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劉爺篇
前日晚上劉爺在微信上問我現在電話多少,我畢業後輾轉幾次,電話號碼也變了,遂將號碼發給他,一會兒後我電話就顯示一個成都的號碼,我就知道是劉爺了。
自然是寒暄幾句,還不待我問候完,劉爺就單刀直入地說:「駱爺,元旦來成都玩啊。」
我還沒反應過來,回答說:「元旦不一定有時間呢,而且成都我去過呀。」
劉爺立馬說:「元旦我結婚。」
我嘴巴張開就合不上了:「結婚?」
劉爺在那頭髮出了一個重重的「嗯」字。
「你沒開玩笑吧。」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開玩笑。」
「可是…」
「我把你拉入微信群聊,秦爺們也在。」
我也只能說了嗯。
掛了電話,打開微信,我已經被拉入群里了,劉爺手腳還真快。
群里有7個人,是大學時的死黨,我大二換過班,所以住過兩個寢室,也就有了兩批死黨,須知大學情誼都是以寢室為單位的,這個群里就是第一個寢室。
被拉入群里看到秦爺也在,我大學時和秦爺玩得很好,那時經常一起出去搞頭髮,有一次暑假約好剪光頭,開學後,我剪了光頭,秦爺沒有,我就軟磨硬泡地讓秦爺也去弄了個光頭,至今想來也很想笑。
我問秦爺說:「劉爺真要結婚了?」
秦爺說:「真的。」
然後群里的人就一個個冒出來,開始討論什麼時候去,怎麼去。聊了一會兒亂糟糟地也沒聊出什麼來,我就問劉爺他媳婦叫什麼,長得怎麼樣,不過劉爺死活不說,還說你們來了就知道了。然後我們就開始亂猜,把他知道的那幾位女朋友的名字一一報出來,但是劉爺一一否認,最後說,不要猜了,你們不認識的。
我就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感覺,那麼多女孩陪著劉爺走過了青春歲月,到頭來竟然沒有一個女孩可以陪著他白頭到老,臨到頭,那麼久的陪伴抵不過一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這讓我覺得人生頗為徒勞,青春時候的相互依傍到底有什麼意義呢?走走過場而已嗎?
到底每一個人都和以前拉開了老遠的距離,就是520膠水也貼不攏了。
接著又一一問候了一下,大家畢業後各奔東西,基本沒有交流,這次終於借著劉爺結婚的契機嘰嘰喳喳地聊了一晚上,感覺話從來沒有那麼多,似乎又回到了大學那會,可是聊到後來大家就疲乏了,事情也沒商量出來就各自說,明天要上班,先休息吧。然後就沒人說話了,突然靜寂下來的我,突然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的就是劉爺,我是寢室最早到的,第二個就是劉爺,他敲門,我拉開,然後就看到了一個頭髮上沖,皮膚有點黑黑,戴著眼鏡的劉爺。劉爺作為四川人,身材倒是挺高的,他很自來熟地和我說話,打招呼,幾乎沒花什麼時間就成為了好朋友。
那時還沒開學,劉爺就通過老鄉會找到了一個四川妹子,晚上出去和那個妹子溜達,怕我們在寢室寂寞,也將我和秦爺和隔壁的阿黃也帶了去,然後我們三個就跟在他們後面,劉爺和那個妹子相談甚歡。
晚上回寢室,我們羨慕地說,你太快了吧,還沒開學就找到了妹子。
劉爺大手一揮說,就是老鄉,你們誰要介紹給誰。
我們就撥浪鼓似地搖著頭,因為那個妹子並不是很漂亮,後來劉爺還叫過她出去唱過歌,再後來就沒有聯繫了。
開學後陳爺也來了,因為陳爺是上海本地人,所以來得最晚。
我們寢室的四位大爺就到齊了,這裡要解釋一下我們為什麼都叫爺,那是大二時無聊弄出來的,貌似來源於《情深深雨蒙蒙》里的秦五爺吧,記不清了。反正就相互稱爺了,後來我們曾短暫養了一隻狗,就給他取名叫五爺,所以可見我們的這個爺級別並不是很高,反而很低,因為一隻狗也可以當爺。這個稱呼很快傳出去,先是隔壁寢室的人見了我們叫爺,後來班上的女生也跟著叫,再後來一個系認識的人也叫了,最後大家就相互稱爺,我們系的男生全成為了爺級的人物,希望進入社會也能這樣吧。此後走到路上常常會誤以為走在民國的大上海,駱爺,去哪兒呀,駱爺,快來上課啊,駱爺,你死定了,老師點名了,駱爺,你又掛了。
開學後,劉爺一頭扎進學生會,他這人標準學渣一枚,但是做事、交際能力又特彆強,一年後就成為了學校的學生會主席,那時就更忙了,基本不著寢室,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無法見到他,他只是很晚才回來睡覺,後來有段時間乾脆就不回來睡覺了,我們見到也是相互說,懂的,懂的,就猥瑣地笑起來,然後問劉爺說,昨晚爽了吧。劉爺一下子明白了,就抿嘴笑,也不說什麼,我們也拿不准他昨晚到底有沒有和妹子睡,我想劉爺那麼純潔,應該沒有吧。
大一我們上英語課,同班有個建工的妹子,沒有說過話,但是都知道是一班的,有次我們四個從澡堂出來,正好遇見了那個妹子和她室友,劉爺就使壞說,駱爺,你去幫我問問她的qq,我那時青春熱血,兄弟開口哪能不兩肋插刀啊,於是問他說,你真喜歡她?劉爺說,快去問啊,於是我就去了,那個妹子羞紅了臉,我倒是很鎮定的,問她說,你把你qq給我吧,她問我說,你就是這麼搭訕女生的?我心想壞了,沒有說清楚來由,便立馬解釋說,是他們讓我來問的,說完就回頭指給她看,她一回頭,哪裡有人啊,那三個畜生跑掉了,然後我就傻掉了。幸好那個妹子好,將qq給我了,我就傻兮兮地將qq拿了回去,此後上英語課見到她都覺得怪怪的,不過也就這樣了,什麼都沒有發生。
還有一次,顧村公園的櫻花盛開了,我、劉爺還有秦爺一起去看,坐地鐵坐到一半發現好多都是成雙成對的,劉爺就給我說,駱爺,你膽子大,你去搭訕幾個妹子吧,我那時傻逼,轉頭一想,也是,三個男生有什麼好玩的呢,就答應了,在換地鐵的時候,看到兩個妹子,楚楚可憐的樣子,於是我就像哈巴狗一樣上去了,問她們說,你們也來看櫻花嗎?她們說對呀,我說我們也是,要不一起吧。她們看了看我們,就說,好呀。後來才知道他們是華政的,和我們一屆,我們在顧村公園裡亂轉一通,劉爺和其中一個比較性感的妹子很快走到了一起,又把我和秦爺甩在後面,剩下的那個妹子很安靜,話也不多,我這個人就三分鐘熱度,認識人時熱哈哈的,一會兒後就冷淡得不行,話都不想和那個妹子說,那個妹子就開始說她高考的事情,說她是他們省文科前一百名,應該上復旦的,但是志願沒填好,我和秦爺也只是點頭,秦爺後來似乎一直在生悶氣,他覺得我們不該和這兩個妹子玩的,我那時也很後悔。後來那個安靜妹子知道我寫小說,就對我說,你以後可一定要把我寫進你的小說啊,那時不置可否,現在我大概做到了吧,不過我早就忘記她的樣子以及名字了。
後來回去的時候,人特別擠,我們就和劉爺他們走散了,打電話問,劉爺說他坐下班地鐵來,我們三個就先走了,到了人廣也就分手了,連qq都沒有留。我和秦爺到了寢室很久,快吃晚飯時劉爺才回來,一回來我們就逼問他對那個妹子做了什麼,劉爺說沒有什麼啦,但是我們不信,一再逼問下,劉爺才老實交代,他說他親了那個妹子。我和秦爺就罵他禽獸,劉爺估計有意和那個妹子來一段情緣,但是那個妹子很快就對劉爺愛理不理了,這讓我很搞不懂女生。
其實那時劉爺有個喜歡的女生,是他高中同學,他給我們看過照片,我們一看就說好醜啊,別喜歡了,劉爺就很受傷,再也不給我們看照片了。那時寢室卧談,就老說自己的高中女友,劉爺就給我們回憶他悲催的暗戀史,大概是這樣的,劉爺高一時就認識了那個妹子,但是那時劉爺很矮,還沒有那個妹子高,表白自然失敗,後來他不知道怎麼了,個頭開始瘋長,一年就長了十幾厘米,劉爺就以為這下該沒問題了,再去表白,那個妹子就說她有了男朋友,劉爺說沒事,我等你,然後就開始了備胎的生活。
可是一備胎就備胎到了大二,終於有一天劉爺失落了許久許久,問他發生什麼事了也不說,劉爺就是這樣的,什麼事情都愛埋在心裡,我總覺得劉爺是很成熟的人,那是一種超越年紀的成熟,雖然有時候也會露出一點點天真無邪出來,但對他的總體印象不會有很大的改觀。
後來劉爺終於走了出來,淡淡地告訴我們說,他徹底放棄了。我們都一片叫好,那時除了秦爺還和高中女友在一起外,我們三個都漸行漸遠了,說來也是件很遺憾的事情,大學是高中戀情的終結,社會又是大學戀情的終結,我們誰也沒有逃過,有時候我很佩服秦爺,他大學畢業後依舊和他高中女友在一起,他是我們幾個中最平穩的一個。
劉爺終於痛下心腸和那個妹子斷掉不久後就發生了顧村公園那件事情,大概是想當一下浪子吧。
之後的有一天,我們見到劉爺和一個妹子走在校園裡後,我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激發了,劉爺回來後我們問他是誰,他說是學生會的同事,我們敏銳地發覺不是這回事,但是因為沒有證據也就沒說什麼。接下來我們就開始很多次地看到劉爺和那個妹子在一起,一起去食堂,一起去大學生活動中心,一起出去唱歌。那段時間劉爺春風滿面,走路都幾乎會飄起來,可是一段時間過後,劉爺突然就變得鬱鬱寡歡,常常坐在床上長吁短嘆。有一天,劉爺放陳奕迅的《好久不見》放了一天,那是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我那時也在感情裡面掙扎,對這首歌很有感覺,於是和劉爺都陷入那種青春的悵惘中,只有秦爺和陳爺在旁邊說,關掉吧,關掉吧,聽了一天還沒聽煩啊?我和劉爺就笑笑,然後繼續聽。
黃昏時我問劉爺是不是不開心,他點了點頭,我說是不是那個妹子,他又點了點頭。這時秦爺和陳爺也來了興趣,便圍住劉爺讓劉爺說說具體情況。劉爺大概是悲傷過度,急於找人傾訴,於是就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給我們說了。
原來劉爺在學生會的時候認識了那個妹子,那個妹子是旅遊學院的學生會主席,在工作中一來一往,劉爺就被那個妹子吸引住了。於是劉爺就借著工作便利,各種去接近那個妹子,前面也做得很好,讓不明所以的我們以為在交往,那時劉爺也以為那個妹子對他有感覺,便有一天表白了,一表白才發現那個妹子有男朋友,在別的城市念大學,是妹子的高中同學,高中就在一起了。那個妹子說她很愛她男朋友,所以不能答應,劉爺當然不是普通人了,一般普通人這時候都是一臉悲憤地轉頭離去,或者強裝笑臉說沒關係,但之後就再也不聯繫的,可是劉爺卻沒什麼事似的,照樣對妹子好。那個妹子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又愛著男朋友,又給了劉爺機會,所以劉爺就加倍地努力著。
後來劉爺和我們去人人網上扒妹子男朋友的信息,一打開那個男的主頁,劉爺就撇撇嘴說,她眼真瞎,不選我竟然選他。我低頭去看了看,一個十足的乖學生樣,我雖然也是乖學生,但一向對乖學生無感,也很討厭起這個男的來,然後就給劉爺說,這個男的一看就是手下敗將樣,你加把油肯定能把他PK下去,劉爺便躊躇滿志起來。
但是躊躇滿志並沒有多久就愁眉苦臉起來,妹子依舊沒答應劉爺的表白,估計是把劉爺當備胎了,我們都心裡明白,但是沒忍心給劉爺說,劉爺那麼驕傲的人,當了備胎豈不是太難堪。
但是所謂情到深處金石為開,劉爺終於有了一次機會。那晚上下著小雨,我們四個人在寢室扯閑篇兒,突然劉爺接到了一個電話,嘰嘰呱呱掛了電話後,劉爺突然蹦了起來,大聲給我們宣布說,她分手了,現在正在哭。我們齊聲鼓掌,一一對劉爺道賀。然後劉爺興奮地走來走去,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會兒後又打來了一個電話,又是那個妹子,妹子說身體不舒服,讓劉爺去看他。劉爺更是興奮,拉著我們說該怎麼才能混進女生寢室去,我們想了一下終於決定去騙保安大叔,可是秦爺和陳爺太誠實,拒絕了這個騙局,我就和劉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我這個人喜歡騙人,所以對騙別人的事情一向很熱心。
還沒到女生寢室,我們就對了一下台詞,我還提醒劉爺說要裝出很著急的表情。
到了女生寢室下面,果然被門衛大叔攔住了,他大喝一聲說,男生不能進去,劉爺說,我們班女生生了疾病,寢室又只有她一個人,我上去把她浮下來送去醫院。這時我也在旁邊幫腔說,這是我們班班長,情況真的很急。大叔遲疑了一下說,那你們把學生證壓在這裡,我和劉爺就愣了一下,我的學生證沒帶,劉爺的好像帶了,我就說劉爺你把你的學生證壓在這裡吧。劉爺沒理我,對我說,我沒帶,你在這裡等著,我接著了就下來。我和門衛大叔都沒搞懂是什麼意思,然後門衛大叔就半信半疑地將劉爺放了進去,我就在保安亭那裡等,門外大叔就開始問東問西的了,我害怕說露餡就在遠一點的地方等。可是左等右等劉爺也沒下來,我又離保安亭遠了一點,怕大叔問我。終於有一會兒後劉爺打來電話說讓我回去,我說你不下來了嗎?劉爺說不了,我說,寢室要關門了,待會就出不來了。劉爺說,她一個人在寢室,她怕,我要留下來。我說,你這個禽獸,讓我在這裡等這麼久,劉爺嘿嘿地笑了一聲,我說,你也帶學生證了吧,劉爺說,壓在那裡就不能留下來了,我說,你對妹子不要太禽獸就行。
回去後,我將這件事情給他們兩個說了,那兩個人愣愣的,一會兒後秦爺說,現在估計衣服都脫了吧,我們就面面相覷。有一會兒後,陳爺說,估計那樣了。又是面面相覷,有一會兒後我們同時說,劉爺真是個禽獸。
第二天劉爺回來,躡手躡腳地不讓我們發現,可是剛一進門,我們就全部撐了起來,原來三個人都早早醒了,異口同聲地逼問:你昨天對她幹了什麼?
劉爺笑笑說,什麼都沒有,安慰了一晚上。再說我是那種人嗎?
我們說,你就是那種人。
劉爺便不說話了,爬上床就開始睡,事後我們問起,劉爺就打馬虎眼,我想,那晚劉爺一定有事情發生。
正當劉爺以為這下百無一失時,那個妹子突然給劉爺說,她和她男朋友複合了,謝謝劉爺這麼久的照顧。然後劉爺就傻眼了,我們也為劉爺抱不平,完全將我們英明神武的劉爺當了備胎啊,可是劉爺擺了擺手說,算了。
然後我們就再也沒看到劉爺和那個妹子走在一起了。
那時我們系分班,寢室四個人,他們三個都分在了一班,獨獨把我分到了另一個班,不久之後我也就搬了寢室,和他們不住在一起了,雖然也隔得不遠,但是都是宅神,基本電腦之聲相聞,隔壁不相往來,就隔一段時間聚一次會,吃一次飯。那時劉爺就更忙了,不但是我,就是秦爺和陳爺也難以見到他。
大三時,我們搬到了徐匯,有一天秦爺告訴我說,劉爺戀愛了,我問是誰,秦爺說是一個大一的學妹,我說劉爺老牛吃嫩草啊。秦爺說,可不是。
我從來沒有和劉爺的女朋友大過照面,也沒說過一句話,劉爺基本不帶他女朋友回寢室,也不帶她來參加我們的聚會,秦爺也只見過一次,我不知道劉爺何以這樣,但是我想他自有他的想法吧。我只見過他女朋友一次,那次是在食堂,我吃飯,然後劉爺和他女朋友也來,我和劉爺說了幾句話後,劉爺就去陪他妹子了,我遠遠看了一眼,很漂亮,和劉爺很配。
後來許久我問劉爺說,她現在才大一,你畢業了後怎麼辦。劉爺抬起頭想了想說,我和她根本就沒有未來,我點了點頭說,也是。劉爺說,有些事情很簡單,大學太單調只需要一個人陪而已。我說,是。
還差兩個月畢業的時候,劉爺和那個妹子分手了,我沒在劉爺臉上看到一點傷感,我問劉爺說,談了也快一年,分了傷感嗎?劉爺想了想說,各自有各自的路,我說,這很好。再過不久,就聽說妹子重新找到了男朋友,我有點唏噓,畢業季是分手,可是畢業季沒來兩個人就各自分開,各自找到了另一個人。
我想人越大就越能分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這是好的事情呢?還是不好的?我卻分辨不清楚。
劉爺畢業後就回了成都,記得大學時我們討論畢業的走向,大家都壯志凌雲,卻不想畢業後都各自回了故鄉,過著和所有人一樣平凡平庸的生活。
大四寒假我去成都找實習,就住在劉爺那裡,我自然沒在成都找到實習,也沒和劉爺有好好地說話,我就匆匆離開了成都,回了貴陽。
現在我在廈門,劉爺打來電話說他要結婚了,那個女生我從來沒聽過,她進入了劉爺的生命里,而我、秦爺、陳爺以及劉爺那些各色各樣的妹子逐漸退了出去,我想這點在我們所有人中都是使用的,我慢慢退出了劉爺的生命,劉爺也慢慢退出了我的生命,太多太多的人退出了我的生命,太多太多的人又進入了我的生命,但是我清楚地知道,不管是進入還是怎麼樣,最終結果都是要走。
2015/10/25於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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