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耶穌的惱怒看真理對觀念的憤怒

讓小孩子到我這裡來

——從耶穌的惱怒看真理對觀念的憤怒

經文：太19：13－15；可10：13－16；路18：15－17

在廣州教會參加研習會這是第三次了。也許是對廣州話的理解越來越深入了，也許是今年的研習會課題更加接近我的需要了，反正今年的研習會我感到自己的收穫最大。特別是關教授授課中的一些事例解析。在今年研習會關瑞文教授的授課中，他就聖經中具體的事件回歸經文背景和原文意義，對真理和觀念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解析，其中某些分析耐人尋味。比如「小孩子事件」。

在三卷符類福音中都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有人帶著孩子來見耶穌，請求耶穌摸他們，為他們祝福。耶穌的門徒看見就很不高興，嚴厲禁止他們。馬可還特別記述，耶穌看見門徒的舉動就惱怒，對門徒說：「讓小孩子到我這裡來，不要禁止他們，因為在天國里，正是這樣的人。」

耶穌帶著門徒傳道，朝夕相處大約三年之久，對門徒的言行都不是完全稱許的，有過責備和矯正，但對他們「惱怒」，似乎還是唯一的一次。耶穌為何對門徒好意的舉動惱怒？耶穌說讓小孩子到我這裡來的真正意義又是什麼呢？耶穌到底是對什麼惱怒？讓我們一起回到經文的背景來思考。

在耶穌時代的社會觀念里，小孩子是「非人！」是不能在公眾生活中發表自己看法和表達自己感受的弱者！他們不可登大雅之堂，他們的個性必須要被壓抑，他們必須要遵照大人的那一套並不適合孩子天性的虛偽的成人群體生活中的遊戲規則說話和做事，他們甚至不能出現在大人們的社交圈子裡。猶太的拉比受希臘文化的影響，他們決不會在公眾的場合抱一個孩子，否則他將會被輕視，也會被認為那是有損公共場合之神聖的行為。因此，當耶穌被一些家長要求抱起他們的孩子，並為孩子們祝福時，接受了希羅文化傳統和猶太人觀念的門徒，覺得那是不可思議的、非常不合時宜的行為，認為這有損他們老師的偉大形象。因此，他們嚴厲禁止小孩子到耶穌那裡去，以維護維護自己老師的尊嚴，而看到孩子們被禁止，耶穌卻因此（對門徒）發怒。

關教授在剖析這段經文時，區分了什麼是猶太人的觀念，什麼是耶穌的福音精神，即耶穌所宣講的真理。按猶太人的觀念在公共場合是不可以讓小孩子參與的，而耶穌的福音真理所要拯救的就是像小孩子那樣願意接近救主，願意尋求耶穌，信靠主，有著單純的思想和意念的人。用關教授的話說：福音偏好（關顧）弱者！耶穌的福音就是要尋找拯救失喪的靈魂，就是那些被社會所忽視的貧窮的、瞎眼的、瘸腿的…..！在這一層面上，真理和觀念發生了直接的衝突。

細讀小孩子事件，你會發現，門徒嚴厲禁止小孩子一事正是源於他們從猶太人所承繼的觀念。門徒其實也不是在維護什麼耶穌的尊嚴，而是他們的傳統、觀念罷了！耶穌看似對門徒的憤怒，其實是真理對觀念的憤怒。觀念剝奪了人性的本真，其實就成了虛偽而邪惡的存在。猶太人對婦女和孩子在公共生活中的蔑視觀念是人性不可承受之輕!事實上，猶太社會與耶穌的衝突也不是人與人的衝突，而是觀念與真理的衝突。耶穌之至終被猶太社會推上十字架，都算不上耶穌的言行違背了摩西的律法或者猶太人的法律，而是耶穌所倡導的信仰直接否定了猶太人的觀念！

觀念有時是個可怕的怪物，但當它在人們的生活習慣中漸漸成為人們約定俗成的群體意識和群體成人世界的「和平共處」的遊戲規則時，它就成了人們信奉的至高無上的真理，沒有人會對它存在的合理性提出置疑！沒有真理的遠見，更沒有勇氣對哪怕已經十分蹩腳的觀念和傳統進行挑戰！在中國2千年的封建積習，已經深深苦害了這個民族，魯迅大聲疾呼：封建禮教吃人！然而人們寧肯被封建禮教吃了，作一個觀念的「孝子」，也不願意作一個尋求事實真相而背離祖宗法制的「逆子！」這就是觀念！它沒有成文的法律文本形式，但它比法律更讓人敬畏；它沒有法律的處罰機制，但它比法律更讓人戰慄！是誰賦予了它蔑視真實的權力和能力？它讓你信奉，但從不讓你問為什麼？有人說，它是人際關係的潛規則，但誰定下了這樣的規則，我們墨守成規，但我們不知道誰讓我們，誰給我們定下如此規則？！在耶穌的時代，猶太人以觀念代替了對真理的敬畏，以傳統代替了對摩西精神的信仰。當社會的觀念拒絕一個孩子的時候，孩子求見耶穌就成了不合理的事，但誰定下了合理與不合理的規則，我們只能說是觀念，是虛榮和人們對真理蔑視的人性本能！

而真理就不同了！在基督教的神學中，真理是位格化的存在。但真理還有一個基本的形態，真理是客觀性的，即尊重真實和真相。回到小孩子事件中，我們看到的是耶穌尊重小孩子的天性和對這種天性的認可，天性是上帝上天的賦予，天性是做回我自己！小孩子率真的性格可能會使耶穌佈道的場合更加喧鬧，但喧鬧就是小孩子率真性格的表徵之一。這就是真實，真實接近真理。真理不在乎觀念的抗議。喧鬧是孩子率真性格的流露，喧鬧總比成人心靈世界的幽暗更加可愛！至少放下面具，率真的喧鬧就會給我們一種返樸歸真的愜意，（誰不願意能有機會放下沉重的面具，釋放自己，輕鬆地做一回人）！而成人心靈世界的幽暗卻只會讓人感受陰森恐怖。耶穌說讓小孩子到我這裡來！這就是真理的召喚，是真理對真實的接納。他接納小孩子的率真，他接納小孩子的軟弱，他喜歡那個放下面具，將真我一下子暴露在他面前的孩子！那比希羅文化和猶太觀念更蒙上帝的喜悅！為什麼一定要將真實變成虛偽，為什麼一定要讓率性屈從觀念？因此，耶穌對門徒接受的猶太人的觀念憤怒，是真理對頑固的怒氣，他宣告了上帝的旨意：讓小孩子到我這裡來，因為，在天國里的正是這樣的人！

關教授觀念與真理的剖析頗讓人尋味。誰知道我們今天奉為金科玉律的權威不是觀念而一定是真理？誰知道我們像門徒一樣「嚴厲禁止」或者「必須遵循」的東西不會讓上帝憤怒？難道我真的明晰了我所執著的就一定是信仰而非讓上帝憤怒的觀念？我是否可以在明晰觀念與真理的差異間勇敢地選擇真理？我無法肯定自己的反省。

那次課程結束不久，在一間教會正巧看到一對夫婦帶著他們的孩子到了教會，小孩子不知是被莊嚴的音樂陶醉了，還是對音樂的莊嚴不滿，反正沒聽完就要出去，說是要上廁所。我剛好戴著招待的牌子站在不遠的地方，正不知像關教授說的：「福音關顧弱者」，還是該秉公執法，嚴厲禁止！孩子容不得我猶豫，拉著媽媽走向教堂的出口。我看到教堂大門的那位，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伸手指著他們母子，沒聽清楚說了些什麼？不過卻看清了那位母親的尷尬和她刷地變紅的臉。走出那扇門，就聽到孩子嘎然而止的哭聲。不一會再看到就在我前面不遠的孩子的父親掏出手機不知看了什麼，然後，提起他們的包，走了！

那晚，再也沒有見到他們回來！

剛剛上過關教授的課不久，加之他生動風趣的授課技巧，因此，看到的一幕，突然使我想起關教授對小孩子事件的解析——福音關顧弱者！信仰否定觀念，真理對觀念憤怒！剛剛看到的一幕是我們在教會十分常見的現象。但關教授的解析卻讓我多了一點思考。記得去年我們辦公室周一早禱的時候，我們的一位領導曾經講過一個故事，故事的主題帶出一個反問：如果是耶穌，他會怎麼做？！我想這在教會常常發生的一幕，如果是耶穌在主持當晚的聚會，如果是耶穌，他會怎麼處理？他還會不會發怒？如果發怒，是對孩子的不莊重發怒？是對父母的不嚴謹發怒？是對我的漠視發怒？還是對門口那位的「嚴厲」憤怒發怒？

如果真理會對觀念發怒？那麼，我們是否還有讓耶穌發怒的觀念？

文 張遠來

校對 孟、琳

美編 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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