部省區都大大超過中西部地區。「數字鴻溝」造就階層裂分及代際綿延，同等智力條件下，一個人與另一個人的資訊環境，完全沒有可比性，造就不同的發展路徑，「寒門難再出貴子」從中可得到解釋。

這些年來，全球資本主義體系正在發生重大變遷。全球資本主義體系，經歷了三次重大轉型，第一代資本主義是器物資本主義，它以器物（實體製造、能源和金融）為其基本特徵，第二代資本主義始於上世紀60年代，而在90年代因互聯網和視窗出現而趨於高潮，那就是資訊資本主義，它以資訊（品牌、金融、數碼信息、文化符號等）為生產對象，而把實體製造業外放到第三世界國家。鑒於20到21世紀之交，西方多次發生數碼和金融危機，近年開始，美國正在迅速調整國家戰略，從第三世界召回並復興實體製造業，形成資訊資本主義和實體資本主義的雙重結構，相信歐盟也會隨之跟上。西方正在邁入更加成熟的第三代資本主義時期。

在世界變遷的格局中，相對而言，中國至今還處在實體製造的時代。這種對實體製造的過度依賴，是改革開放37年來嚴重忽略文化建設的重要原因，因為在實體製造業中，文化的因素變得非常虛弱，對於部分主管官員和企業家而言，它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頂多就是經濟的輕盈花邊而已。2009年以來，頂層設計者開始倡導文化產業，試圖將其升格為支柱產業。但這是遠遠不夠的。資訊應該是整個國家經濟結構的雙核之一，它不僅是文化產業的基本內容，而且應當成為實體製造業的靈魂，推動上游的自主工業設計和下游的國際品牌營造，更應成為建設健康公民社會的堅硬骨架。中國必須對新科技革命及信息化的相關社會影響更為敏感，特別對國內「數字分化」有較強烈的感性認識及危機感。今天，人們日益意識到，將來地理意義上的世界地圖，將讓位於以知識等級劃分的世界地圖，國家之間的鴻溝將越來越大，越來越以知識衡量財富，從而造成社會衝突越來越大。因此，政府應採取各種辦法縮小這種差距。近年以來，政府開始談數字鴻溝問題，但仍沒有提出具體的實施辦法。更重要的是我們對時代的看法有錯位，仍是以物質產品的數量來衡量社會發展的指標。我們急需建立一套對各地信息化的指標進行衡量的體系。

平心而論，互聯網拉扁了社會結構，很多話題可以得到充分的討論和表達，教科書式的統一答案是不可能有了。但這是否意味著互聯網就帶來了真正的公平？或者說是，社會結構中，主流和非主流就已經消失了呢？恐怕沒這麼樂觀。且不說歧視和傷害可能向深處轉移，變得更加隱蔽，更多的新的問題也隨著互聯網的傳播特性被發明了出來。大數量的自媒體如博客和微博，製造了一種普遍的幻覺，認為碎片式的言辭可以代替哲學思辨和思想探索，而口水可以代替文化原創。但事實上，除了有助於形成輿論監督環境之外，這種廣場式運動，對文化建構並無直接幫助。中國的問題在於，它已經錯過了文藝復興型的精英導引時代，而鑒於精英的飽受質疑，文化改造的使命，變得無人可以承擔。作為文化重建的主力，專業和公共知識分子在獨立性、精神性、創造性和正義性的普遍衰弱，是我們要面對的最大難題。精英與民眾的良性互動，取決於雙方的自我重塑、以及是否能夠達成核心價值的共識。

互聯網是一種讓機會均等的新力量。也就是說，未來的差別將在於能不能把握機會。以往沒有人或者很少人有機會，但是當人人都有機會時，很容易看出，哪些人擁有必要的智商與自發的驅動力去善用這些機會，造成差別的不只是智商而已，還有個性和想像力。凡是把握機會採取行動的人，網路可以提供給他們更多的力量。從信息這個最基本的原子顆粒度上講，互聯網的本質是一種信息之間智能匹配的工具。門戶、導航、搜索引擎、社交、垂直搜索、O2O這一波波浪潮，都是在不斷進行信息更深度、更智能、更整合化的匹配。而且，在信息匹配到一定程度之後，產業鏈上下游就形成了整合。我們能夠看到，信息社會的資訊流動不斷加速而且無邊界，但卻不一定看到其連接和共享，依然是一種過濾機制下的智能匹配。所以說，雖然互聯網已經把整個世界聯在了一起，但這個世界，跟以前一樣，還是一個被劃分、被區別、被割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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