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樓戲說：教授無米，校長無房

唐朝在中國歷史上並不比北宋富裕，這是學界公認的。但唐朝人會吹，給人的感覺是物阜民豐、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些大同社會的假象。初唐時詩聖杜甫在詩中吹：小邑猶藏萬家室，公私倉廩俱豐實。到了晚唐，詩人王駕還在吹：鵝湖山下稻粱肥，家家扶得醉人歸。倒是中唐李紳說了句大實話：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安史之亂後，上層社會腐朽奢侈的生活作風並沒有改變，輕徭薄賦的日子從此不再來。錢幣貶值，購買力下降，國力民力已大不如前。不僅老百姓日子難過，就是中下層層官員的日子也不好過。像杜甫這樣的卸任官員，都只能住茅屋。那年八月，怒號的秋風吹跑了老杜屋頂的三重茅草，他哭天喊地：「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老杜的經歷，以無可爭辯的事實說明了一個淺顯的道理：文人要愛惜自己的嘴，為當局者粉飾太平是有風險的。

很多人不免要問：唐朝人到底活的咋樣？當時的物價、房價到底幾何？以唐宋八大家之一的宣城人韓愈來作案列分析。韓愈三歲喪父、十二歲兄亡，因為叔叔在廣德當縣令，家族在宣城置有田產，從13歲到19歲，他在宣城度過了清貧的少年時代。25歲那年考上進士後，在京城參加高級公務員競崗考試，考了三次，居然掛了三次，好幾年都未能做上官。不做官，就沒有俸祿，日子凄苦可想而知。最潦倒時，租住在長安城一個前宰相家的亭子里。終於，在公元802年他29歲那年，終於撈到了一個正七品的「四門博士」，相當於首都長安大學的教授，把一大家子從宣城接來，還老是窮的沒錢買米。無房、無驢、無家妓，家無隔夜之糧，常等米下鍋——這就是唐朝一個縣處級教授生活的真實寫照。

再後來，教授終於熬成校長了。「國子博士」月薪是25貫。當時首都差一點的、風水不佳的二手房均價在300貫左右，相當於韓教授一年多的工資，但還是買不起。有考證帝研究過，唐太宗貞觀早年，一貫錢的購買力，相當於現在人民幣4130元。到了玄宗開元年間，一貫錢購買力能相當於2065元人民幣。安史之亂後，一貫錢只相當100元人民幣的購買力了。到了韓校長時代，25貫錢能買30石米（1石米合計59公斤）。按每個成年男子年耗7石2斗米算，一年工資能買360石米，可以養活50個人。這也不算少了。但問題是韓校長講宗族，重鄉情，除了要養活一家子30多口的吃喝拉撒，韓教授估計沒少接濟宣城來京趕考的窮秀才和窮親戚們。也真難為他了。

好在當時長安雖然買房不易，但租房容易，租金不貴，士大夫也不以租房為恥。據說還有水部員外郎、工部尚書等司部級幹部也在外面租房子。當時長安坊間笑傳只有兩個人不用租房：宰相和皇帝。所以有長安米貴，居易不易之說。

到了49歲那年，韓愈已經是副部級公務員了（侍郎），頭髮白了，牙也鬆了，眼也花了，終於在長安城二環內買了一套房。他高興地在文章中感嘆"始我來京師，止攜一束書，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廬」。這種激動和當今的房奴們還完三十年按揭的心情相比也毫不遜色。所以房奴們：千萬不要憤懣抱怨，千萬不要罵政府，千萬不要恨開發商，蟻族們心裡也不要難過，想想韓教授的亭子間，長安租住三十年，誰沒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房夢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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