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首個無現金支付「國家」，竟是因為太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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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當越來越多的發達和發展中國家正用手機向無現金支付邁進時，一個位於非洲東部、成立僅26年的「索馬利亞蘭」走入了人們的視線。索馬利亞蘭？沒錯，不是索馬利亞。

從衣索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出發，一個半小時的航程後，便可以抵達「索馬利亞蘭」，一個地圖上不存在、不被任何國家和組織承認的、已經「獨立」26年的「國家」。然而就是這個僅有350萬人口的東非小國，極有可能成為全球第一個無現金的地區。

世 界 說

沈詩偉

發自 索馬利亞北部地區 哈爾格薩

「這裡是索馬利亞蘭，我們不是索馬利亞」

地圖上，索馬利亞和埃塞邊境的索方一側本是索馬利亞，本應懸掛藍底白五星的索馬利亞國旗。然而，當地卻飄揚著一面綠白紅黑五星、上書清真言的「國旗」。已飄揚近二十年的「國旗」，說明象徵這裡已然是另一個國度。

飛機上俯瞰索馬利亞北部海岸線來源：作者攝

無論是經陸路還是民航入境，海關的入境官總是操著略帶阿拉伯口音的英語說著，「Welcome to Somaliland」（意思是「歡迎來到索馬利亞蘭）。護照上的簽證和入境章也在提醒每個過往的人，這裡是索馬利亞蘭，是實際存在的國家。

這個地圖上不存在的國度，有自己的名字「索馬利亞蘭共和國」，有自己的「首都」哈爾格薩（Hargeysa），首都機場不僅與鄰國埃塞和吉布地有定期航班往來，與迪拜、開羅和內羅畢等地也有定期航線。

國旗

當地民眾對來此的外國人有意無意地強調著「我們是索馬利亞蘭，我們不是索馬利亞。」在吉布地時，我筆者與在當地工作的索馬利亞蘭人攀談，他們講得最多的是「我們的國家很和平，混亂的是索馬利亞，我們索馬利亞蘭歡迎你們。」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國家，卻在手機移動支付的領域裡走在了前端。

尷尬國際地位加速無現金支付發展

到一個新的國度，換當地貨幣是首要的。不過，同銀行那種高大上的換匯地點不同，索馬利亞蘭首都哈爾格薩的鈔票市場，絕對是全球罕見的風景線。在鈔票市場，500面額和1000面額的索馬利亞蘭先令紙鈔，成捆地擺放在地上。

市場上沒有保險柜，沒有驗鈔機和取款機，更沒有保安。最多只是在成捆的紙鈔上套個網子或者蒙塊破布。在鈔票市場，人人彷彿都是百萬富翁或千萬富翁。攤主坐在旁邊，等著用幾捆紙鈔，從偶爾遇到的外國遊客那裡換點兒美元歐元。

哈爾格薩的貨幣市場，成捆的貨幣擺在街上 來源：Najeeb (CC BY-SA 2.0)

以索馬利亞先令為基礎的貨幣體系，早已在1991年索馬利亞內戰中灰飛煙滅。單方面「獨立」的「索馬利亞蘭」，成立了央行發行了貨幣，重建貨幣體系，「索馬利亞蘭先令」成為官方通貨。不過，由於「索馬利亞蘭」未能獲得國際社會認可的尷尬地位，同樣尷尬的貨幣只能在本國流通。

因為當地經濟體量小，加上對本幣缺乏信心的民眾，更願意兌換美元和歐元這樣的硬通貨，鄰國吉布地法郎和衣索比亞比爾也是許多人認可的貨幣。此外，央行對鈔票交易不禁止。這才出現哈爾格薩鈔票市場的鈔票成捆出售，又沒人擔心會被哄搶的景象。

另外，自1991年宣布獨立後，「索馬利亞蘭」的官員為實現其政治目的，隨意印刷貨幣，導致貨幣連年持續貶值。可以說，正是當地貨幣的快速貶值加速了索馬利亞蘭的移動支付發展，才使其首先成為全球無現金支付的地區。

紙幣來源：Brian Dell （free to share ）

事實上，由於缺少國際社會的認可，「索馬利亞蘭」沒有正規的銀行系統和自動取款機。直到2009年，當地的兩家私人公司——Zaad和e-Dahab才開始填補這一市場空白，形成了手機銀行經濟體系。

人們通過這兩家公司，把錢存到手機上，然後以私下商定的價格進行交易。在不到六個月的時間裡，哈爾格薩的8萬多人已經與Somtel簽署了ZAAD移動貨幣服務，用於匯款、零售採購和賬單支付。由此看來，擺脫現金支付對於「索馬利亞蘭」來說可能是一種必然。

貧窮國度的現代化手機移動支付

在「索馬利亞蘭」這個貧窮國度的首都，電力和自來水等設施，早在上世紀80年代，索馬利亞前總統穆罕默德·西亞德·巴雷轟炸哈爾格薩時便遭受重創。如今，除了當年中國援建的索馬利亞哈爾格薩自來水廠，能夠勉強供應一定飲水，多數民眾仍要靠牛車和驢子，從遙遠的地方拉到飲水。

然而，就在這樣極度貧困和清潔飲水難以保障的國度，手機移動支付早已成為最先進的技術之一。就連仍在戰火之中的索馬利亞，也已實現移動支付。極大的反差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來源：Vincent van Zeijst （CC BY-SA 3.0）

在「索馬利亞蘭」。通過移動金融公司和電信運營商的合作，每個人可以將手機號碼連接銀行賬戶，通過收發手機簡訊便可實現時時轉賬支付。接收人只要憑藉手機號到電信服務機構就可兌換現金。

簡單來說，這項技術就是將手機號以銀行賬戶的方式進行管理，使用步驟類似早期的手機充值卡，只需要基礎的通訊技術，因此它在非智能的按鍵手機即可完成。與其他需在智能手機上操作的軟體相比，「索馬利亞蘭」的無現金支付看起來更加簡單明了，它既不需要依靠互聯網技術，也不需要智能手機作為其運行平台。

埃塞「索馬利亞蘭」邊界索方移民局 來源：作者攝

縱觀非洲，因為智能手機的整體普及程度不高，所以這種在非智能手機上應用的移動支付體系在如迦納、坦尚尼亞和烏干達等其他非洲國家中也是比較普及的。

只不過索馬利亞蘭的特殊性在於，這種現代化支付方式與其當地生活基礎設施落後的現狀所形成的巨大反差，要遠大於其他非洲國家。除此之外，它還是一個沒有被任何主權國家或國際組織所承認的所謂的「獨立國家」。

索馬利亞蘭哈爾格薩的戰爭紀念碑 來源：作者攝

在哈爾格薩，從實體商店到鄉下的路邊小攤，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採用無現金支付，現金已經被邊緣化。「索馬利亞蘭」這項移動支付便捷化業務在2010年便已經開通 。而那時，國人還不甚了解微信支付是何物。看來，在現代化移動支付領域，非洲一些第三世界國家已經走在了前列。

索馬利亞戰國時代的和平綠洲

近日，索馬利亞新總統宣布，全國進入「戰爭狀態」，全力打擊地方武裝和索馬利亞青年黨等極端分子。

索馬利亞蘭地區的海邊來源：作者攝

與軍閥混戰、海盜橫行的索馬利亞相比，裂土封國二十餘年的「索馬利亞蘭」更像是一片和平綠洲。在首都市中心，戰爭期間被擊落的米格戰鬥機和繳獲的坦克做成的紀念廣場，靜靜地提醒著人們和平來之不易。

在遭受西亞德（索馬利亞前總統）狂轟濫炸後的1991年5月18日，哈爾格薩（索馬利亞蘭自認首府）正式宣布脫離摩加迪沙的控制。在經歷1994至1996年短暫的政治危機後，「索馬利亞蘭」頒布了新憲法，確立了總統制，實現政權和平過渡；西方議會制和當地傳統部落長老政治相結合，確保了政局的穩定和境內部族的團結。

哈爾格薩來源：YoTuT （CC BY 2.0）

為鞏固「獨立」地位，「索馬利亞蘭」建立了約三萬人的軍警力量，一方面阻止索馬利亞戰火禍及自身，另一方面也是威懾蠢蠢欲動的摩加迪沙當局。

索馬利亞蘭和平的局面，和飽受戰火侵擾的摩加迪沙形成了鮮明對比。就連一些在摩加迪沙的聯合國工作人員，都跑到這邊辦公。當地民眾也在殘垣斷壁上重建家園。如今，一些殘破的房屋被推平，蓋上了新的樓房。

索馬利亞蘭境內被擊毀的坦克殘骸 來源：作者攝

如今，「索馬利亞蘭」的領導者們已建立起穩定的政府、軍警和法院系統，其與周邊鄰國如吉布地、肯亞、衣索比亞的關係也在穩定發展中，秩序良好，社會穩定。

但是雖然由於缺少國際承認，得不到國際社會的援助，當地經濟和基礎建設發展緩慢，但當地老百姓安居樂業，對人友善。畢竟，戰亂的年代，和平安定是最重要的。

派駐海外，尷尬國際地位的聯絡處

國際承認，像每個爭取外界承認自身地位的政治體和新獨立國家，實現建交並互派大使建館，是獲得國際認可、行駛主權國家權利最為重要的步驟。不過，「索馬利亞蘭」派駐埃塞和吉布地的外館，長期以來只能以「聯絡處」的名義活動，派駐的最高長官也只能使用「代表」的稱呼。

市中心的戰爭紀念碑來源：najeeb(CC BY-SA 2.0)

近乎曖昧的「關係」，完全不是主權國家之間的外交關係。雖然有著一些來往，但從未給予「索馬利亞蘭」以主權承認。如今，單方面 「獨立」 26年的「索馬利亞蘭」，仍是地圖不存在的國家，派駐的外館無法以大使館名義活動。

由於沒有得到國際承認，「索馬利亞蘭」不僅無法從其他國家和國際組織獲得貸款，難以開展正常的國家交往。儘管「索馬利亞蘭」政府堅稱，獨立只是恢復1960年，索馬利亞蘭從英屬索馬利亞獨立的歷史事實。

索馬利亞蘭駐衣索比亞聯絡處 來源：作者攝

雖然經過多方爭取，「索馬利亞蘭」獲得聯合國一筆撥款，在哈爾格薩修建了一座現代化監獄，用於打擊和關押海盜與基地組織索馬利亞「青年黨」成員。但國際社會依然不承認其合法地位，堅持索馬利亞的領土和主權完整。

目前來看，非洲國家對「索馬利亞蘭」的主流意見是不支持其獨立地位。究其原因，不僅有非洲各國對「尊重殖民時期各國版圖邊界，避免鄰國發生更多衝突原則」的堅持，更是對承認「索馬利亞蘭」獨立地位，會刺激索馬利亞其他自治政府離心力的擔心，加劇東非之角的混亂。

有些國家更是從本國存在分離勢力的隱憂出發，更不願支持「索馬利亞蘭」的獨立，儘管當地的國家治理遠比摩加迪沙要好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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