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仁：芷蘭品質 雪藻精神—序《今夜有風》
芷蘭品質 雪藻精神
—序《今夜有風》
作者：王猛仁
第一次見到芷蘭，是在滑縣的一次全省散文詩筆會上。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很安謐，很淳樸，也很文雅，沒有一點「爭奇鬥妍」的姿態，遠遠的，卻散發出一股芳香……
一晃幾年未見，倒讓我有了這麼多新的驚喜。她從郵箱里發來的一部散文詩書稿：《今夜有風》，似有一陣清風從伊水河畔，悄悄地，輕輕地，悠悠地，撲鼻而來。
這些關於心靈與美的文字，會讓一個人自始至終堅守著自己的詩歌高地，會讓一個人關於詩的記憶與念想沉入到靈魂的高空。於是，我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地，懷著十分喜悅的心情開始閱讀芷蘭，以及芷蘭的詩。
這是一部描寫家鄉自然風物與人文景觀的散文詩集。
在她眼裡，這些自然造化的山水名勝和今古形成的風俗物華以及屹立千秋的高賢名仕，霞霓互染，熠熠生輝，都一一變成了一幅幅紛紜靈動的詩的畫卷，構築出伊川獨特的文化風貌和歷史內涵。全書共分五輯，凡60餘章，其中《歲月靜好》《季節淺吟》《清秋之韻》三個篇章，有著詩人非同一般的廣闊的真摯的理解力和奇異精妙的想像力，勾勒出或雄厚博大，或柔美婉轉，或舒暢清凈的畫面，並把自己對藝術的感悟，對生活的判斷，對親情的嚮往，對未來美好的展望，自然而然地吸納其中，使讀者在觀照、暢想、品讀的同時，也能與物為春，神遊天地，產生並幻化出一種遙遠而真實的歷史意蘊和現實感受，在大自然的遷想妙得里，對伊川的精邃文化有了深層次的理喻與感知。
可以這樣說，她的每章散文詩都寫得有真情，有真意，富有藝術的感染力。「走進伊川，獨攬一懷相思，依偎在溫婉的時光里，讓每一個赤子徹底無眠。」她寫家鄉，寫親人，寫對山水的愛戀，無論從生活上，還是文學上，都堪稱神來之筆。
羅丹有語：藝術就是感情。一章好的散文詩，讀者會從中讀出雄渾，讀出俊逸，讀出爽利，也讀出婉轉。既感受到凝重與蒼茫，也感受到柔情與純真，更能讓人心動的是傾注其間的對故土的濃濃的情和深深的愛。芷蘭對伊川有一份無法釋懷的真情與詩情。她的老家在黃河古道邊的伊川鄉下，她本人又是南宋抗金英雄岳飛的第29代嫡孫女。她多想一個人走回老家，來來往往，走走停停，多少個彎彎，多少個平坦與阻隔，均在她的腦海里靈光閃現。「遊離的目光，落在一彎幽徑之上。」「無盡的長路，誘出我萬般的思緒。」「入夜，佇立於臨街的陽台，靜靜地守候一份安然。」「向著你站立的方向一路走去，你衣袂飄飄的身影，牽動著我俱進的步履。」「今夜有風，鳥語花香，我用脈脈的眼神洞徹黑暗，用鳥的飛翔托起一枚枚綠葉。」這是《今夜有風》《水上明月夜》里的詩句，可謂字字皆情，句句入詩。其它如《書香人生》《生如流星》等，也無不彰顯出一種清純的美麗，以及一種淡雅的情操。
其實，最難忘記的應該是作者的《父親，您就這樣走了嗎？》，讀了一遍，我已眼含淚珠。之所以感人，是作者用擅抖的手，用含淚的筆尖寫下：「父親，您就這樣走了嗎？我是您掌心托起的星啊！您怎捨得，把我放在您的國度之外？我是您扎入大地的根須啊！當秋風無情，掃落了枝頭的綠葉，讓我用什麼把風雨遮擋？
父親，您就這樣走了嗎？生命的海岸線上，習慣了有您的天空——您天高雲淡的色調，您濃郁滴翠的蔭涼。我漂泊的靈魂啊，唯在您慈愛而溫暖的笑容里方可安放，輾轉回到最本真的思想，尋回安詳於心的力量。
父親，您就這樣走了嗎？您血脈的溫度，隨無情的歲月減弱到冰涼。
我眸里含著憂傷，總在尋找您的每一絲氣息。恍惚之間，您佝僂的背影還在我的眼前蹣跚而行。
清晨白雲飄過，您在我記憶的深處；夜裡月光如幻，您在我思念的弦上。」父女感情是那麼真摯，那麼深篤。兒女長大了，父親卻永遠地老了，走了。一陣心疼，一陣感嘆，一陣悲鳴。「在夢見您的時候，我的世界下雪了，到處是一片白色的世界，那一瞬間我迷失了方向。」她的父親，應該是一位知書達理、飽經滄桑的農家子弟，但他卻有著一顆美好、善良的心。她呈現的這些文字，是女兒對父親的大親大愛，是刻骨銘心的感受，是在生存的體驗中對父愛的升華，這是多麼地一往情深，感人肺腑啊！既傾注了作者個人的滿腔情感，也表現出了現實世界純樸的人情美、人性美。
在《聆聽冬天》《醉花海》兩章中，「萬物凋零，塵埃落定，地上的葉子隨風而逝，敞開智者的心扉，傾訴冬季的戀歌。」之後，「不經意間，春天已漫過季節的眉梢，款款而來。香氣微醺，瀰漫了餘下的每一個日子，成為心中永恆的風景。」散文詩是表達情感最嚴謹最精緻也最抒情的一種文學樣式，今天之所以有這麼多的人傾心於散文詩的欣賞與寫作，就在於「真摯的感情是最有力量的」。作者本人這種看似自然隨性地書寫，完全是她自己所獨有的，沒有絲毫雕琢的痕迹，一任情感默默地流淌。由此可見，只有作者自己的生活積累和真切感受，才是閃光的金子，才是心靈的花朵。
在我的認識當中，散文詩應該是藝術的，應該是美好的。難能可貴的是，芷蘭的散文詩已經表現出了散文詩的神采與氣韻，也就是她本人著力表現的生活美與大自然的美。比如，《清秋之韻》是這樣描寫的：
「天高雲淡。還未曾來得及將最後一片落葉夾在書箋里，白露便凝結為霜。
天復歸為藍，滄桑了蒼穹。雲氤氳為祥，撫慰著初秋的容顏。
秋意正濃，光芒四射，盡享一道豐碩的盛宴——
果實，垂掛在稀疏的枝頭上喧鬧，平分秋色。
笑臉，在金黃的大地上燦爛地張揚，洞徹人生。
秋花，麗質天成，沁人心脾，在祝福中盛開，在欣賞中永恆！
水瘦了，冷了，像一個惹人愛憐的冷美人，嫵媚出一場亘古不變的絕戀。
大雁南鳴，鳥語啁啾，空山寂寂成韻，於斑斑駁痕中書寫風采；蛙聲聒噪，蟲聲唧唧，田野冥冥成趣，將秋天鬧得潔白、蒼茫、剔透……
夜空如籟，迴旋不斷，可聽見白露起伏的心跳；月光如霜，綿延萬里，那場美妙的處暑舞蹈業已謝幕。
今夜靜美，多少綿綿落花入塵，多少瑟瑟落葉飄去，翻閱新舊足痕，無處安放。」
「是秋不是秋，是畫不是畫」。美是多樣的。她把一個看似鮮活的秋天寫美了，寫靜了。她十分注重語言的美感。語言是一個散文詩作家必備的基本素質。我國散文詩大家耿林莽、李耕、許淇先生的散文詩，都是塑造散文詩「語言」的大師，是當代散文詩壇人人仰望的楷模。散文詩的素樸、高標、本色以及不雕不鑿、不溫不火，應該是每一位散文詩人畢生追求的心靈勝景。
所幸是，芷蘭正是有了這種既定的理想與目標，才取得了不凡的成就，收穫了豐碩的果實。她的最後一輯《行雲流水》，視野開闊，立意高遠，語言生動而精鍊。「還在村外，我就被一派獨特的田園風光吸引了。桃紅李白，一樹樹燦爛的花開，比唐風宋韻還要熱烈。蜂蝶翩翩，在鳥兒婉轉的仙樂聲中，演繹著梁祝千年之戀……」這是《走進袁家村》一章里的詩句，其唯美的畫面和素樸的語言，用在這裡既生動有趣又十分得體。如《七月，我開成一朵白荷》《心與夢的嚮往》兩章：「風雨襲來，凌波起舞，將一簾心事，化成點點朱露，凝聚於一顆摺疊的藕心。」「手扶翠竹，看竹筍落籜，修竹林立，龍吟細細，鳳尾森森，感受生命的孕育和成長。」彷彿從她文字的輕歌漫吟里，能讀出思想的光芒，能讓人瞬間豁然而悟。語言的個性與質感，是詩人的命脈，是詩人的品質與個性。藝術的最高境界是樸素，是大雅，是歸於沉寂中的平淡。
如今，我們都已不可逆行地在時序的長河裡溯游，也會越來越多的在各種文化的大背景下融匯，碰撞，但無論我們的行走有多遠，故鄉，情感，詩意，總是我們血液里的一股潛流，隨時隨地會濡染、浸潤我們的心靈，讓我們忍不住回頭眺望。
伊川濃郁的人文情懷，終於讓一位優秀的女詩人固執地眷戀著這塊豐腴的土地，並且讓我有幸能與這塊土地上浸漫的靈長風華進行心靈的對話和交流，由此看來，我就是一個幸福而有價值的人。芷蘭用她的一支秀筆繪就了伊川的壯美巨卷，讓一個個關注伊川的讀者貼近自然，貼近詩歌，重新認知伊川的價值與意義，想必，這才是詩人芷蘭向人們展現的一種大美。
我願與她一起分享這種由衷的快樂與幸福。
2017年中秋於養拙堂
王猛仁
作者簡介
王猛仁：1959年生，河南扶溝縣人。河南省文聯委員，中國作協、書協會員，河南省作協、書協理事，河南省散文詩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周口市書法家協會主席，周口師範學院兼職教授。有作品在《人民文學》、《人民日報》、《詩刊》、《星星》、《中國詩歌》、《中國詩人》、《莽原》、《詩歌月刊》等專業期刊發表；新詩獲《詩歌月刊》主辦的全國第二屆「新神采杯」愛情詩大獎賽特別金獎。2007年獲「中國當代優秀散文詩作家」稱號。2013、2015年度《莽原》文學獎、2013、2014《詩歌月刊》年度詩歌獎（散文詩）、河南省第二屆、第五屆十佳詩人。著有《養拙堂文存》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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