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我在某著名大學做老師的那些人和故事

本文作者「金豆er」，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已經離教師節有一段時日了，我才後知後覺地寫起了關於教師的話題。也許潛意識裡不想回憶那段日子吧，畢竟最後的離開大家都不開心。

現在已身居海外多年，離國內大學任教的時光很遙遠。但當年教過的學生，無論是中國的還是外國的，居然成了我生活中的好朋友們。而當年一起工作過的同事們卻已經沒了聯繫地址了。我偶爾會看看學校的網頁，僅此而已。

我之入職有一點點戲劇性，只是給某高校文學院院長寫了一封信，說了自己的一些對未來人文教學的理想，說自己想當一個好老師，並附上了自己的簡歷，就拿到了offer。

說得輕描淡寫，但我畢業的大學還是很有名的，導師亦是有名的人物，自己的簡歷也不算太差。但這些又能怎樣呢，我們其實都知道在國內最不缺的是人才。

系裡當時約我去面試，我還精心準備了教案，但奇怪的是當時的系主任只大概問了幾個問題，就問我是否可以提前到崗。當時的我還想，這個大學果然與眾不同啊，領導都能慧眼識人。頗沾沾自喜了一番。

這個緣故在正式報道以後終於揭曉，某一日我去系裡辦事，看見辦公室里坐著一位老者，因為不認識，所以我只顧跟系主任說事。系主任有點吃驚地說「小w，這是某院長啊，你怎麼不打招呼？」 我這才第一次見到推薦我進中文系的院長大人。

後來系主任在我面前相當懊惱地說，原來還以為你和院長有什麼關係呢？！他毫不遮掩的態度讓我吃驚。我只能訕訕而已，但生米已然煮成了熟飯，後來我們還是其樂融融的同事。當年高校風氣和今天有些不同，在勢利里還保留了書生氣的。

系裡很久沒有新人，以中老年教師為主，所以一開始我被委派很多的工作。課也很多，當時的大四學生和我年紀所差不多，大抵算是同代人。有時要給其他系的學生上選修課時，我站在門口等上課，會被急匆匆趕來上課的男孩子誤以為是同學，還來問我「同學，某某選修課是否在這裡」。我點頭，他跑進去，等上課鈴響，我走進去時，會聽到底下「啊」的驚呼。

剛工作那幾年，我覺得特別幸福，因為真的很喜歡上課，很喜歡和學生在一起討論詩詞。我們一起沉溺於春江花月夜的靜謐氛圍里，讀詩經樂府，讀宋詞宋詩。教學相長，其實我受益更多。我在課上常說牟宗三的那段「我之看中國文學，是生命與生命的照面」，又談起川端康成的「如果櫻花常開」，到今天還是有學生每到春天，會給我寫溫馨的書信。

除了溫馨的部分，當然也有出洋相的時候。講古詩時常會因詩生髮想到當下，常會跑題，然後忘了之前哪句跑題。學生都會友善提醒我文歸何處。後來很久，還有學生寫信來說，相對正文，更愛我的跑題。

還有一次該是五一放假前夕的最後一節課，有學生會逃課。我故作大度的說，如果想走的學生現在可以不上課。學生們當然識得我的小伎倆，沒人站起離開。我打開ppt開始上課，突然一位男生站起，準備離開，我吃一驚，幾乎難以置信有這樣「老實」的學生。

我頓時慌亂了，師道尊嚴這幾個字不知該如何表現，也分明看見下面學生的笑臉了。

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只能無力地說「你走可以，能否說告知為什麼」，該男生回答「我沒選你的課，但是同宿舍選你課的室友說你漂亮，我來看一看」。

全班頓時哄堂大笑，且全部眼睛都盯著我，看我如何回復。我急中並未生智，只好回答「覺得人好看，也可以聽聽課再走吧「。這個回答著實蹩腳，我知道。

後來改革漸起，每次系裡開會，總是在說論文職稱，而對教學則三言兩語帶過。大家都往研究的路上狂奔。很迷惘很困惑，也很不適。把課教好，也是需要花很多時間準備教案，查資料，編教材。而這些都不算你的業績的。心情愈發浮躁，無法靜心讀書也無法靜心教書，日日被什麼追逐，努力卻內里越發虛弱了。我不喜歡那種感覺，很疲倦。這是我離開大學離開故國最後的感覺「疲倦、迷惘」，而離我的初心「一個好老師」越來越遠。因為當時還在院系調整，我們還同時還在教留學生那一塊，當然之後我轉到本校的國際文化交流學院，和留學生們有更多有趣的故事。且聽下回分解。

(全文完)

本文作者「金豆er」，現居Tōkyō，目前已發表了17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金豆er」關注Ta。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