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夢中追著外公和外婆喊，喊醒了自己，就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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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跟著外公和外婆生活了兩年，在我的記憶里，外公是個善解人意的老人，外婆雖然嘮叨但很溫暖。

我喜歡聽外婆講故事，喜歡跟外公到鎮上趕集，外公賣了棗子就會買我喜歡吃的點心，還會買幾個肉包子回家給小舅吃。

那個時候，小舅經常帶我去河裡抓魚，每次抓了好多小魚回家，外婆都會不停地埋怨，她說萬一我淹死了，她怎麼向我的父母交代？

我七歲時，小舅就教會了我游泳，我膽子很大，敢在石橋上面跳下河裡去。有一次，外公拿著竹竿到河裡趕我上岸，我嚇得藏在石橋底下不敢出來，石橋底下水流湍急，外公扔了竹竿小心翼翼的哄我出來。

我爬上岸後，外公沒有打我，他追著小舅打起來，小舅拚命地跑到田野上去，河岸邊洗衣服的婦女們都哄堂大笑。

小舅比我大六歲，村裡人都叫他猴子，他在村裡是孩子王，經常帶著同伴們滿山遍野的跑，摘野果子，采蘑菇、抓野兔子，還偷偷地摘人家田地里的瓜果。

小舅的言傳身教，我很快就學會了爬樹，有一回，我爬到棗樹頂上摘棗子，外公和外婆怕我摔傷，輕言細語地哄我下來，我坐在樹頂上向他們做鬼臉，外婆氣的聲音都變了，外公說帶我去買肉包子，我聽了就毫不猶豫地爬了下來。

我的腳剛落地，外婆就一把拽住了我的衣襟，她正想打我的屁股，外公拉開了我，他攔住了外婆。外婆就開始數落起我來，說我一個小姑娘家也跟個男孩子一樣野的，說要把我送回城裡去。

外公卻不以為然，他說小孩子野點，調皮點是正常的。外婆發火了就跟外公爭吵起來，我就趁機偷偷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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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常在公園裡看到那些怡然自得的老人們，我就想到外公外婆，他們沒有退休金，沒有閑情玩牌，沒有安逸的生活。

八十年代末，小舅結婚後，他和舅媽到北方做生意去了。外公和外婆留在村裡面種田，那個時候，沒有電話，只有寫信才能保持聯繫，外公經常在信里對小舅千叮萬囑的，希望小舅夫妻之間和和睦睦，生意興旺，身體健康。

他們為了幫襯兒子，就在家裡幫著照顧孫子孫女，小舅和舅媽過年時也回家過幾次，他們只是在家裡住幾天又匆匆趕了回去。

村裡人問外公：「為什麼不到猴子那去玩幾天？」

外公搖搖頭：「坐火車帶小孩不方便，再說還得花錢的。」

「猴子賺了那麼多錢，你用不著那麼節省呀。」

「猴子的店面擴大了，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外公是這麼說的，但從來沒開口要過小舅的錢，他們在院子里養了幾十隻雞和鴨子，還種了很多甘蔗和蔬菜。為了賺幾個錢，外公三天兩頭到鎮上賣蔬菜。

那個時候，小舅的生意越來越慘淡，由於店面沒有到期，他們只能在外面死死地扛著。外公並不知道小舅的實際情況，媽媽和小姨沒有告訴他們，怕他們為小舅操心牽掛。

表弟和表妹讀小學了，外婆把家裡的雞蛋都給孫子孫女吃，說孩子們長個子需要營養。他們捨不得吃肉，但我每次去他們家玩，外婆就會包餃子給我們吃，我總是吃的狼吞虎咽，因為外婆包的餃子味道太鮮美了。

也就是那年，71歲的外公老覺得沒有力氣，經常便血，人也逐漸消瘦。小姨帶他到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看得太晚了，外公患了晚期胃癌。為了不影響小舅做生意，外公執意不告訴他們。

不到三個月，外公的病況急轉直下，小舅和舅媽放棄了店面，他們急匆匆地趕回家裡。外公臨終時，他用無神的雙眼搜尋身旁的親人，他在找心中最挂念的小兒子。

我媽和小姨把小舅叫到床頭，外公嘴角動了動想說些什麼，但沒有發出聲音，小舅輕輕地喊了一聲爸爸，外公最後的雙眼就定格在小舅身上，然後面帶著微笑慢慢的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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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跪在外公身旁，痛哭流涕，悲痛欲絕。安葬好了外公後，小舅面對十來萬的債務，不得不背井離鄉去打工，他們每個月都寄生活費回家。可是沒有了外公的家，外婆老是自言自語，老是獨自流淚。

時光荏苒，一晃就過去十多年，外婆的背越來越駝，她老了但精神矍鑠。我記得那天陰曆十一月初九，我和媽媽到外婆家看望她老人家，可是在家裡沒有找到外婆，村裡人說有人看到她到鎮上去了，我們就一直在家裡等外婆回家。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天氣溫度急劇下降，天空下起了小雨夾雪，我和媽媽站在村口的山坡上，焦急地向村口小路上張望。

過了不久，我們遠遠地看到小路上有一個顫顫巍巍地身影，外婆吃力地挑著一擔新棉絮，她沒有戴帽子，銀白的頭髮在寒風中飛舞。

我趕緊向外婆跑了過去，接過了外婆那沉重的擔子，媽媽用圍巾幫外婆擦那滿臉的汗水和雨水。外婆氣喘吁吁地說，回家去我給你們包餃子，她的擔子上系了一個塑料袋，裡面裝著幾斤豬肉。

外婆說，家裡的棉絮都有了年頭，小舅一家子過年的時候會回家來，她特意到鎮上做了兩床新的棉絮，她說新的棉絮睡起來很暖和。

她還說知道我們這幾天會來，所以買了些新鮮的豬肉回家，我和媽媽聽得都掉下眼淚了，那天晚上我又嘗到了味道鮮美的餃子。

誰也沒有想到，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和外婆見面。一個星期後，那天晚上窗外下著大雪，村子裡寂靜無聲，外婆心臟病突發，她在睡夢中永遠離開了我們。

那天離過年只有半個月，78歲的外婆沒有等到兒子和兒媳，還有孫子和孫女回家，但她的臉部顯得那樣的安祥，好像還帶著微笑，也許，外婆是到天堂和外公團聚去了，所以她走的那麼平靜。

如今外婆門前的大棗樹砍掉了，已經建了一條水泥路，村後的石橋和小河還在，但再也見不到外公和外婆，我感到心裡缺點什麼，那種思念他們的感覺有增無減。

我經常在夢中看到了外公和外婆，他們還像生前一樣和藹可親，我叫外公和外婆，他們溫和的笑著，他們就是不說話，然後，他們轉身離去。我在他們身後追著喊，喊醒了自己，就會久久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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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配圖來源網路，乙路凡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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