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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日記:春風桃花

本文作者「西嶺」,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王佳誼竟與陳智超好了,苦追王佳誼半年之久的楊奕難以接受這個現實。喝過了二兩白蘭地後,在好事者的慫恿下,楊奕要去尋陳智超「討說法」了,周邊幾個宿舍的兄弟們都驚動,圍攏來且出主意且壯膽氣。一如令狐沖率江湖好漢攻打少林寺,大家喜氣洋洋地跟在楊奕的背後,直奔陳智超宿舍而來,只差敲鑼打鼓了,人群里陳彬倒是抱著吉他的,吉他卻在此時不大相宜。

陳智超的宿舍位於長長的樓道的西頭,大家都是相識的,見了面,楊奕尚未開口,同來的兄弟們先已跟陳智超寒暄招呼起來,頓時來興師問罪的氣勢全無。楊奕也呆住,突然竟不知從哪裡講起,醉歪歪地想了想,便不答話,轉身就走。走出幾步後又覺得不對,便又回頭,對陳智超說:「雖然,那個,但你是實在不好的。」陳智超哈哈一笑,大家散去。令狐沖撲了個空,楊奕也似吃了敗仗,眾人紛紛來弔問。大家扶楊奕躺下休息會兒,剛一著枕,還未待勸說,這胖哥們兒就已鼾聲如雷了,又是一場鬨笑。

陳彬抱著吉他回到隔壁,開始憂傷起來,反反覆復地彈著同一首曲子——他也只會這一首。這個四川小哥大概想起了前女友張琪,那個高妹。新生軍訓的時候,我站在陳彬和張琪之間,也是笨拙得很,渾然不覺他們之間生了情意。及到後來才瞭然,我便抱怨說自己軍訓時被烤得這麼黑,都怪他倆頻送秋波,我這恰好似處在秋波爐中。張琪是入學後不久即又考取了南洋理工的獎學金,在與陳彬戀愛不足兩月的時候,便去了新加坡,於是分手。

年輕時的愛戀,好比是桃花開在春風裡,分與合都能落得一個好字,澹蕩成悠悠山河歲月里的好風景。陳彬亦一點都不怨,大約只是想起來的時候,偶或生一點小哀傷。

相較陳彬的憂鬱,王衛就沒心肺得多——他是凡見了好看的女生都要去撩一下的,被討厭了亦不管,失敗了亦得意。每當我外面見了漂亮妹子,總要來跟王衛形容一番,引他口水。王衛每次都抓耳撓腮央我帶他去看,回來後雖總也對我的審美表示不大讚同,但卻依然是樂此不疲。就這樣子拈花惹草地過了兩年,忽一日,王衛很鄭重地來央我代寫情詩,我對他認真的樣子甚是詫異。他告訴大家說愛上馬燕燕了。馬燕燕生得極美,是系花一流的好看,我是不大以為我們這位有名的「破落戶」王衛能追求得到,但還是給代寫了若干首。不久,當王衛牽著馬燕燕的手「招搖過市」的時候,大家都驚掉下巴。

胡蘭成說,自古江山如美人,雖敬重聖賢,卻愛悅盪子,她亦只嫁與盪子。馬燕燕是可以算得上這樣的江山美人了。畢業後他們便結了婚,兒子的名字是我給取的。

馬燕燕擎著詩,向同宿舍的蔣妍彥誇耀王衛的好才華,滿滿的都是女心的歡喜。蔣妍彥一笑,轉述給男朋友王鳳龍,他們一猜便知我是背後的捉刀人。後來大家拿這件事情打趣王衛,王衛哈哈一笑:「虧了我這麼好看的女朋友,天師(我的綽號)也才能寫出這好詩來!」又轉而對著王鳳龍瞪眼睛:「許你追到個5班的妹子,就不許我再追個5班的妹子?大家都姓趙才好!」

這王鳳龍跟蔣妍彥是軍訓的時候便彼此生了愛慕,一個妖童,一個媛女,真真當得起金風玉露一相逢。後來他們如神仙眷侶,一起留校讀研,一起去澳洲,又一起到了日本。他們結婚後去北京看我,帶著羞澀的新婦新夫安靜地坐在我的對面,他們是我所有能想像到的歲月靜好。不久前他們的兒子在日本出生,央我參謀名字,我私下玩笑說應該叫「擎旗」——軍訓時他倆是擎著旗走在最前面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他們不但是灼灼其華,更且是有蕡其實了。

富士山下櫻花開的時候,王鳳龍發來照片,我看了亦覺得好,只心底里還是更愛桃花——櫻花潔得太過了,不及桃花的能與人世相輝映。我對日本文學的偏見,便好比是對櫻花。特別是對川端康成,一向是有所不滿的,理由卻是莫名其妙。

我第一次見單文澤便被勾魂攝魄掉,秋風夕陽下那麼嫻靜的女孩子,孤零零的立在操場中間,如夢如幻。回來告訴了李高增,說她是有仙意的,自己好自卑呀,不大敢追求。李高增一向是熱情的,連同王衛、陳彬一起來打氣:弟弟你大膽地往前走!我便給單文澤打電話,試著撩一撩,漸漸地有點熟了。光棍節學院里有舞會,大一新生們都躍然,我也去約單文澤。單文澤卻推辭了,說晚上要去給趙子壽過生日,不好意思云云。WHAT ? 趙子壽?!住在我隔壁的趙子壽同學,居然也認識更居然也正在追求單文澤!天哪,這個世界也太小了吧。過得幾天又是單文澤的生日,趙子壽送給她一套川端康成,單文澤跟我提起來,問我對川端康成的看法,我十分激憤地批評了日本文學的局限性:老舍不死,諾貝爾獎哪輪得到他川端!

雖然我對川端康成的偏見持續了好多年,我跟趙子壽卻很快成了好哥們——最終倆人都失敗了。單文澤並不喜歡我們倆,她喜歡那個住在樓下的叫孫瑋興的帥哥——大概是因此我後來連對瑋字也生了意見,不大看得上張佳瑋。同病相憐的倆人相視一笑,杯酒泯恩仇,同樣喝醉的還有失戀陣線聯盟的楊奕。楊奕回家把老爹的白蘭地成箱地搬到宿舍里,大家一醉。於是群魔亂舞,趙子壽如擒了方臘的阮小七,身著彩袍起舞弄清影;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背誦起金剛經,鬧著找剪刀,要削髮為僧;楊奕箕踞橫坐在樓道中間,把鐵盆反扣在地,勺子敲著,慷慨悲歌;只有陳彬安靜些,半躺在椅子上,歪著頭,無精打采地彈唱著那首千年不變的曲子……各路妖魔鬼怪也都趁機出來作妖湊熱鬧了,鬧鬧嚷嚷地又是一夜。

少年人的繁華是這樣的天地清明,鬧過了便鬧過了,隔日便好似什麼事都沒有,大家還是一如往常地,在這片不大的天地里,演繹著曾經並不算濃郁、現在卻無比懷念的悲歡離合。後來的後來,那些有趣的男孩子各有了自己的人生,那些可愛的女孩子也都在各自幸福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是那樣好的一片桃花,燦爛在我們最好的年華中,燦爛在歲月最好的春天裡。

(全文完)

本文作者「西嶺」,現居廈門,目前已發表了36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西嶺」關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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