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逸聞趣事1
潘家園
1
早起去潘家園淘書
古玩＆舊書集中營
價值是由誰敲定的價值
魚龍混雜、亦真亦假
像是落日上一群侏儒
關於巨人的一場空談
這兒是個狂亂的天堂
我們攤開蒼白手掌的
門縫 企圖索要什麼
他們嘲弄新造訪者
被喋喋不休的筆墨
折磨得體無完膚
書裝滿了智慧之種
游弋在群書的果皮中
智慧讓我們多情又荒謬
為信仰而飲鴆止渴的
從古至今的佼佼者
以愛撫之名緊貼烙鐵
面色紅潤擅長把事物
嵌入成見之牆的書寫者
多留此地一步就替他們
撿回瘋人院中又一個黎明
2
春風迎面時去淘書
在汽笛的閃光中隱沒
我隱形 近似於不存在
大街上我是金字塔
最底下的一塊頑石
我是缺水的漆皮下
呼吸艱難的木質層
一圈圈影子響了起來
要啄食脖頸或手臂上
沒有地圖的夢遊者
3
早上去淘書
中午回來、大汗淋漓
回到宿舍就瘋狂哮喘
肺泡的風暴中心
矗立一隻死亡的鬼眼
喊著：衰弱之人
你不適應這個
喧嘩人世！
我對書籍的飢餓
到底是為了什麼
15.4
西班牙
我愛西班牙女人
裙裾飛舞的夜晚
酒精連你都是濃艷的
太空應該為你留白
你用灼熱而深不見底
的眼睛：手挽否決之神
我真想在你面前自殺
如果始終不能觸及你
色彩之河的亢奮豁口
如果你不會飛瀑直下
為我摘下一片火熱的鰭
我的時間因你而活著
我的時間死在你手中
15.5
中電
我曾兩度中電 一次在5歲
被電視插頭上的金屬片黏住
電視里我理解不了的種種場景
在腦中無序回放、迂迴、纏繞
屏幕里動作緩慢的人
開始沿我身體的跑道
時而倒退時而前進
面孔上靜默在尖叫！
我變成塑料彈球或橡皮
頭撞天花板腳陷大地
在煮沸的、被電流
無限撐開的狂想曲中
事後左手留下一片漩渦
像是漫長飛行過後
一命嗚呼的跌倒
是一場夢醒或新生
是種子蹦出後殘殼
兀自掛著而你感到
人在光中的大幅虛弱
……
趕緊奔出戶外
陽光和大地上的風
已不能把我滲透
第二次是初一 我十二歲
電擊後從此鬱鬱寡歡
少有言辭 孤獨天使
悄然降落我體內
歡樂大幅褪色 而光明
像是弱不禁風的失焦
如今讓我再度觸電
我想在電流的光速中回去
回到十或二十年前
回到天地連作一體
萬物未經開鑿時
靈魂匍匐宇宙爆炸前
無邊的冷和唯一的形制中
從任何一點出發
或為到達任何一點
永遠無需一臂之力
15.5
書攤
我想回到西部
把自己拆卸在包裹中
魂魄把我帶到西部
我想回到萬古遼闊的自然
我不想坍塌在一個失敗情人
無新鮮氣流可灌入的眼眶
我痛恨這世界林林總總座無虛席
她十八歲：像清河上的橋 沉默
瞳孔向我放射她的過去和未來
腳踩噩夢中的石灰牆
她被生死之事攪碎了靈魂
靈魂散落在無愛的夜空
我想回到萬古遼闊的自然
15.5
熬夜
摘下眼鏡時我看到
一張巨大網格：
圍棋、作文紙、
電力工廠、亞麻色管道
為什麼老想為什麼總是
遁入腫瘤的黑暗
我熬夜 肺泡冒煙
像真正的情侶我們
正一直生活下去
像食物翻湧在
消化系統的日晷上
我幻想以面目清晰之軀
描摹出片甲不留
＆腦袋及地的自由
用一部不熬夜的小說
我的自由青筋暴露
我們的愛鏡花水月
是印第安人的舊夢
千千萬萬個
顯影液下幽藍的我
怒目圓睜在深秋
我們的愛是高速公路
帶著謊言和汗珠 盤繞太空
15.5
再見脂肪
再見脂肪
中午我醒來
我的致命弱點
是對多脂愛情
淋巴球似的依賴
我們的相遇是場
盲人相遇的冬眠
摸到了即融為一體
我以為我們
全是夢的倒影
在生死相隔的鏡子上
再見脂肪
連續的飢餓像
振翅欲飛的藝術
今天請好好清洗胖子
墨水瓶似的骸骨
腳趾上蓋滿了
小鳥閃耀的喙
死人的濃綠有時
給你來次當頭棒喝
再見脂肪
我扳著一根根手指
聽一個個你遠去
我咬牙切齒時
再見脂肪
我要把愛和恨
做成一種
唯一一種罐頭
再見脂肪
你不是喚醒死皮
予以復燃的光照
15.6
15年4-6月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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