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九一八，我們該認真思考這場人猿大戰
今天是九·一八事變紀念日。
八十多年前，日軍進擊東北，使中國陷入一場長達十四年的慘重抗戰。
作為一個東北人，我剛睡醒就聽到，用以緬懷過往、警惕法西斯的防空警報被拉響。
與此同天，我看了一部好萊塢電影，本想借其爆米花的視效，讓自己舒爽一把。
不料，此片竟與九·一八頗為應景，對戰爭和人性具有深刻的哲學式反思。
看完它，我的心情，更為沉重——
《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
以下內容含劇透
上面這張海報，是電影里也有的一個情節。
猿人凱撒，佇立在星條旗之上。
星條旗，是美國國旗，是個人自由之象徵。
而頗為諷刺的是——
在真實歷史上，北美原為印第安人的領地。是歐洲白人強行武力攻進，不斷剝奪印第安人的自由，才得以換來如今這幅立於世界之巔的「自由」之旗。
圖為2016年，美國政府的輸油管工程，破壞了印第安居民的生存環境與聖地遺迹，引起印第安居民「倒插國旗」、「火燒帳篷」等遊行抗議
早在2009年，卡梅隆就在《阿凡達》中，以納美部族暗喻歷史，為印第安人鳴不平。
而《猩球3》則也可以看作是，一部具有歷史反思意義的人性史詩。
開戰之前，人族軍閥「上校」，就引用了拿破崙，曾在奧斯特里茲戰役中的一段演講——
多年以後，你可能會與你的孩子們共處某地
亦或是你的子孫輩
他們會問你：「您在最偉大的戰爭中做了什麼？」
你則可以告訴他們
我曾為保護我們的同胞而戰
與《阿凡達》的結局一樣。
在《猩球崛起》中，印第安人（納美部族、猿族）最終戰勝了歐洲白人（兩部影片皆為「上校」的軍隊），保全了自己的領地。
為什麼？
因為上校，名義上說保護同胞，實則卻在做侵略他族的法西斯勾當。
影片開場一幕，人族進攻猿族森林，卻遭到猿族的毀滅性反擊。
「發動戰爭者必敗」，是於當今世界中，現代人類文明共同倡導的一個美好夙願。
《猩球3》的背景，設立在第一部的15年後。
「猩流感」突然變異，使一些人族失去說話的能力，並通過傳染不斷擴大。
於是，上校下令，殺死所有患病的人族同胞，其中甚至包括他的親生兒子。
他說——
有時候就得摒棄我們的人性
才能拯救人類
這句話，其實是一個悖論。
如果摒棄了人性，那人又何以為人，何以與動物做區分呢？
我們的先輩常說，日本鬼子不是人，是畜生。
就是因為，殘暴與殺戮，會使人變為低等牲畜。
上校最後染病，淪為不能說話的低智人，就是影片在暗示一個主題——
當人尖嘴獠牙、充滿攻擊性，泯滅了基本人性時，也就與牲畜再無分別。
這就是影片比較高明的一個地方。
作為《猩球崛起》系列的最終章，它為人族的滅亡，安排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人族的終結，並非生命的毀滅，而是人性的喪失殆盡。
當上校親手槍斃自己的兒子，卻說擺脫了情感累贅，感到自己「被凈化了」時，他已經從文明倒退回野蠻。
與上校不同的，是凱撒的人性的進化。
在第二部里，凱撒有一句口號：「猿人不殺猿人。」
可最後，為了兩族的和平，更為了保全自己的種族不被滅亡，它還是殺死了挑起戰爭的猿族同胞科巴。
在這一部里，它也不止一次，殺死自己同胞中的叛徒。
理論上講，凱撒和上校的出發點是一樣的。
他們都為了保全自己的種族，殺死了具有危害性的同胞。
區別就在於：凱撒殺死同胞後，並不像上校那樣感到「被凈化」。
它的良心受到譴責，對科巴心懷愧疚，時常被恐怖的噩夢驚醒，是殺人之後引發的後遺症。
而這個後遺症，並不是誰都有的。
打個比方——
《鬼子來了》中，日本鬼子屠殺了一村的居民，卻彷彿樂在其中，良心沒有受譴，更沒有絲毫恐懼與愧疚。
如我們的先輩所說：他們不是人，是畜生。
與此相反的，是中國人，馬大三。
面對麻袋裡的鬼子，馬大三唯唯諾諾，始終不敢殺。
我們可以假設——
如果馬大三殺了日本人，那他必定也會像凱撒一樣，時常被噩夢驚醒。
由此，我們可以得到一個有趣的推論——
上校的人族軍隊，本質上基本等於日本法西斯。
凱撒的猿族軍隊，本質上基本等於中國反抗軍。
孰勝？孰敗？
歷史與電影，都已經給出了它的答案。
《猩球3》常被說成是反人類的電影。
在我看來，恰恰相反。
它是以科幻當作外衣，揭露並反思人性中的黑暗面，從而再去尋找、印證，並歌頌人性中的光輝面。
比較出彩的配角，是一個投降人族陣營的「猿奸」。
它幫人族管制、毆打自己的同胞，卻被人族稱作「驢子」（牲口）。
後來，這位「猿奸」與凱撒產生了一段對話——
凱撒：你永遠都無法成為人類。
猿奸：我會自己拯救自己。
凱撒：你身上還有什麼值得被拯救嗎？
這個問題，讓猿奸思考許久。
最後，它選擇調轉矛頭，遵從自己的內心，保護同胞，與人族同歸於盡。
他用生命，拯救了自己的人性之本，使自己不再是一頭驢子。
《猩球3》並不單純是什麼人與猿的戰爭。
本質上，它就是人性與人性的對抗。
猿族之所以能勝利，並非它們體能強大，而是它們繼承並保全了人性之本。
什麼是人性之本？
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肯定不是。
孟子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什麼意思？
看到一個嬰兒，將要跌入井中，任誰都會想要去拯救。
正如同，目睹人族女孩被拋之荒野，凱撒和毛里斯都選擇將其拯救。
在猿族身上，我不止一次看到，我們古代先賢傳頌的，人性中應有的美好品質。
在最後決戰時，凱撒並沒有選擇完成復仇、痛下殺手。
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上校，他選擇把槍（仇恨）放下。
寬恕他人，同時也寬恕自己。
拯救女孩，是印證儒家之惻隱。
放過上校，是歌頌聖經之寬容。
在一些如上校、法西斯般「理性」的人看來，這些人性中的美好品質，彷彿是人的一種缺陷。
你比我們更加強壯
但你在這件事上
摻雜了太多私人感情
你太容易動情了
這就是上校戰敗的內因，也是「二戰」中法西斯陣營戰敗的內因。
他們拋卻了生而為人的感情，淪為最原始的牲畜。
而牲畜，是無法戰勝人性的。
所以實際上，《猩球崛起》並不是反人類的。
影片的結局，雖然人族被大自然滅亡，但其人性的本質，卻在猿人身上依然流淌。
只不過，外在產生了變化，而已。
正如同，在人類的歷史長河中，有多少偉大的文明消逝。
古埃及、唐王朝、希臘羅馬……
如今，那些文明的外在已經難尋，但其人性、精神上的本質，依然在我們體內流淌、亘古傳揚。
就像影片中，令我印象最為深刻的絕美一幕——
猿人摘下一朵櫻花，將之戴到小女孩的發上。
此處緘默，卻勝過一切混亂與噪雜。
簡單、純粹。
它無分人族，還是猿族。
也無分黑人、白人、還是黃種人。
無論你生在哪個國家、屬於哪個民族，在面對這一幕時，都不需要藉助任何解讀。
你會很自然地產生感觸——
它，就是人性之美。
它是不滅，而永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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