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失蹤5年回來卻失憶,直到家中多人死去我才知他是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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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三更,天未明,人未行,正是宵小盜賊出來活動的好時候。
幔帳後有年輕男子悠悠酣睡。蔻丹紅艷,微涼的指尖一路觸至他唇邊,他依舊合眸未醒。這是春山窺視他的第三天。
後室柜子前,春山輕送一口氣,鐵鎖無聲落入掌心。櫃中是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蜜汁香辣小魚乾。
指尖剛碰到磁碟,手腕被一把擒住,「卿本佳人,奈何為——」本在床上熟睡的男子悄然出現在身後,他「賊」字未出口,倏地瞪大眼睛,「你是妖怪!」春山一臉媚笑,一時反扣住他的素手化成利爪。
男子不驚反喜,清亮的眼神盯著她,「聽聞妖怪的名字皆是奇異,你叫什麼名字?」
「春山。」她甚得意。
被掐住脖頸的男子從袖裡掏出一張破爛黃紙,指尖沾著碗底清水在紙上畫了幾下。
「春山?」他啟唇輕喚。
她不由自主應聲。
男子笑眼中精光一閃,口誦「收」。與此同時,寫著「春山」二字的黃紙拍在了她腦門正當中。
1
春山是在那男子的床上醒來的,她揉揉額頭剛要下床,忽發現自已的外袍不見了。她急得一把掀了床幔,跳下床來,見昨日那男子正哼著小曲擦鳥籠。
日光氤氳,影影綽綽。一時間,他的身影似曾相識,有點像……飲玉仙尊。想到飲玉,春山有些恍惚,曾以為自己對飲玉愛慕得天崩地裂,滄海倒流,而如今他的面目甚是模糊。
男子抬眸間,正撞上春山略迷濛的目光,「醒了?」
春山一時回過神來,她眉毛蹙著,走上前,一伸手,「給我。」
他拿過桌上的一小碟魚乾,笑意盈盈地遞給她。
春山微愣,迅速吃光,舔舔手指,又伸手,「給我。」
男子有些為難:「只這些了。」
她輕蔑一笑,「傻子,誰告訴你是魚乾了?我是說羽衣。」春山的外袍,其實是一件羽衣。披身為袍,離身化羽,對於羽衣族,重若性命。
「我藏起來了,」他笑得十分良善,「我娘說羽衣族沒有羽衣,就飛不走了。」
春山頓時沒了笑臉,狠狠瞪他,「我乃九天仙人,私扣上仙,罪該萬死!」
「仙人?」男子目光糾纏在她身上,意味深長,「難怪有道長說,我天命仙妻。」他似乎天生有誘惑人的本領,話語里含著慵懶與笑意。
春山可不領情,袖中刀刃緊緊貼著他腰間,「無恥!」
眼睛一眨,春山意外地發現刀落空了。男子輕巧地繞到她身後,目光掠過桌上空花瓶,漫不經心地笑,「不瞞仙子,除了少個娘子,我還缺支雞毛撣子……」
春山大怒,可額頭封印的法力還在,她一時手腳發軟,「你敢用我的羽衣……」接著半塊魚乾塞住了她後邊的話。
「乖,別太鬧騰。對了,」他抱她上床,側眸一笑,「我姓顧,名晚風。」
清晨,陽光,花木香,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了歌聲:「廣開兮天門,紛紛兮四海。天君兮顧我,共枕兮晚風……」
從這天起,春山便被迫住進了顧晚風家裡,洗衣做飯,挑水砍柴。百鳥中武力值最高,最難馴服的大風鳥,因為吃了這輩子最貴的魚乾,一時為奴為婢。
顧晚風是個獸醫,平日很忙,白天不常在家。實在閑得無聊,春山便開始折騰顧晚風的鳥,尤其那隻她頂看不慣的烏鴉。
這日清晨,她正玩得興緻正高,手腕被人從身後抓住,力道之大彷彿要把她的骨頭捏碎。她驚愕地轉頭,顧晚風一臉陰沉地看著她,「春山,你真讓我失望。」
她一時又氣又懵,她只不過用毛筆戳了戳他的烏鴉,犯得上如此大動肝火?
春山狠狠踩了顧晚風一腳,趁他錯神,甩手推開他,轉身跑了出去。
春山本就丟了羽衣,現在又跑了出來,只能在街上四處瞎晃,等到日落西山,月入星河,她腳步飄忽,似是要餓暈了……
昏過去的最後一剎那,春山看到顧晚風急匆匆地跑來,抱住她。悠悠春風裡,還有一聲她來不及聽到的嘆息。
2
春山討厭烏鴉,由來已久,根深蒂固。
大風族同烏衣族是世仇。作為族長的春山,與烏衣族公主樂音更是死敵。
從小到大,春山只有一個夢想,就是做飲玉仙尊的坐騎。起初只為給族裡爭光,後來,她又多了些女兒家旖旎的小心思。
從前在梧山,長老寧真常逼她看書,說是飲玉仙尊也愛讀書。不過春山想,一個坐騎,念書甚是浪費大好春光。
不成想遴選坐騎的大考果有筆答,譬如請列出三十二天的名字以及掌事仙尊的名諱。可惜除了玉完天飲玉外,春山一個都寫不出。她只有乾瞪眼看著樂音信筆如飛。
最後她輸給了樂音,沒當上飲玉仙尊的坐騎,這讓她對樂音的討厭又多了一層。
餓昏了的春山再醒來時是在顧獸醫的懷裡。
她揉揉眼睛,沒有尖叫,也沒有跳腳。
她本就是只鳥,沒那麼多男女之別。況且小時在梧山,她也常化作原身鑽到寧真帳中,期期艾艾地轉著眼珠看他,直到寧真無奈地嘆口氣把她攬到懷中。
顧晚風的懷抱比寧真的還要溫暖些,他把手中的小魚乾喂到她嘴邊,「丫頭,我們講和吧。」
春山別開頭,「你早晨凶我,我還生氣呢。」
顧晚風將那塊被嫌棄了的小魚乾又湊到她嘴邊,溫柔地哄:「乖,等你有力氣了,我們再大戰三百合。」
小魚乾的香味兒繞著鼻子轉,春山想了想,自己實在不該同一塊魚乾置氣,果斷咬了一口。
春山專心地吃著魚,顧晚風閑著,便隨手在床頭抽出一冊話本,挑著上邊有意思的故事講給她聽。
最後一個故事很長……七百年前,不咸山烏衣一族受飲玉仙尊青睞,梧山大風族生妒,夜襲不咸山,借魔界三足鳥之力火燒不咸,烏衣族公主元神碎裂,零落人間,生死不明。
吃飽了的春山縮在顧晚風懷裡打瞌睡,唉,又是個凡人捏造的無聊故事。
3
三日後,顧晚風接了個看病的活,不是給獸,是給人。城主家的幺小姐患了怪病,面帶笑容,沉睡不醒。請了無數名醫,都藥石罔效。
是夜,雲層厚大遮天蔽月,雷聲中,巨大的神獸緩緩顯形,白色獅身,頭有兩角。
春山站在院子中,眉梢一挑,故作深沉,「蜃獸織夢,讓人沉溺其中,永不醒來,蜃獸以此吸食精氣。今晚是最後一夜,它現出真身,那小姐估計熬不過今晚。」
顧晚風斂起平日里漫不經心的笑容,神色略顯惆悵,「如此說來,那小姐豈不是危在旦夕。」
春山搖頭笑,「她體內有羽衣族人的元神碎片,怎會輕易死?」
「羽衣族?原身和你一樣?」
春山瞪了他一眼,「是不咸山的烏鴉。」
說罷,她從腰間抽出軟劍一躍而起。電光火石間,巨獸震動雙翅,挾著狂沙向春山襲去。
顧晚風站在廊檐下,看她持著長劍一道閃電呼嘯著穿透颶風。等春山再回到地面時,劍尖上的血嘀嘀嗒嗒而落,在她腳邊流了一小泊。
蜃獸因為疼痛仰天長嘯,比方才更為猛烈的颶風呼嘯著向春山瘋狂拍來。春山腳尖一躍,本可以輕易躲開,卻因羽衣不在身上,法力時有時無,稍微一個停頓,蜃獸的爪子已到跟前。
春山一閉眼。千鈞一髮間,她卻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顧晚風抱著她滾到廊檐下。額頭落下一個安靜的吻,如同微涼的月光傾瀉,他在她耳邊說:「羽衣就在放魚乾的柜子里。」
她心尖一凜,側頭望去,顧晚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滿滿的,都是她。
春山心動了,她想,凡人所說的枯木逢春,大抵就是這種感覺吧。
蜃獸撲了個空,又呼嘯著朝兩人襲來。春山抱著顧晚風在地上打了個滾,飛身站起,手中軟劍用力擲出,正中它的左眼,蜃獸嚎叫著消失在雲層里。
一時間,塵埃落定,風靜雨歇。春山看了自己的手,鮮血淋漓,可那並不是她的血。
她慌忙回身跑到廊下,看著那個渾身是血的凡人,忽地哭了。剛剛喜歡上一個人,還來不及告訴他,就要面對他的死亡,還有比她更倒霉的鳥么。
春山蹲在顧晚風身邊,使勁搖他的手臂,直到他睜開眼,笑得虛弱,「丫頭,你再搖,我就要被你搖死了。」
春山噘著嘴,抹了把眼淚,「顧晚風,以後不要接這麼危險的活了,還是給母豬接生安全些。」
「但是錢少,」顧晚風咳了咳,伸手擦她眼角的淚,「我讀書少,賺錢的法子不多。」
「錢錢錢!」春山眉毛挑得高高的,氣得不輕,「你穿得這麼破爛,房子又舊,賺那麼多錢做什麼!」
他垂下眼帘,故意編排她道:「有個仙子要以身相許,不過看她的模樣,甚是嬌貴難養。」
一時靜默起來,半餉,春山才扶起他,走了幾步,轉身撲到他懷裡,環住他的腰,埋著頭,「仙子說,她很好養,只要天天有小魚乾。」
接下來的時光過得飛快,百花煙柳,黃鶯穿林。
春山懶懶地靠在窗邊,看著滿院飛絮,心裡想人間的春天可真長啊。這些日子來,她吃得飽睡得香,可記憶依舊混沌,似乎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街旁樓上,有十七八女郎,手持紅牙板,妙舞清歌。
「廣開兮天門,紛紛兮四海。天君兮顧我,共枕兮晚風……」
蜃獸雖已除去,但那小姐的身子依舊弱得很。城主隔三差五便叫顧晚風去把脈,似乎忘了他原本是個獸醫。而顧晚風也是無論風雨隨叫隨到,春山覺得他在那小姐身邊的時間比陪她的還要長。
暮春時節,一日春山去城主家送葯,回來路上恰巧碰到鄰居大嬸,大嬸塞給她一個榴槤,說等他們成親時再送只小豬。
春山紅著臉,樂呵呵地抱著榴槤飛跑回家。可她到家卻不見顧晚風,桌上孤零零的一個木匣子,裡面是她的羽衣,疊得整整齊齊,還有一封簡訊。
「羽衣奉還,可再上九天。」
雪浪紙,朱紅字。剛則鐵畫,媚若銀鉤。
4
春山自是不會走。身為高雅尊貴的大風,哪有稀里糊塗就被趕走的道理。她抱著匣子,一路走走問問,終於在城外江邊找到了顧晚風。
這人居然在江邊修了間小草房,看樣子是打算常住了。江畔青石,他披蓑戴笠,手拿魚竿,不動如山。
藥房先生說,顧晚風大概沒有太長時間了。
春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著顧晚風單薄背影她突然切切實實地感到,他和自己不同,他是凡人,他會死。
似是感到背後有人,顧晚風略轉頭望。
四目相對,春山慌忙後退,可只退了七,八步,她又重新朝顧晚風跑去,狠狠地抱住他。她踮起腳,猝不及防地,輕輕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笨笨地含住他的唇瓣,輕一下重一下地吸吮起來。
逃是因為愧疚,回來是為了告訴他,她真的很喜歡他。不管他們的未來能走多遠,她不計天長地久,只爭朝夕。
一時靜謐,安靜得能聽到風過松針,花落清溪。
她吻過他,又如小貓一樣藏到他懷中,面色緋紅,捏著他的衣襟,小聲道:「顧晚風,不許你推開我。再推開,我就不回來了。」
他不說話,只是把她摟得更緊了。
良久,春山又在他懷裡蹭了蹭,「你不是問過我的原身么?其實我住在梧山,是傳說中矯情、兇悍的大風一族。我喜歡吃人,尤其是你這樣的美男子,你怕么?」
他垂下眼帘,把她的小腦袋捧起來,一臉為難的樣子,「我們凡人是成親後才能讓娘子吃的,這可如何是好?不過,」他唇角微揚,「你若著急,也可以先吃一口。」說著,便低頭吻住了她。
春山被吻得似夢非夢,她想,這是誰在吃誰啊。平日里那般溫文爾雅的男人說起情話來,還真是一點都不斯文。
江邊空曠,午後陽光如金黃色蜜糖。春山枕在顧晚風腿上,雙眸半合,東一句西一句地說著閑話。男子擎著一桿荷葉為她遮光,他垂眸瞧她的臉,目光溫柔,如一江飄著桃花的悠悠春水。
忽然,春山睜開眼,眸子亮晶晶地看著顧晚風,「話本中不是說,梧山有個星辰湯,可起死回生,連仙人破碎的元神都能修復么。其實,」她頓了頓,「這不是傳說。」
5
大風族有訓,星辰湯不醫外族。但春山還是帶他來了,她不要看他死,他們還要成親,還要生一堆孩子。
梧山離春風城不遠,離開之前,顧晚風將家中的鳥送人的送人,放生的放生,唯獨留了那隻小黑眼睛的烏鴉。
春山隱約覺得,他送得如此乾淨利落,像是不會回來了一樣。
進了山,眼前一片霧靄,春山拉著顧晚風七拐八拐走了好半日。霧氣散去,一方宛如美玉的湖水出現在二人面前,波光粼粼,宛如九天星子墜在其中。
春山解開湖水封印,「等你恢復了,我們就成親。」
顧晚風微笑著點點頭,抱著鳥籠緩緩進入水中。籠里的小烏鴉顯得也很興奮,轉著小黑眼珠,翅膀呼扇著。
等顧晚風再出來時,卻是高冠蛾帶,紅色長袍,比那些畫上的神仙還要光芒萬丈,風姿俊秀。特別是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尤其惑人。明明眉目沒有變,卻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跟著他懷中的鳥籠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少女。春山認得的,她是樂音,那隻勤奮好學的烏鴉,烏衣族的小公主。
只見樂音睫毛顫了顫,緊接著睜開雙眼,眼中水汽迷朦,「飲玉……」
他攬著她,寬慰道:「別怕,你元神剛修復,還很弱。」說著,雙手源源不斷的仙氣溢出,輸到樂音嬌小的身子里。
一旁的春山呆若木雞,她只覺一股涼氣遊走於四肢百骸,最後化為利刃,直插心口。
疼到麻木,卻依舊哭不出。怪不得他的眉眼似曾相識。
怪不得他對那烏鴉愛之重之。
怪不得他要保護城主女兒體內的元神碎片。
怪不得,怪不得……他把所有的鳥都送了人,放了生。
他是真的不打算再回他們的家了。
「春山,樂音七百年前受傷昏迷,元神碎裂,只有星辰湯能救她。」飲玉向前走了一步,擋住明亮的月光。也不知他這是在解釋,還是只是知會一聲。
春山怔怔的,四下里看看,又轉頭盯住他,「顧晚風呢?」
飲玉站在池水中,風吹衣動,他嘆了口氣,緩緩道:「這世上本沒有顧晚風。」
「沒有顧晚風?沒有……顧晚風……」春山目光獃滯,腳向後退,踩著枯枝和瓦礫,一步一步,如踏刀尖。
「春山,」他輕聲喚她,聲音暗啞,「我……」
春山記得那眼神和語調,他似乎不止一次這樣喚過她,溫柔的,和煦的,甜蜜的。可如今,她只覺得可怕。
「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她忽地撿起石塊,朝飲玉扔過去,聲若哀嚎,「你把顧晚風還給我!還給我!」
飲玉也不躲,只是抬臂護著樂音,任石塊砸在他額頭上,濺出血花。
鮮血讓春山血紅的雙眸閃過一絲清明,可也只是剎那,旋即她便顫抖著雙肩,瘋了一樣向山下跑,腳步踉蹌,好幾次都險些被自己絆倒。
頭疼欲裂,淚如雨下。
隱隱的,有個聲音告訴她,「去神殿,去神殿……」混混沌沌間,她來到已經化為廢墟的大風族神殿。亂石雜草,斷壁殘垣,春山大愕,為何不見族人,為何神殿被毀?恍惚中,此起波伏的慘叫聲響徹於耳,四下環顧,不見人影。
她像是被控制了一般,不由自主地走到碎裂的大風鳥神像前,從鳥頭裡取出一個木盒。盒中只有一顆魘珠,那顆可以記錄音影的珠子在碰到她指尖的瞬間,化成沙幕。
沙幕徐徐展開,一幅一幅的畫面,是她遺失的記憶。
6
春山一直以為,與飲玉初見是七百前,在玉帝的宴會上。
遠遠望去,有人高冠蛾帶,石榴紅衣,被一眾神仙圍在當中,不發一語,端著一張無情無愛的臉,像天上的涼月,就算是抱在懷裡也捂不熱。
那人彷彿也感覺到了遠處的注視,一抬首,清澈的目光穿越眾人、繁花、帷幔,遠遠地看了過來。只是這一眼,她就入了他的魔。
後來,遴選坐騎失敗的那日,春山化出原身,躲在雲層里一個人生悶氣。世人皆說大風鳥兇惡,面貌醜陋。其實不然,真正的大風,毛色純白,且在不被惹惱時,它們都是溫順可愛的小傢伙。
春山身子累,心也累,不一會便睡著了。酣睡無夢。待她再醒來,一睜眼就望見坐在她身邊的飲玉。雲上長風獵獵,吹得他三千墨發悠悠飛舞,上挑的眼角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
春山激動得心要蹦出來,「仙,仙」了半天,硬是沒說出個「仙尊」二字。
飲玉托她在掌心,眸光冷淡,「聽說你想做我的坐騎。九霄三十二天,你為何偏偏選中我?」
春山慶幸自己現在是鳥身,足夠掩飾第一次同他講話的羞澀。她自不能說是因為喜歡他,只能胡扯個理由:「因為仙尊最厲害。做您的坐騎很威風。」
「那落選了,你很失望?」他的表情依舊高冷,可卻看得春山心頭暖暖的,一時間連落選的失望都忘記了。
「想威風,未必要做坐騎,」飲玉隔著天光雲影望向她,漆黑的眸子里沒有感情,沒有喜怒,沒有溫度,「做我的妻子也一樣威風。」
春山只覺得腦袋「嗡」了一聲,高冷涼薄的仙尊大人,他方才這句話一定是無心的。他一定不是在調戲她。
這邊廂,春山還沒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那邊廂,飲玉已經把她放回雲頭,輕袍緩帶,飄然而去了。
那之後的第二天,春山就決定了,她要去告白。結果,還沒到天庭,她便聽說飲玉仙尊渡劫失敗,被雷劈到下界去了。
春山大驚,連忙下了人間尋找。找累了,便隨意一歇,醒了再接著找。一日,她在山中醒來,一睜眼就望見一片綠油油的荷葉,再一錯眼,就瞧見撐著荷葉給她擋陽光的飲玉仙尊。
「我看姑娘睡得熟,日頭又毒,怕姑娘被晒傷,所以才擅自做主出,出此下策。」不等春山叫他名字,飲玉就微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解釋。
春山大驚,她的仙尊大人一直都是雲上月,高嶺花,可望不可及。像現在這樣,面紅耳赤,還小心翼翼叫她「姑娘」的飲玉,她還是頭一次見。壓抑著心中的激動,春山小心翼翼地探了探男子的元神,是飲玉沒錯。她又拐彎抹角地詢問了幾句,得出的結論是飲玉他被雷劈得失憶了!
天賜良機啊!不,是天賜良緣!
春山自然不會好心送他回去。她帶他回梧山,叫他顧晚風。
「天君兮顧我,共枕兮晚風。」那是春山知道的為數不多的詩句之一。
失了憶的飲玉不再涼薄高冷,他變得溫柔,淳樸,愛笑,還有一些狡黠。他變著法子來討好春山,洗衣,做飯,拍蚊子,無所不能;暖床,逗樂,唱曲兒,無所不會,簡直就是六界二十四孝好相公候選第一人。
春山愛吃魚,飲玉就去河邊釣。他雖認真,卻不得章法,一整天下來,魚簍里也是空空的。瞧著縱橫六界的飲玉仙尊頭系麻巾,褲腿高挽,為著一條魚愁眉苦臉的樣子,春山在一旁咯咯大笑。
然而,她怎麼忍心看他為難,他眉毛一皺,她都要心疼個半天。春山施了個小法術,肥美的魚兒就自己跳上了飲玉的鉤兒。飲玉開心地捧著魚給她,然後趁她彎腰撿魚簍的時候,在她臉頰上飛快地一啄,「春山,嫁給我吧。我會努力賺錢養你的,讓你天天都吃魚。」
她做夢都想嫁給他。她答應了,沒有矜持,毫不猶豫。
第二天一早,飲玉牽她去城裡買紅燭。到了城門,他神秘一笑,讓春山在原地等,他有驚喜給她。春山一直等到日頭西落,也沒見飲玉出來,她進城找了一圈兒,亦是沒他的影子。無奈,春山只好先回梧山。還沒到山腳,遠遠地便望見一片火光。
待她跑回山中,只見漫天紅光,一地焦屍,心口插著樂音佩劍的長老寧真,還有星辰湯邊的樂音。
星辰湯可以修復仙人的元神,活死人肉白骨,從洪荒起就一直被羽衣各部所覬覦,其中最明目張胆的便是烏衣族。只是梧山守衛森嚴,又自生大霧,若非山內之人帶路,任何人進山都會迷失其中,這才護住了星辰湯千萬年。
「飲玉在哪兒。」春山只問。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你這腌臢之地,他是片刻都不想多留,」樂音冷笑,接著道,「我與飲玉青梅竹馬,我想要的東西他都會幫我得到,包括你這星辰湯。」
「他沒失憶?」明明猜到答案,春山還是忍不住問,她多想是自己誤會了他。
樂音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失憶?也只有你這種傻子會相信。」
春山頓了頓,沒有說話。她後悔了,她不該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她對飲玉的貪念毀了梧山,害了族人。
下一刻,她化出原身,朝樂音心口狠狠啄去,不想半路卻被勁風擊中胸腹,沒等她喊出來,這道勁風就帶著她狠狠地砸碎了山上的巨石,筋骨盡碎。
樂音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手裡拿著飲玉的本命法器,藏風扇。
再想反擊,已是無力。春山掙扎著,用念力封印了星辰湯,大不了同歸於盡!
封印引起地動,地表裂開深淵,火球飛竄。樂音躲閃不及,被火球拍在胸口。這一擊很重,春山甚至聽到了樂音元神碎裂的聲音。樂音雖受重傷,卻還是借藏風扇的力量,離開了梧山……
沙幕的光輝漸漸消失。原來,這便是春山忘記的那段回憶。
沙幕的最後一幅圖畫中,春山看到了自己。披髮赤足,衣裙皆被血染紅的,七百年前的自己。那個自己化盡法力在星辰湯中結了法陣,服下忘憂草,最後坐在星辰湯邊,臨水照鏡,一身紅衣,眉間花鈿,似乎在等一個永遠不會舉行的婚禮。
隔著沙幕,那個她幽幽道:「春山,若你看到我,說明復仇已經成功了。」
7
春山愣神的瞬間,一聲天動,地顫山搖,山坳間星辰湯中光華大盛,四十九條陣法線連成鳳凰模樣,星辰湯瞬間陷落為沙。
大風族是鳳凰後裔,而這便是鳳凰一族的噬神陣。噬神,顧名思義。若是沒人來解救陣法所困之人,三日之後,困在裡面的就算是天神也會被流沙拉下幽冥,灰飛煙滅,不進輪迴。
沙幕中,七百年前的春山手撩著池水,緩緩道:「樂音元神破碎,必得藉助星辰湯來修復,而飲玉想救樂音,就必先解除星辰湯的封印。他一定會來找你,也一定會找到。待他二人進入星辰湯,飲玉催動仙氣時,噬神陣便會啟動……」
沙幕外的春山想笑,卻笑不出,想哭,也已沒了眼淚。
她以為自己入了飲玉的局,沒想到竟是飲玉入了自己的陷阱。
七百年前的自己,算無遺策。飲玉聰慧,若自己假裝大度,直接帶他與樂音來星辰湯,一切那麼順利,他自會生疑。
只有她失憶了,最後的復仇才能成功。
她算計了飲玉,也算準了自己。即便失憶,自己也會再一次愛上她,再一次心甘情願被他利用。
沙幕破碎,砂礫隨風盡入塵埃。
春山跌坐在地,眼淚從指縫中滾滾而出。就算他為了樂音,欺騙了自己,連累了梧山的族人。她依舊捨不得殺他,他一皺眉毛,她都要心疼半天,又怎麼捨得他死。
她給了他機會,若他不執著救樂音,便不會被引入陣。
可他為什麼還要來,他就真的這般喜歡樂音么……春山放聲大哭,哭死去的族人,哭瀕死的飲玉,也哭一個即將痛失所愛的自己。
遠處的噬神陣中,飲玉感到自己周身仙氣在迅速地泄出身體,全然不受控制。他知道這是鳳凰一族的噬神,啟動陣法必需大量至純仙氣。若不是他催動仙氣輸給樂音,噬神也不會開啟。
說到底,終歸是作繭自縛。
他看見她,就站在樹林深處,眼睛紅紅的。是為他哭了么?飲玉想。
四目相對,漫漫時光。
他知道她喜歡他,而她卻不知,他也喜歡她,甚至比她動心得還要早。
她以為他們初見是在玉帝的宴會上,其實並非如此。
8
作為玉完天的主人,九霄之上鼎鼎尊貴的人物,飲玉少時起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然而他並不喜歡天庭的虛假和浮誇。
一次西王母宴會,他不好推脫只能前去,但礙於不喜天庭眾人的阿諛奉承,在西王母的默許下,他化成了個面目普通的仙人,坐在最下的席位上。
絲竹管弦,推杯換盞,飲玉百無聊賴之間發現自己旁邊坐著個不起眼的小少女。她垂著眼睛,右手臂放在桌上,寬大的袍袖起到了很好的遮擋作用,小糰子一樣的右手握著夜光杯,不時晃動。
飲玉外表高冷,內心傲嬌,還有一點嘴賤的毛病。他只對自己在乎的人照拂,對旁的東西向來很少關心,而那時卻不知中了什麼邪風多看了那小少女兩眼,更是鬼迷心竅地和她搭了句話:「喂。」
小少女正看著什麼開心,根本對他的搭訕充耳不聞。
飲玉有些尷尬,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喂,說你呢。」
小少女身子一顫,抬頭看他,滿眼戒備,「幹什麼?」抬頭的同時則是不著痕迹地把手中的書滑到了袖子中。
「小丫頭,你在王母的宴會上看人間的閑雜書等,就不怕被人發現,定你個不尊之罪。」被個小姑娘無視,飲玉少年心中自然不滿。
小少女撇撇嘴,「你直呼金母娘娘為王母,也不見得是個懂尊卑之人,咱們彼此彼此,又何必定要分出了誰最不懂禮,不知尊。」
這句語氣不善的話反倒弄得飲玉哭笑不得,不僅不生氣,反倒覺得她這潑辣的樣子很可愛。
一時間,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也就在這微怔的時候,小少女一轉身,甩袖子走人了。
從那天之後,飲玉便經常想起那個小少女。仙友們瞧他魂不守舍的樣子,便開玩笑說,他大概是一見鍾情了。
該死的一見鍾情,他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
後來,西王母宴會上,他第一眼就認出了她,只是他當仙尊當得久了,習慣了高高在上,一時間不知怎樣接近她,表達自己的心意。
她想做他的坐騎,他故意淘汰她。當坐騎有什麼好,不如做他的妻子。可是,該怎麼和她說呢?飲玉一直糾結著自己的心意,直到被雷劈到她身邊。
那日春光好,她睡在花圃之中,花瓣香香地落在她衣襟上。她那麼美,他都看傻了。直到她睜開眼,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尷尬之餘,他將錯就錯,假裝失憶,留在她身邊。
朝朝暮暮,細水長流。
當初的一見鍾情,不知不覺間,徹底變成了深深的眷戀。
他不捨得繼續欺騙她。他本打算恢復法力後,便告訴春山自己的心意。只是不等那天,樂音便傳音給他,說她得了重病,必須星辰湯才能醫治。飲玉當時也沒想太多,他知道星辰湯不醫外族,便引了春山離開,偷偷帶樂音進來。
那日他被樂音迷暈送回九霄,等他醒來,大錯已鑄,春山不知所蹤。
大怒之下,他給了樂音一掌,卻下不了手殺她。少時玩伴,千百年的陪伴,儘管她犯下大罪,他依舊不能看她死。他帶著樂音的原身來到人間,四處尋找她的元神碎片。
人人皆以為他是為了樂音才痴情如許,卻只有飲玉自己知道,他在人間尋尋覓覓,只為再見那人一面。
蒼天有眼,他再次找到了她,天意弄人,他再次失去了她。
他的驕傲自尊和優柔寡斷,讓他一次又一次地錯過。
他愛她是事實,她一族因他而滅也是事實。
吾愛隔血海,血海不可填。
飲玉合上眼,任鮮血留下嘴角。
若這是她的陷阱,他願自投羅網,以死成全。
尾聲
三日後,天地間一片寂靜,只有螢火點點飛。
滿天星辰,春山站在梧山頂,嘴角帶著微微的笑。山間噬神大陣光華大盛,華光之中彷彿有個熟悉的人影,可再一看,又似乎沒有。
七百年前,一夜滅族,七百年後,手刃仇人。
天大地大,終究只剩下她一人,孑然無依。
她閉上眼,彷彿又回到那年春日山中。他撐一桿荷葉,喚她「姑娘」,春風微醺,蜂蝶翩飛,一切美好甜蜜,似要融化流淌。(原題:《春山一顧》,作者:蘭溪三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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