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寧：紅樓綉影

眉力村2017年第061期（總第681期）

何為真情？何為真意

賈芸和小紅的愛情，雖然著墨不多，一個眼神的描摹，就把雙方的情誼涵容殆盡。前八十回曹翁有意描寫的，稱得上是愛情的，有四種：賈寶玉、林黛玉；秦鍾、智能；賈芸、小紅；冷湘蓮，尤三姐。整部紅樓的創作初衷，即是為發泄一二真情。

何為真情？又何為真性？

賈芸人前不是一般會說話會辦事。他謀得事做，就是藉此兩者。寶玉、黛玉鬧了矛盾，要不是寶玉會好言相勸，林黛玉早就會卧床不起。會說話，會辦事，也該是人為活下去，有飯吃，有尊嚴，所積累的才智之一。就寶玉講，鑒於他的憐香惜玉，最鍾情於黛玉外，多少女兒前留心留意？

別說黛玉對寶釵、間或對湘雲也含酸，就是寶玉自己，因留情太多，在黛玉前也會有慚意。他到底是不是一個真正能憐香惜玉的好人，這點上，恐怕曹雪芹也是自省懷疑的。所以，所謂真情真意，竟是常落不到實處的，以此推究下去，寶玉所嚮往的女兒世界，竟是向好的寄託而已，而所謂的真情真性的向好，竟難保始終，剛才列舉四對，賈芸，小紅因後四十回不存，不明終極命運外，其它三對，都中途夭折，死的死，散的散，出家的出家，無一例外，都是悲劇。

現實慘淡，由此可見。無論富貴貧賤，我們都處在泥淖里，不甘心的願望深的，一面做著掙扎，一面睜著祈望的眼睛。

人間自有真情在

賈芸因沒錢買冰片麝香送鳳姐，想到舅舅開藥鋪，就去賒。舅舅說了一氣套話，不但不賒，還說嫌棄外甥不長進。賈芸賭氣回家，路上撞上專放高利貸的醉金剛倪二，倪二得知情況，差點罵出不好的話來，慨慨解囊資助。這樣的細節，看似平常，讀完放下，閑時再把玩，卻因其入理的的真實，洗鍊再現。人間自有真情在，這是否可看做曹翁對市井人物的讚美，又是否是對奸佞權貴的反襯？

忙壞了的薛蟠

寶玉和鳳姐被趙姨娘陷害，讓馬道婆施了魔法，兩人瘋狂張致，不是尋死就是要殺人，吵得合家人來看視，若不是逢這麼個場合，榮寧二府的男人也聚不了這麼全。

可忙壞了薛蟠：「別人慌張自不必講，獨有薛蟠，更比別人忙到十分去：又恐薛姨媽被人擠倒，又恐薛寶釵被人瞧見，又恐香菱被人臊皮，——知道賈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因此忙的不堪；」

每讀至此，想像著他支手舞腳的樣子，就會心而笑。不正經的人，要是正經起來，看著就不象。再看他，正護著這三人，卻不妨自己看到了黛玉風流婉轉，不禁呆在那裡，可見他是以己之心度人。

曹雪芹寫他時，以趣相見，此也是曹翁寫人一筆法，跳的開，看的真。

此場戲的精彩，在於景象上忙亂，而曹翁這裡卻安插有度，氣韻悠閑，如靜底深流，烘托著排擊的風浪。他遙遙瞧著這人間煙火，使讀者既在戲中，又在戲外。

表面上激烈，內在卻是張弛有度，從宏觀至具體，情節層層遞進、鋪排，細節準確再現，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好的創作狀態是一種疏離。曹雪芹寫紅樓時，所歷往事已成一輪明月，清明遙遠，所以才真切。他的深入也是冷靜，沉靜的。

只有感受到了來自生命深處的嚮往和生動，才能傳遞夢的聲音。曹翁的筆墨，埋藏著人性深處的夢幻，它來源於現實，又因藝術的真實，超逸於現實。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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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詩詞/ 《紅樓夢》詩詞選：茫茫著甚悲愁喜，紛紛說甚親疏密。

眉力村桃花落，清水流；有佳人，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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