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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二胎有關的三個故事

2013年,我國開始實施「單獨二孩」政策(即「夫妻一方為獨生子女的家庭可以生育第二個孩子」);2016年1月1日開始,我國全面實施一對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的政策。隨著這些政策的實施,越來越多的二胎家庭開始出現,根據衛生計生委的統計數據,2017年的前5個月,全國住院的分娩數中,二孩及以上出生佔57.7%。

生育政策改變了,人們的家庭結構和親子關係也都正在經歷著巨大的改變。今天,正午帶來三個中國二胎家庭的故事。

再生一個男孩

文 陳曉舒

田小易一屁股能佔滿一張雙人坐的沙發,這套淺棕色的皮沙發是上個世紀的時髦傢具,但現在,沙發表皮斑駁得像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田小易松垮的皮膚和沙發幾乎融為一體,難以想像,她才30歲。

「等斷了奶,我也該減減這身肥肉了。」她敏感解讀了我的眼神。這或許是一個浩大工程,這一次懷孕,她胖了58斤,生產後體重不僅沒有降低反而增長了。和我最初認識的田小易相比,她足足胖出了半個自己。

五個月前,田小易發布了一條朋友圈:「一切順遂!」底下一片評論:「怎麼了?」「發生什麼了?」3天後,田小易在評論里回復:「我生啦。」

我問田小易:「好低調,男孩女孩?」「是妹妹。」她回復我。沒等我祝福,她又發來:「呵呵,婆婆不高興嘍。」田小易生活在重男輕女的南方城市,老公是軍人,每年回家相聚的假期不多,田小易獨自帶著大女兒甜甜和公婆生活在一起。

生產那天,只有婆婆陪產,田小易沒打鎮痛,從規律宮縮到生產整整28個小時,助產士把孩子斷臍、油浴、稱重後包裹好,抱給產房門口的婆婆,「恭喜啊,是個小公主。」田小易豎起耳朵聽動靜,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助產士把小女兒抱了回來,面無表情地放在田小易產床的枕邊,走到一邊和同事小聲抱怨:「擺臉給誰看啊,又不是我生的。」田小易頓時感覺全身僵硬。懷胎十月,她常常做噩夢夢見,自己躺在產床上,毫無知覺,戴口罩的醫生告訴她:「是個女孩。」然後,醫生拉開蒙住臉的口罩,是婆婆,一臉怨氣,一手拿著手術刀,另一手沾滿鮮血。田小易想大喊尖叫,但是使出全身力氣都發不出聲音,她努力掙扎,發了狂一樣,把自己掙扎醒了。原來只是個夢,她摸摸自己的肚子,一鼓一鼓的,裡面的小小人正在用力踢醒她。「蛋蛋,嚇壞了吧,你千萬別是個女孩。」她說。

夢境沒有發生,婆婆沒有提著手術刀站在面前,而是離開醫院了,把田小易一人丟在產房。她感覺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噝噝噝,眼前一陣眩暈。她已經完全忘記自己正在經歷第二產程——胎盤娩出,忘記助產士正在幫她縫合側切傷口,直到被推到病房,她全程失憶了。

直到女兒甜甜把她推醒,爬上病床躺在她身邊。田小易才猛然驚醒:「妹妹呢?甜甜,妹妹呢?」甜甜坐起身來,指指床尾的小嬰兒床,一臉落寞看著媽媽。田小易摟過甜甜,語氣輕柔:「你有沒有去看看妹妹?」甜甜賭氣地搖搖頭:「媽媽,我要走了,奶奶要帶我去坐滑滑梯。」

田小易很難過,這一刻她多希望有個人能在身邊陪陪她。她想到將來,該如何讓婆婆接受這個小孫女,讓大女兒接受妹妹,就覺得心亂如麻。

回到家後,田小易才知道,婆婆把一萬五千元的月嫂退了。這個金牌月嫂是聘請來照顧「孫子」的,現在已經用不上了。

月子過得稀里糊塗,和三年前生甜甜沒法比,當初家裡歡聲笑語,雖然婆婆明確說想要個男孩,但是小嬰兒的降生還是令人歡喜,白天甜甜幾乎沒躺在床上過,爺爺奶奶月嫂輪流抱著。

但這一次,婆婆借口要帶大孫女,幾乎沒出現過,一大早就帶著甜甜出門了,公公忙著打麻將,也見不到人影。老公請了五天假,又匆匆離開了。就留田小易獨自在家守著小嬰兒。

有天晚上,公婆難得在家,兩個人在廚房燒菜,田小易拿著水杯打算進去接一杯水喝,走到廚房門口,聽見公公說:「她不是吃不了蔥嗎?別放這麼多了。」「放了又怎樣!叫救護車啊!」婆婆語氣蠻橫。田小易心底一涼,拿著空杯子離開了,獨自在陽台吹涼風,在三年前,陽台門是被婆婆封死的,生怕她這個產婦的骨頭縫「見風」了。

她拿起手機想和老公抱怨,又一想,說了也沒用,老公能回家和親媽對質嗎?頂多就是寬慰自己幾句。

陽台上堆滿了沒洗的衣物,小嬰兒換下的衣服就混在大人的衣服裡面,三年前,婆婆可是每天追著全家人的屁股後面強調:「小孩子的衣服、碗筷一定得單獨洗,絕對不能混在一塊!洗衣液和洗碗液都得是嬰兒用的,無毒的。」當時田小易是多慶幸自己有一個與時俱進的婆婆,育兒觀念和年輕人沒有任何差別。難道真的是二胎照豬養嗎?如果是個男孩,還會是這樣嗎?

田小易把小嬰兒的衣服挑了出來,放在一個乾淨的桶里。擺在洗衣槽上,她覺得這個地方足夠顯眼,可以給婆婆一個提醒。走出陽台時,她又折回去放水把這些衣服全洗了。生頭胎時候,婆婆愣是一整月不讓她碰涼水,洗頭洗澡都不讓。

八個月前,我去過田小易家裡,進門就是一地玩具。田小易還沒生產,她穿著一條藍布圍裙,拿著一把鍋鏟從廚房裡出來,隔著客廳大聲和我打招呼,我被她的樣子逗笑了,大腹便便又喜氣洋洋的,像個相聲演員。

田小易的公公婆婆端坐在電視機前,公公正在研究孩子的一個電子玩具,發不出聲音了,他擺弄了許久之後丟到了一邊:「壞了,就這樣玩玩吧。」婆婆蓋了一條毯子蜷在沙發里看電視,看見我進門,給我讓了座遞了茶,嚴肅問我:「你家是男孩女孩啊?」我看她神色不對,尷尬地回答說:「我無所謂的。」

「哼,一看你就是生了男孩才無所謂,」婆婆把臉甩到一邊,斜眼看著我,一副我得了便宜賣乖的樣子,「我不怕人笑話,我就是重男輕女,想要個男孩。」我有些吃驚,田小易尚未分娩,婆婆就這麼強勢表達自己的意願。我借口離開,溜進了廚房,田小易正在做午飯,廚房裡濃煙滾滾。我問她:「怎麼你在做飯?以前不都是你公公做飯嗎?」田小易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間,發出了噓的聲音,我趕緊閉嘴。

她把灶台上的排氣扇開到最大,借著噪音,小聲和我說:「你沒看見他們兩個臉色不好嗎?」我點點頭,問:「發生了什麼嗎?」田小易關了火,挨近我說起來,過年前,田小易的婆婆在吃飯的時候提出去看下肚子里寶寶的性別,田小易的月份到了,已經能夠看清男女,田小易沒吱聲,她不想去。飯後,她給老公打了電話徵求意見,田小易的老公也覺得沒必要,懷都懷了,男孩女孩不都得生下來。

田小易沒去醫院。過完年,婆婆直接遞來一張b超繳費單,她託了醫院的關係,請朋友幫忙看下男女,費用都繳了。田小易收了單子,又沒吭聲。田小易也是個沒脾氣的人,她想要是公然拒絕,肯定得大吵一架,她贏不了。她只能借口今天忙、明天也忙,一直拖著。公婆這幾天有些坐不住了,催促了幾次,公公幹脆不做飯了,婆婆也不收拾屋子了,讓她一個人來,看看她到底有多忙。

「婆婆一心想要男孩,就算最後是個女的她也沒辦法啊,不可能讓我打掉,但我以後得日子就不好過了。」田小易說,她的婆婆沒辦法決定田小易肚子里孩子的性別,但絕對能掌控家裡的氛圍。

2014年,婆婆也曾帶著田小易去醫院看性別,相熟的醫生拿著探器在田小易的肚子上滾動了一圈,婆婆撐著脖子看著醫生面前的電腦屏幕,田小易躺在病床上盯著她們的表情猜測。一分鐘不到,醫生就把機器收了起來,轉身寬慰身後的婆婆:「沒事,現在已經能生兩個了。」

田小易立馬知道答案了。2010年1月6日,國家人口計生委下發的《國家人口發展「十二五」規劃思路(徵求意見稿)》:「穩妥開展實行『夫妻一方為獨生子女的家庭可以生育第二個孩子』的政策試點工作。」這個政策被稱為「單獨二孩」,是為了應對超低生育率、人口紅利消失、老齡化以及性別比例失調的現狀,2013年,「單獨二孩」正式實施。田小易的老公是獨生子女,符合政策規定。

就在田小易生下老大的時候,國家衛計委委託各高校各自帶領團隊繼續研究「二孩」,統計「單獨二孩」政策放開後會增加多少人口?並預測倘若放開「全面二孩」政策,中國會增加多少人口?

生完老大的一年後,田小易再次去辦理了准生證,她準備生二胎。這是全家人的共同決定,老公說:「多生一個,甜甜將來也有個伴。」婆婆說:「反正政策允許,能生就生,我幫你帶。」

田小易有時候會想像自己的父母家人,是如何決定要第二個孩子的?「他們會不會考慮我的感受?就像我們一樣,其中一個理由是想讓老大有個伴?」她說,從1980年起,在中國推行了35年之久的城鎮人口獨生子女政策,田小易是這個政策的受害者,又不完全是個受害者。她就是那個「獨生子女」,但爸爸冒著被開除公籍的風險又生了一個,仍舊是個女兒。在田小易幼時的記憶里,妹妹的出生伴隨著父母的哀怨和不滿。爸爸因此斷送了仕途,永遠只是一個普通辦事人員,家裡還被罰了一筆不小的款。妹妹一生背著一個男孩的名字求學長大。

那種求子不得的、哀怨的家庭氣氛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減弱,媽媽每天求神拜佛,田小易一度以為,媽媽能夠找到一個有法力的人把妹妹變成弟弟。直到田小易上了小學,有一天她被帶到奶奶家,妹妹被送去了外婆家,媽媽消失了。

半年後,媽媽回來了,家裡多了一個小嬰兒,這是媽媽在香港生下的弟弟。在田小易的同學中,有許多人的弟弟都是在外面出生的,他們是天之驕子,需要有錢有關係有毅力才能獲得,是獨生子女政策的法外之物。

直到2016年1月,獨生子女政策才宣告終結,實施「全面二孩」政策。30多年來,田小易的爸爸因為這個政策,坐了一輩子的冷板凳,妹妹成了家裡多餘的那個人,弟弟在成年之前東躲西藏,無法被公然提起。而她,整個童年幾乎都是被忽視的。

現在,田小易坐在我面前,一邊用手摳著皮沙發斷裂的皮質,一邊和我說:「我們可能還會再生一個孩子。」她的公婆鐵了心要男孩,她老公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也表示還想要一個兒子,田小易心裡有點迷茫,她覺得無所謂,又盼望能扭轉現在的家庭局面。他們想在政策之外,再生一個孩子,像過去她的父母一樣,期待下一個會是個男孩。

2014年4月21日,廣州,黃文盛的獨生子女證上寫著「為革命終身只生一個孩子光榮」。圖片來自視覺中國,作者:南都記者孫俊彬。

2014年2月2日,懷孕第254天,過年期間北京難道遇見一個好天兒,孕婦胡月在窗戶旁看夕陽。圖片來自視覺中國,作者:麥田。

最親愛的人

文 羅潔琪

1

我曾經認為,要和很相愛的人在一起,才能生二胎。

養育女兒桐桐,我是一路的摸爬滾打,逐漸領悟到「母親」是一個疲憊又孤獨的角色。那些謳歌偉大母愛的傳統故事,其實都在倡導著女人的自我犧牲,我從來都不認同。我希望做了母親之後還能繼續追求更好的自己。可是,有了孩子之後,生活雖然多了歡樂和驚喜,也多了一地的雞毛;如果生了二胎,估計是滿屋子都在飛雞毛。

我想,可能真正懂得愛的男人,才能陪伴女人走過灰暗的產後抑鬱,在無盡的瑣碎和煩憂中彼此諒解。我不確定身邊的丈夫是不是那樣的一個人。甚至也不確定世間是否存在那樣的男人。

2014年7月,我去哈佛大學訪學一年。那時候,女兒已經兩歲半,在美國再生一個老二,成為非常有吸引力的誘惑。可是,為了美國籍,就要把來之不易的訪學變成含辛茹苦的生兒育女嗎?我確定自己不想——我身輕如燕地跨過了美國的海關。

2015年7月回國。10月29號,中央宣布中國全面放開「二孩」政策。那是具有歷史意義的時刻,我在朋友圈高呼,「今夜全城做愛。」

可是我沒有。我還在思考。

2

得知懷孕,是我父親葬禮的第二天。

父親的葬禮是2016年正月初八。他是正月初一走的。為了過春節,我特意穿著從美國買回來的紅色羊毛大衣。後來,我脫下來,給父親枕著,上面還有我的體溫。我跪在父親旁邊,握著他的手,用無盡的懊悔摩挲著,直到一種入骨的冰冷從我的手指滲入心臟。

在殯儀館的告別廳里,父親靜靜地躺著。我低頭跪在他旁邊,燒了一柱又一柱的香。我不想回憶起那一天的火,也不想回憶自己在爐火邊上聲嘶力竭的呼喊。可是,我沒法忘記殯儀館院子里茂密的松柏,濃郁的桂花香。當時,我想,回北京之後,一輩子都不再吃桂花蓮藕。

父親再回到我們身邊時,已經是一個溫熱的罈子。哥哥是長子,他抱著父親,我和弟弟撐著黑傘走在旁邊。從縣城回家鄉的路上,我們坐在一個幾乎散架成廢鐵的計程車中,一路顛簸。在車裡,我聞到一股熱乎乎的氣味。哥哥、弟弟,都沉默無語。窗外是濃重的夜色。

後來的幾天,我們爬了很多的山,找到一個地方安放父親。那裡面對著繞鎮而過的賀江,俯瞰著稻田,依著青山綠松。女兒說,「姥爺躺著這裡真好,有小鳥給他唱歌,我們還可以坐在草地上給他講故事。」我和她說,姥爺的靈魂上了天堂,會變成天使,夜裡就是天空上的某一顆星星。

出殯那天,媽媽娘家的人排著整齊的隊列,用扁擔挑著一個古式的木框子,敲著鑼吹著嗩吶,浩浩蕩蕩地走在老街上,一路上,鞭炮震耳欲聾,滿城濃煙。那一幕,肅穆虛幻,像電影的場景。

那些天,悲傷被屏蔽了一樣。我跟著家人按部就班地處理後事,只是在不同的場合,喝了5次酒,是家鄉的米酒。某一個下午,我獨自走在小鎮的路上,四周安靜無人。我忽然停步站在路邊,哭得哽咽。

某一個夜裡,家人都睡了。我躺在床上,計算了一下末次月經的日期,找出從北京帶回來的懷孕測試紙。幾滴尿液淋上去,液體緩緩地漫延,竟然有兩條暗紅色的杠杠出現了。我不敢相信,穿著拖鞋就騎上自行車,去小鎮街角的藥房,再買了一份測試紙。還是兩條暗紅色的杠杠。

站在家中昏暗的廁所里,心跳加速,馬上給剛回到北京的丈夫打了電話。他說,「啊!真好啊!」

3

那一夜,我沒睡著,大腦變成一個高速運轉的計算機。我絞盡腦汁地回憶,在過去的多少天,究竟喝了幾次酒,每次的酒有多少分量,濃度大概是多少。這樣的酒精數量,會不會影響胎兒。

我停不下思考,緊張得身體開始冒冷汗。乾脆躲在被窩裡,抱著蘋果手機,打開VPN,以「酒精」和「懷孕」做關鍵詞,用Google搜索中英文的學術論文。可是,科學家們的觀點都是各家爭鋒,沒有定論。

夜裡十點多,我給一個採訪過的資深婦科醫生髮微信,又給美國的朋友寫電郵,請她幫忙找權威資料,她是科學報道的記者。幾天之後,我決定去醫院當面諮詢醫生。醫生說,只要受精卵著床就不用擔心了,最初的胎兒只是一個小細胞,遠遠還沒發育出神經來。

經過高強度的神經質自虐,我才如釋重負,不再自責。我熟悉這種神經質,上次懷孕就是這樣的。

2016年3月,我開始到「正午故事」上班,肚子已經微微鼓起來。儘管是二胎,可是懷第一胎的記憶已經淡去,我買了書,重新學習。書里談到要做大孩子的心理輔導,幫助她接受未來的新成員。可是,我女兒完全不需要,她很興奮,很高興地期待未來的玩伴。

我的日子如常,依然是採訪寫作,騎車接送女兒上學,操持家務。只是某一天,當我騎上自行車時,覺得膝蓋彎曲用力會讓肚子有負重感。我馬上下來,推車而行。從那以後,我的心理才進入了真正的懷孕狀態。我開始熱切盼望分娩,數著日子,一天一天地盼望。而北京常年濃重的霧霾又讓盼望變成焦灼。

我挺著沉重的大肚子去游泳,游累了,就把身體半浮在藍色的水裡,一動不動,看著一束束的陽光折射成光怪陸離的光影。兩次懷孕,我都游泳到32周,一直到醫生把我叫停。那套黑色的泳衣,是5年前懷女兒時穿過的,腹部的衣料已經被撐得變鬆弛和稀疏。藉助浮力,我的身體變得輕鬆,大腦慢慢地釋放情緒,原諒了自己因為懷孕而對女兒不夠耐心,因精力不濟少了陪伴。

隨著肚子越來越大,去哪裡分娩成了急需解決的問題。儘管我覺得美國是一個讓我覺得孤獨的地方,但是那裡的制度讓人嚮往。不過,這意味著我必須獨自帶著有高血壓的媽媽和年幼的女兒去美國的月子中心,住上幾個月,等待分娩。有一個晚上,我摸著大肚子,思來想去,徹夜無眠。第二天早上,我頭疼暈眩,就和丈夫說,「我睡不著,白頭髮都出來了」。他說,「別想了,就在這裡生,定了」。

於是,就這麼定了。

4

我們挑了北京一家私立婦產醫院生二胎。女兒是在一家三甲公立醫院出生的,那時候,我沒有麻醉藥鎮痛,是「活活地生下了女兒」。除了這句話,我想不出其他的詞語來形容。

懷女兒的時候,我上了醫院的科普課,也看了一些書,以為已經做好準備。我是夜裡十二點多進去待產房的,丈夫被隔絕在住院部門口。住院部門口,是一個密封的鐵門,再走過一條走廊,兩側才是一間間的待產房。護士領我進去,「咣當」一聲關了大門,我開始獨自經歷未知的一切。我慌張回望,可是別無選擇。

那天夜裡,宮縮頻繁,我的情況適合順產。護士讓我蹲坐在一個健身球上,說可以幫助宮口打開。極度的痛苦讓我渾身戰慄,每一塊肌肉都緊縮,像收緊的刺蝟,哪怕一根羽毛碰到我,都會加重疼痛,讓我顫抖。儘管如此,我還是一次又一次央求護士給我查宮口。她戴上膠手套,往我的下身淋上藥水,稍微潤滑和消毒,就把整個手掌伸進去。我繃緊每根神經,咬緊牙關,極度的痛苦讓我只能在喉嚨里發出沙啞的呻吟,準確地說,是艱難地倒吸冷氣。我想請她慢一點,輕一點。可是,她習慣性地粗暴,很不耐煩地警告我,如果不是快要生,不要再找護士了。我求她,能否給我做剖腹產。她說,「疼痛不是剖腹產的指標。」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我沒想到要求麻醉鎮痛,也不知道醫院是否有條件提供。

宮縮繼續頻繁,我躺在床上,肚子很沉重,翻身都極度困難,而旁邊沒有一個親人。每兩分鐘,疼痛讓我昏死一次。迷迷糊糊中,30多年來遇見的人都像電影鏡頭一樣,稀奇古怪地出現了。我忍不住呻吟了,聲音是從胸口慢慢地被吸上喉嚨的。一個護士過來,惡狠狠地說,「不要吵了,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疼?!」 半夜,我慢慢地用手支撐,小心地下床,扶著牆壁,緩緩地挪動著腳步,走到產房外面的護士站。我用卑微的語氣問另一個護士,如何做,才能減輕痛苦。她抬頭看我了,簡單地說了一句,「宮縮來的時候,你試一下深呼吸。」我感激涕零。

次日是1月3號,元旦的假期,醫院裡只有一個助產士值班,我的房間有四個待產的婦女。我丈夫在外面大門口守了一夜。早晨,我小姨送來了湯,米飯,還有家鄉的炒米粉,用樂扣盒子裝著,放在住院部門口。護士送了進來。我在疼痛中掙扎,打不開緊閉的餐盒。兩個護士在圍著鄰床的產婦,關心備至。我賭氣,沒開口求助。

下午一點多,我已經輸了四個小時的催產素了。鄰床的產婦和我的產程幾乎同步,助產士準備先為她接生。我不想再等待了,每一分鐘,都像酷刑。我豁出去了,大聲喊,「醫生,快來!孩子的頭出來一半了!」助產士跑過來了。她一邊檢查,一邊責備我,「你怎麼知道孩子的頭出來了。」

「憑感覺。」

整個待產過程,都沒有麻藥鎮痛,只是最後側切時,打了麻醉針。下午2點38分,我聽到了女兒的啼哭聲。我哭了,淚水順著臉嘩啦啦地留下來。助產士冷冰冰地說,「別哭了,你哭就大出血了。」我用手捂著臉,可是眼淚還是順著手指流下來。

後來,人都離開了,我獨自躺在產床上。護士把洗完澡的孩子塞到我胸前,讓我餵奶。我失血300毫升,而且十幾個小時沒進食,虛脫得很恍惚,只是憑著本能摟著女兒,不讓她掉下去。

晚上,護士才有空過來推我回去病房。她一個人不夠力氣,控制不了床的方向,東搖西晃地撞到走廊的牆上,一路的「咣咣鐺鐺」 。

回到病房,我想小便,讓丈夫扶我去衛生間。我們都沒有經驗,也沒有醫囑,不知道此刻不能下床。我坐到馬桶上,靈魂就輕飄飄地飛起來,到了古代長安的灞橋邊,柳樹下,飄飄然地,有好些穿青衣長衫的古人。當我睜開眼時,丈夫正使勁地掐我人中,旁邊是幾個醫護人員的臉。

生二胎的時候,我仍有心有餘悸。

在私立醫院,丈夫一直陪伴著我,從陣痛開始到分娩,整整25個小時。我吃不下飯,丈夫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我。他喂得太急,我吞咽太慢。我想起了父親,他中風五年,不能言語,無法自理,都是靠護工餵食。他曾經受了多少委屈,有過多少無法訴說的痛苦?我那一刻,才開始理解父親,可惜一切都太遲。淚水和著飯菜,慢慢吞進了我的肚子里。

夜裡,麻醉師來問了幾次,要不要配合她,注射麻藥,儘早鎮痛。儘管入院前,就簽署了合同,同意使用無痛分娩。可是,真正發生的時候,我和丈夫心裡都沒譜了,怕麻醉藥影響胎兒。他趨向於保守,說能否忍受一下,就過去了。只有我自己才明白,那是無法忍受的。我給鄰居打了電話,她是一個兒童醫院的麻醉師。她說,麻醉藥的風險是有,但是,極其小。任何醫療行為,都有風險,只是看概率。我決定冒險。事實證明,我是正確的。

2016年10月20日的清晨,兒子出生了。美麗的助產士抱起他的時候,他的小腳觸碰到我的大腿,我感覺到那個可愛的小生命,心裡湧出一股溫柔的清流。我沒有急於看他,我太想休息了。助產士給我縫傷口,我輕鬆地和她聊天,丈夫和兒科醫生,幾個護士在旁邊照料我新生的兒子。我半躺在產床上,偶爾指揮一下,「快拍照片,快拍錄像」。

窗外,天色還沒亮起來,病房裡是柔和的黃色燈光。那是我記憶里最滿足的早晨。

5

女兒說,她喜歡弟弟,弟弟很漂亮,「為什麼弟弟這麼小,就這麼可愛?」弟弟慢慢長大,也越來越依戀姐姐。一天之中,他最快樂的時刻,是姐姐放學回來。

前幾天,我帶著女兒回家拜祭父親的新墳。女兒看到我的悲傷,安慰說,「媽媽不要難過,姥爺在天堂,變成天使了。以後,你去世了,也會變成天使。這樣,你就又和你的爸爸在一起了。」

夜裡,女兒突然抱著我說,「媽媽,我害怕,如果你有一天也去世了,我不想你離開我」。我抱著她安慰了一會兒,其實我不知道怎麼跟孩子解釋人世間的離別。最後,我說,「你有弟弟,你和弟弟身上都流著爸爸媽媽的血。你們是這個世界上彼此最親愛的人」。

2016年10月5日,四川自貢,一對兄妹在校園裡的塑膠跑道牽著手行走。圖片來自視覺中國,作者:麥田。

「我不要妹妹」

口述 朱路

採訪、整理 陳曉舒

上學的時候,朱路是班上年紀最小的女生,她似乎不管做什麼都比我們快一拍,比我們早上學、比我們早結婚、也早早生了孩子。當班上其他女生正準備開始生孩子時,朱路已經開始生第二個孩子了。

我還記得2012年朱路剛生下老大時,我去上海探望她,她住在一個不大但溫馨的房子里,老公在廚房裡忙著給一家人做飯,媽媽正在哄孩子,朱路裹得嚴嚴實實躺在床上,一要坐起來,就有人喊她:「別起來,躺好了。」

她和我說,生孩子就像是一個熱水袋嘩啦一下從身上滾落了下來。在那之後,我在朋友圈裡看著朱路的孩子長大,那個她揣了十個月的熱水袋在分娩斷臍後離開她的身體,從一點點的小嬰兒變成一個小男孩。後來,朱路又生了女兒,小男孩當哥哥。

某次,我問朱路:「哥哥愛妹妹嗎?」朱路的回答讓我驚奇:「哪裡有愛?不打她不錯了。」我身邊的二胎家庭越來越多後,我發現,在許多家庭里,兩個孩子之間的相處的確是個難題,老大天然地排斥老二。而我們這一代獨生子女父母,本身也缺乏和兄弟姐妹相處的經驗。

朱路告訴我,她願意分享自己的二胎故事,希望能給未來的二胎家庭一些經驗借鑒:

我在2010年10月結婚,那一年我24周歲,家裡人都比較傳統,結了婚之後就天天追著屁股後面問我們什麼時候要小孩,我的爸爸媽媽一度以為我就要不孕不育了,還喊我去看病。

結婚兩年後,我和我老公一合計,那就要個孩子唄,準備要的第一個月就有了,沒什麼波折,很順利,算是皆大歡喜。懷孕的時候我才26周歲,對做媽媽也沒什麼概念,骨子裡就覺得結了婚就要生孩子。

我對我肚子里是男孩還是女孩一點都無所謂,每次產檢就像歷劫一樣,我只求小孩子健健康康就好。

其實我在懷孕的時候是想過要生兩個孩子,這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家庭模式,但是真正臨產生孩子的時候實在太疼了,疼得我不敢再要了。生完孩子身體又很虛弱,每天也都很累,第一次當媽媽真的很緊張,我是看著書養第一胎的,每天都在看各種微信的推送,照著公眾號科學育兒,不許老人親孩子,也不許老人喂孩子,家裡天天各種規矩,這個不允許那個不允許。

後來身體慢慢恢復,我又開始想要生兩個。我很喜歡小孩,他每天給我製造很多驚喜,每個進步都讓我覺得好神奇。而且我非常杞人憂天,新聞里經常會有失獨的報道,我就很擔心,我要是只有一個孩子出任何意外,我肯定會崩潰會受不了的,如果有兩個孩子,我起碼心裡會寬慰一點。我也確實幻想過生一個足球隊,但是國家政策不允許,關鍵我也養不起。在老大快三歲的時候,我就想,我還是再生一個吧。

在家裡,二胎的議題好像只有我比較積極,我老公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我媽媽頭胎沒有幫忙帶過孩子,不知道辛苦,也隨我便。倒是我的婆婆不希望我生二胎,因為老大是她帶的,特別辛苦,她想如果再生一個也是她帶會更辛苦。

我兒子一開始不願意有小弟弟和小妹妹,他明確他不喜歡。我只能反覆和他做思想工作,有了小弟弟小妹妹,媽媽會買更多的玩具,你也可以玩,小弟弟小妹妹也可以玩。但是其他大人們都和他說:「不要有個小弟弟,有個小妹妹好,小弟弟會和你搶玩具,會打架。」其實他們私心是想,有小弟弟會和他搶房產。

我兒子慢慢開始接受了,原來我問他:「你要不要小弟弟小妹妹?」他會說:「我不要。」後來,我再問他:「你要不要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他反而會說:「我想要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在他的同意之下,我開始準備二胎。

二胎是2015年11月懷上的,生之前不知道男女,我一直把它當男娃處理,心裡想大不了是個男娃,和我兒子長得一模一樣,出門兩個走在一起也挺好玩的。我會告訴我兒子:「媽媽肚子里現在有了小寶寶,就住在媽媽的小房子里,你要小心點,不要碰到媽媽。」

但自從懷了二胎,兒子就變得不聽話,愛撒嬌又粘人,我每天都忍不住想打他,他真的作得不得了,一句話不對路就雙腳跳、哭、打人,各種賴在地上撒潑,基本上天天這樣。我沒有問過他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就是在打他的時候會很生氣說:「你為什麼要這樣?你為什麼要這樣?」打完後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等到下次,他還會這樣。

我猜測他可能是在求關注。朋友和我說,也許就是因為有了二胎,孩子才變成這樣,他怕失去媽媽的愛。我身邊認識的二胎媽媽,有了二胎後,老大多少會有一點變作,但是像我們家這個這麼作的真的很少。我想除了求關注,和他性格倔也有關係。還有部分原因是爺爺奶奶的溺愛,爺爺對他幾乎有求必應。他半夜想要吃栗子,爺爺都也會從床上爬起來去給他買。

2016年7月女兒出生。我生老二的那天,公婆帶著我兒子在產房外面等我,我出產房的時候還看見他一跳一跳的,情緒不錯。他一開始看到小妹妹很尷尬,不願意去靠近,也沒什麼親切感。我們喊他:「過來看看小妹妹呀。」他就過來看了一眼,然後就走開了。

當時在醫院他看見我躺在床上,還是蠻緊張我的,一度想爬到病床上和我躺在一起,我們家裡人趕緊大叫:「你不要碰到媽媽呀。」他就縮回去了,縮在我的腳邊上,看起來好可憐。

從醫院回家後,我發現我兒子基本上無視妹妹,把她當空氣。我們有時候會讓他抱抱妹妹,他會說:「我還小,我抱不動妹妹。」有時候很敷衍地抱一下。

他甚至還會打妹妹,第一次被我發現他打妹妹是因為妹妹拿他玩具,他甩了妹妹一下,妹妹表現得很莫名,看了他一眼。我們會批評他,被我們說多了之後,他現在不打妹妹了,變成吼妹妹——學我的口氣大喊:「妹!妹!」

妹妹經常會把東西打翻,搞得地上都是,哥哥就會跑來告狀說:「媽媽,妹妹又把東西弄翻了。」哥哥告狀的時候,我也會象徵性的批評下妹妹,但對於一個小嬰兒,也不可能怪她,弄翻了很正常,是我們大人沒看好。但哥哥只要看到我批評妹妹,就滿足了。

哥哥變得像是我們小時候在班裡打小報告一樣,只要妹妹一犯錯,他肯定會第一時間跑過來和我說。比如我們在房間里看電視,妹妹會故意把遙控器扔到大床和小床的縫隙之間,很難撿的地方。哥哥就會跑來說:「媽媽,是妹妹,是妹妹把遙控器扔下去了。」我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說:「好吧,我知道了,那我們就把它撿起來嘛。」哥哥就會很失落。

我有這個預期,我們二胎媽媽群里有兩個媽媽是生了兩個女兒,姐姐對妹妹的接納程度是很高的,她們都很喜歡妹妹,有一個老大是女兒,又生了一個兒子,大家都比較喜歡兒子,所以女兒對兒子的接納程度也不高,但凡兒子犯了一點錯誤,女兒就說:「是弟弟不對,打他,媽媽打他。」我同事早就告訴我,她女兒看到弟弟犯錯誤比誰都高興,會第一時間衝過來和爸爸媽媽告狀,我就覺得這可能是很本能的東西。所以,我更驚訝的是我兒子說出喜歡妹妹,愛妹妹的話。

我經常問他:「你喜歡小妹妹嗎?」他總是說:「不喜歡。」我會說:「不可以這麼說!到外面去要說喜歡小妹妹哦。」後來我婆婆帶他出去,別人問他,你喜歡小妹妹嗎?他說喜歡啊!

回家後我非常驚訝,問他:「你真的喜歡小妹妹呀?」他說:「不是啊,媽媽說到外面去要說喜歡,在家才可以說不喜歡。」我婆婆問他:「你現在心裡誰排第一啊?」他脫口而出:「爸爸。」然後想了一下說:「不對,還是媽媽。因為媽媽很辛苦,而且她還生了我『最喜歡』的小妹妹。」我覺得他簡直太假了。

我有時候會問他:「你為什麼不喜歡妹妹?」他不吭聲,我就問:「是不是妹妹把媽媽搶走了?」他就點點頭。我也會和他說,媽媽不會被搶走,但是小孩子的直觀概念就是媽媽不陪他了,媽媽一直在陪妹妹。

我知道自己做得其實不太好,我不停買玩具給老大,這樣做其實不對,應該多陪陪他。但是生下女兒後,我真的空不出來手,小嬰兒無時不刻需要我。

我基本上每月在老家呆兩周,回上海兩周陪兒子,在上海的這兩周里,我需要一個人帶兩個孩子,早上我老公會送他去上學,到了下午放學後,我就會推著女兒去接他。每次回上海,我媽都讓我別去了,但我覺得不行,還是得經常陪他,累就累點。

晚上的時候,他其實很想和我們一起睡,但是沒辦法,他只能和奶奶睡。他就自己給自己找借口,說:「妹妹太吵了。」然後就走了。有時候他會一個人睡。

最近他表現得還好,只要妹妹不碰他的玩具,兩人就相安無事。我給妹妹換紙尿褲的時候,妹妹會動來動去不老實,我會喊,哥哥快過來,給妹妹做鬼臉。哥哥就會跑過來趴在妹妹邊上做鬼臉,妹妹看見他就會笑,不亂動了。

我也吃不准他是慢慢開始愛妹妹了,還是因為愛媽媽。他現在也是盡量在求表現,他會問我:「媽媽我這是好,是加分嗎?」我說:「是的,這樣做很好,加分。」我正在盡量引導他愛妹妹、愛護妹妹。我覺得他現在正處於關鍵的轉折期,所以我也希望他時時刻刻都能在我身邊。

有時候別人會開玩笑和他說:「你這個妹妹好可愛啊,我要把她抱回家去,這樣媽媽就只愛你一個人了。」他就會表現得很激動,恨不能上去和人打架了,後來他發現別人都是開玩笑的,就回嘴說:「不行的,我妹妹很吵的,而且她要喝媽媽的奶,你有奶嗎?」他還是會找各種理由不讓人把妹妹抱走。

鄉下的三姑六婆說「媽媽不喜歡你了」的這種話都是口頭禪,她們不知道怎麼逗你的小孩,一見到他就會說:「你媽媽現在有了小妹妹就不喜歡你了。」他會反駁她們:「媽媽當然也會喜歡我,我也會喜歡小妹妹,一起喜歡。」當然,這些話都是事先教好的,生下老二後,越來越多的人會對他說這樣的話,我們就會教他怎麼回應,他現在聽多了也已經麻木了吧。

我有時候會想起我七八歲的時候,我媽媽會開玩笑問我:「想不想要個弟弟?」我會很決絕的說:「不要!有的話我會掐死他。」我的暴虐回答一度被我媽到處宣揚取笑。我從小生活在獨生子女的環境里,我老公也是。在生孩子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兩個孩子作為兄弟姐妹該怎麼相處,我沒有這樣的生長環境。準備要二胎的時候我想像得很美好,我以為在我的教育之下,他們會相處得很好,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現在,我感覺哥哥還談不上愛妹妹,只是已經開始習慣,習慣家裡多一個小朋友。而我要做的就是盡量平衡兩個孩子之間的陪伴時間和愛。

有一天,朱路發來一條視頻,一家四口躺在床上玩鬧,兒子嘰嘰喳喳在爸爸身邊跳來跳去,妹妹乖乖靠著媽媽看著哥哥傻笑。她說,也許孩子們長大了就會相處得好了。不管哥哥還是妹妹,愛與分享都是現在的必修課。

2013年11月8日,懷孕第168天,早上去醫院照彩超時兩個小朋友一頭位一橫位的狀態。圖片來自視覺中國,作者:麥田。

(文中田小易和朱路為化名)

—— 完 ——

題圖:兩孩家庭。圖片來自視覺中國,作者:豫民。

「正午酒館」是正午的一個線下聚會場所(位於北京大望路),對正午讀者開放,對正午所有的朋友開放。

正午酒館的開放時間是,下午五點到晚上十一點(有時我們會坐到午夜……)

地址:大望路地鐵站B口,東朗電影創意產業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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