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管風暴下的虛擬貨幣市場：比特幣大逃亡，「一幣一別墅」成夢

比特幣價格近幾天一路狂跌到17000元。

9月14日晚7時左右，比特幣國內最大的交易平台之一「比特幣中國」在其官網和微信公眾號發公告稱：該數字資產交易平台今日起停止新用戶註冊；2017年9月30日數字資產交易平台將停止所有交易業務。

消息傳出，比特幣價格應聲下跌，已經從最高時近31000元猛跌至17000元。在走勢仍不明朗的情況下，對於很多比特幣投資者而言，過去的兩個月，個人資產經歷了過山車般的起伏。

財富神話催「入市」

錢先生是最早進入國內比特幣市場的「先行者」，在他看來，比特幣市場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個諺語最好的註腳。早在2011年就開始關注這種「新興」事物，當時沒幾個人對比特幣提得起興趣，更多的人提起「比特幣」首先想到的是電子遊戲，沒人預料到這東西還能成為賺錢機器。

錢先生就是在第二年進入比特幣市場，研究了一個星期以後，他決定購買3000個比特幣，這在當時只需要花費不到20000元人民幣，「就當打了水漂」，然而隨後比特幣的價格走勢讓他大跌眼鏡，到了2013年，比特幣的價格已經超過千元，漲了十倍還多。

伴隨著各種政策傳聞，期間比特幣的價格也一直起起落落，但始終在上漲。2013年後半年，比特幣的價格超過了6000元，錢先生的賬面資產已經翻了300倍，這種賺錢速度讓他感到「匪夷所思」，同時也堅定地認為比特幣還將繼續上漲，在這期間他除了偶爾使用資金賣幾個之外，一直持有這3000枚比特幣。

比特幣很容易被政策左右，暴漲暴跌成為常態。

但監管始終在盯著這個新生事物。到2013年12月，央行出手，聯手各部委出台了《關於防範比特幣風險的通知》，認定比特幣不具有法償性與強制性等貨幣屬性，並不是真正意義的貨幣，第三方支付機構不支持比特幣交易平台的轉帳和提現。受此影響，比特幣價格一度腰斬，大跌近6成。

作為一種「去中心化」的虛擬貨幣，從比特幣一路走來的漲跌可以看出，有任何監管政策的「風吹草動」，比特幣都會經歷一場暴跌。2014年，比特幣曾經從6000多元跌倒600元，幅度之大令人咋舌。

因為這種貨幣並沒有統一的監管機構，更沒有漲跌幅限制。在「幣圈」內，能拿住的人非常不容易，國內「幣圈」傳奇投資人、前新東方英語老師李笑來就是這麼一個「圈內傳奇人物」，2011年進入虛擬貨幣圈的他自稱是中國的「比特幣首富」，擁有的比特幣數量達到6位數。

迅速成為「洗錢」工具

比特幣「無國界」、難監管的特性，讓其迅速成為洗錢工具，一位曾操作過此類洗錢行為的宋松（化名）對南都記者表示，以前如果資金要流到境外，額度特別巨大的時候，需要通過地下錢莊，手續費比較高，而且在國內的一系列操作也很繁瑣，但是比特幣出現以後，很多人發現這是一個絕佳的洗錢渠道。

比特幣的特性，讓其成為絕佳的洗錢工具。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是一台連接網路的電腦，理論上都可以進行點對點比特幣轉賬，資金的流動完全在網路上，不需要通過第三方機構如銀行，根本就無法被監管，銀行也就沒辦法收手續費，更不會有所謂的額度限制，比特幣的價值，也只是存在於交易雙方的信心。」宋松對南都記者說。

與現實世界的跨境匯款規定的限額度、手續費不同，比特幣匯款的具體操作手法就是，在國內的比特幣交易所購買或者提取一定數量的比特幣，然後到國外交易所再提取出來，這樣錢就出去了。

「前後就幾分鐘的事情，不會遇到監管，幾乎沒有限額，這簡直是天然的洗錢工具。」宋松說。

宋松在發現這個之後，迅速將「傳統業務」轉型成為「比特幣經營」，在他看來，監管措施始終是存在滯後性的，這次監管雖然落地，但在洗錢領域，比特幣已經成為「重災區」。

事實上，在「暗網」上存在已久的幾個著名的電商網站，無一不是使用比特幣在進行交易，有的賣家甚至拒絕收美元或者其他貨幣，只收取比特幣，從iPhone到虛假護照、槍支都可以買到。在被查處的時候，著名暗網交易平台「絲綢之路」就曾存在大量比特幣的交易記錄。

基於這種特性，比特幣在國內的一大功能就是洗錢。本次央行出重拳監管，也是考慮到比特幣等虛擬貨幣可能擾亂金融市場，成為無監管的洗錢通道。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數字社會與區塊鏈實驗室主任蔡維德也認為，目前國內的比特幣已經成為最為普遍的洗錢工具之一。

「監管部門這次嚴厲限制比特幣的交易，意圖就是阻止人民幣與數字貨幣的非法交易，這樣的確可以限制一部分洗錢和非法融資行為，的確有很多人使用比特幣把資產轉移到國外去。」蔡維德對南都記者說。

「一幣一別墅」：夢想驅動新「韭菜」

在這場數字財富的狂歡中，有很多新進入者，在本次監管風暴中淪為了「被收割者」，南都記者在一個比特幣群中看到，不少新進入者在監管政策出台後「一片哀嚎」，很多人都是在幾個月前，看到比特幣價格不斷暴漲，抱著發財夢想進入的，沒想到價格暴跌得如此迅猛。

這次下跌，部分幣種跌幅高達40%以上。

在幣圈內曾流傳著「一幣一別墅」的俗語，意思是比特幣終究會漲到一枚可以兌換一套別墅的價格，很多人抱著這種財富夢想，投入了本就不多的身家，進入到這個博弈場。

剛畢業兩年的柳先生（化名）就是這樣一個「小散」，他所在的群里，名稱都是以「韭菜嫩芽」、「韭菜茬子」、「中等韭菜」等稱呼來進行排名，在他們看來，自己這次是真的被活生生地「割了韭菜」。

今年8月，在朋友的介紹下，柳先生拿著僅存的8萬元全數購買了比特幣，當時的價格已經達到了29000元，雖然監管傳言不斷，可市場上仍瀰漫著樂觀情緒，很多人都相信監管政策不會真的出台。

「當時覺得比特幣交易市場已經存在這麼久，不可能把大的平台都封死。現在炒幣的人這麼多，而且以年輕人為主，是個新生事物，加上全天候交易，我剛開始是很看好的，都是想掙錢，我的夢想就是『一幣一別墅』。」柳先生對南都記者說。

不過，隨著「風聲」趨緊，柳先生覺得情況越來越不妙，他手上除了比特幣，還有以太坊、萊特幣等其他幾個幣種，比特幣還是相對抗跌的，其他幾個幣種有的跌幅超過50%，甚至來不及出逃，柳先生的資產就損失了70%以上，曾有一個幣種他在1元的時候入，賣掉的時候價格已經不足0.5元了。

「我也不死心，虧了這麼多。但是再冷靜的想想，我只是賠錢的其中一個，再投下去，不可能有結果。」群里另一個「韭菜嫩芽」說，他同樣在這次慘烈的暴跌中損失甚多。

場外交易「風生水起」

這次監管「風暴」，對於從2013年就開始進入該領域的玩家來說有點「似曾相識」，也就在當年，比特幣投資開始獲得市場青睞，年初價格不過13美元，到了11月已經突破1000美元，最高接近1200美元。

然而當年12月，央行聯手各部委出台《關於防範比特幣風險的通知》，認定比特幣不具有法償性與強制性等貨幣屬性，並不是真正意義的貨幣，比特幣價格大跌近6成，直到2017年7月開始的又一輪暴漲。

不少炒幣者認為，監管只是要規範這個市場，而無法真正消滅數字貨幣，本次國內幾大虛擬貨幣交易平台主動關閉，也讓比特幣的交易大量轉入場外。

一個QQ群里，不少收幣者發送的收幣廣告。

南都記者在一個名叫「比特幣國際場外交易群」中看到，監管政策出台的這幾天，很多人都在群里「收幣」，而且聲稱有國外正規平台。

「長期收幣LTC、ETH、ETC，價格比國內主流平台高4%以上，北京、吉林、遼寧地區可當面交易，可轉賬、可現金，有意私聊。」一位收幣者如此解釋。據了解，收幣者的手續費從千分之二到百分之一都有。

各類社交軟體中存在著大量比特幣「場外交易」群。

南都記者在社交軟體上一搜，就找出近百個「場外交易」群，其他隱蔽的微信群則更多。根據「How To Buy Bitcoins」網站顯示，包括場外交易在內，全球用戶可購買比特幣的途徑超過30種。

「比特幣是全球流動的，現在中國是關閉了幾家大的交易平台，但私下交易是沒有限制的，正常的交易轉移到了線下或者國外，不過總的交易量肯定會減少。」蔡維德對南都記者說。

「區塊鏈」或將在規範中迎來發展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監管政策，主要針對的是比特幣等虛擬貨幣的交易平台以及「ICO」，也就是虛擬貨幣融資行為，而比特幣的交易並不在禁止之列。

中國銀行推出的「區塊鏈電子錢包」應用。

南都記者查詢到，中國銀行也悄然推出了一款名叫「區塊鏈電子錢包」的應用，目前已經可以在蘋果的應用市場上下載。

「其實，區塊鏈技術脫胎於比特幣系統，但不等於比特幣。如今一談到區塊鏈，就要談到比特幣，其實是對區塊鏈的誤解。比特幣只是區塊鏈技術的一種應用，將來區塊鏈肯定會在規範中不斷發展，最終作用於實體經濟，為實體經濟服務。」蔡維德對南都記者說。

在蔡維德看來，比特幣與其說是一種貨幣，不如說更像一種「積分系統」。

「打個比方，假如你有某個航空公司的積分，而我想要用人民幣來購買你的積分，從而獲得某種服務，那這種交易是可以的，而且積分本身的確可以換取其他服務，但這個積分不能取代法定貨幣，也無法取代，最終只是一種有價符號。隨著監管的不斷成熟，它最終將融合在實體經濟中，成為重要的一部分。」蔡維德說。

采寫：南都記者 申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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