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驕傲地把它命名為「希陶木」
作者:顧伯健(中國科學院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
蔡希陶教授
位於雲南中部的元江(紅河)乾熱河谷,氣候乾旱炎熱。在這裡頂著酷暑考察植物的確是一件異常艱辛的事情。
為了適應這裡終年乾熱的氣候,這裡的植被稀疏、低矮,形成了和熱帶非洲類似的「薩王納」植被(savanna)。
在山坡上,一種低矮灌木映入了我們的視野。
希陶木的生境:元江(紅河)乾熱河谷(旱季)攝影:顧伯健
希陶木的生境:元江(紅河)乾熱河谷的薩王納植被(雨季)
這種灌木的外貌是如此的其貌不揚,以至於處於疲憊中的考察者們差點忽略了它的存在。
A 希陶木植株;B 葉背面特點;C 葉片形態;D 雄花;E、F、G 雌花;H、I 果
小而多毛的葉片,略顯凌亂的枝丫,更沒有艷麗的花朵,實在不怎麼「上相」。但是,如果仔細觀察它的細節,慢慢地,你也許會看出點「門道」:
毛茸茸的柱頭在頂端分了三個主叉,主叉上又像羽毛般地分出了許多細小的叉,活像一個微型的珊瑚;未熟的果實像一個有著三條棱的小燈籠,切開來看,果實內部均勻地分成了三個室;葉片的基部還隱約可見腺體。所有的這些特徵都顯示著這是一個大戟科植物。
大戟科植物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包含了5000多個種,300多個屬,幾乎廣佈於全世界,但主要分布於熱帶和亞熱帶地區。這種植物也不例外,它所生活的元江乾熱河谷是中國出了名的熱區。這裡海拔僅有300多米的深切河谷西南面就是與之平行的哀牢山。
海拔高達3000m的龐大山體阻隔了西南季風,在河谷形成了「焚風效應」,使得這裡的氣候非常乾熱,雖然位於北回歸線以北,但是年均溫可達26℃,比緯度更南的西雙版納還要高出近5℃。
那麼它屬於大戟科下面的哪個屬呢?
版納植物園的譚運洪老師根據照片和標本,詳細研究了植物各部位的性狀。尤其是對植物的花做了詳細的比較研究,發現它跟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種大戟科植物在形態特徵上都對不上號,甚至不屬於任何一個跟它相似的屬,因此,我們初步確定這種植物不單單是一個未被描記過的新物種,極有可能還是一個全新的屬!
但是,光有形態特徵是不夠的,分子生物學(DNA)的證據也是至關重要的。
我們將新鮮葉片作為分子材料送去了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周卓博士選取了大戟科與它近緣的幾個屬作為姐妹類群對這個有趣的植物作了系統學研究,並計算了它的分化時間。
所有證據都表明,它的確是一個全新的屬,與和它近緣的白大鳳屬(Cladogynos)、蝴蝶果屬(Cleidiocarpon)、風輪桐屬(Epiprinus)同屬於大戟科的風輪桐族(Epiprineae),並且在1042萬年前與白大鳳屬分離。該時間正好與哀牢山的隆升、紅河河谷開始深切、和乾熱氣候隨之在這裡形成的時間正好吻合。
作為野生動植物王國,雲南有著非常豐富的生物多樣性。而這個新物種所生長的元江(紅河)流域,也是一個生物多樣性非常富集的熱點地區。
因此,在這片區域單是一個新種的發現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這種植物它本身就自成一屬,實屬難得,它理應擁有一個響亮的名字!
以鍾觀光先生命名的觀光木(Michelia odora) 攝影:朱仁斌
我們立刻想到了「觀光木」——一種高大美麗的木蘭科植物。陳煥鏞教授當年發現了這個物種後,為了紀念鍾觀光這位中國近代植物學的開拓者,便用他的名字命名了這種植物。
以陳家瑞先生命名的陳氏蘇鐵(Cycas chenii) 攝影:顧伯健
陳家瑞先生
我們也想到了不久前同樣是在紅河流域發現的蘇鐵科新種——陳氏蘇鐵,是為了紀念中國著名蘇鐵專家陳家瑞為蘇鐵保護所做的貢獻而命名的。
那麼這個新屬何不就以版納植物園的創建者、中國最早在雲南熱帶地區開展植物調查的前輩——蔡希陶教授的名字來命名呢?
蔡希陶教授1911年生於浙江東陽,進入北平靜生生物調查所工作後,年僅21歲的他隻身來到雲南考察植物,是較早在雲南熱帶地區採集植物標本的中國人之一。
後來,蔡老參與創建了昆明植物研究所,並於1959年帶領青年科技人員和工人來到西雙版納的勐侖,用「十八把砍刀」在葫蘆島上披荊斬棘,創建了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
此後,他將一生都獻給了熱帶植物資源的開發與利用。
為了紀念蔡希陶教授,為了銘記他為版納植物園的創建和熱帶植物資源開發與利用所作出的貢獻,我們驕傲地把它命名為「希陶木」,屬名為「希陶木屬」。拉丁學名為Tsaiodendron dioicum。
其中「Tsaiodendron」是屬名,為「希陶木」的拉丁直譯」。「Tsai」為蔡老姓氏的拉丁化拼音;「dendron」為拉丁語中「木本植物」的詞根;「dioicum」為種加詞,為拉丁語中「雌雄異株」的意思,這也是希陶木屬與其近緣屬較為顯著的區別。
今天,中科院的植物工作者們正繼承者蔡希陶教授的遺志,運用分子生物學、生物信息學等最新的技術與方法對植物的方方面面進行著研究。無論是植物分類學還是植物資源的開發與利用,這些蔡老做了很多開創性工作並為之奮鬥一生的事業都有青年才俊們熱情地投入其中。
但是,相較於中國廣袤的國土和極其豐富的生物多樣性,很多植被與植物區系和資源的空白區域仍然需要填補。
侯學煜老先生曾說過:「大自然是一本永遠也讀不完的天書!」希陶木的發現表面上看是一個偶然,但是,在紅河流域豐富的生物多樣性的背景下和科研工作者們細緻、耐心的工作下,它的發現實質上是必然。
希陶木(Tsaiodendron dioicumY. H. Tan, Z Zhou & B. J. Gu)科學畫 繪畫:朱運喜
希望通過我們的工作,未來能夠填補植被與植物區系和資源的更多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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