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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年前,我參加了寶雞峽攔河大壩的建設

我們老三屆第一批下鄉知青,下農村後的第二年,也就是一九六九年,隨著寶雞峽「大上民工」一聲令下的民工潮,與許許多多農民工一起被派往寶雞峽王家崖,參加那裡的攔河大壩工程建設。

在那個艱苦的歲月里,留下了千河大壩許許多多苦澀的記憶。

01

那年的下半年,公社領隊帶領我們扒乘不用買票的運煤火車,這趟貨車一路走走停停,有的地方一停就是幾十分鐘甚至幾個小時,有的站卻不停車呼嘯而過。

我們一大早從咸陽出發,到虢鎮站恰巧停車,時間已是下午了。

咸陽火車站/圖By:zhu weiming

下車後,人人渾身上下烏黑,只露出眼睛和黃白色的牙齒,身上背著幾十斤重的被褥行囊和隨身吃的乾糧,手裡拿著钁頭鐵鍬等農具,徒步艱難地行走了約四十餘里路程,才終於在天麻麻黑到達了王家崖攔河大壩工地。

由於這批來的人太多,沒有棚舍,我們被安排住在當地農民家的一孔把屎窯洞里(茅廁)。現在聽來也許讓人難以置信和不可思議,但這的確是我親身所經歷的事實。

這是一孔處在路邊的崖畔上的一個小小的窯洞,我那時一米七的個子雖不算高,但也須低頭彎腰才能進去。

我和其他民工一起將窯洞里地面上的糞便剷出,然後鋪墊上干黃土,由於當時麥秸緊張,只能在黃土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麥草,就是我們下榻的床鋪了。

「把屎窯洞」沒有門,用玉米桿圍擋著,一側留著僅能一人通過的路口。

就是這麼一個不足四、五平米的小窯洞,竟然住了六名大壩建設者。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和陳義龍打腳頭睡的一個被窩,我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境況:

身下的土坷垃硌得我翻來覆去,怎麼睡都不是味兒;

小窯洞瀰漫著糞臭味兒,充斥著我的鼻腔;

我趕緊蒙上被子,一雙大腳就在面前,濃烈刺鼻的腳臭味兒又乘虛而入,沁入肺腑;

凌冽的寒風不停地搖曳著苞谷桿,發出嘶嘶啦啦的噪音……

「把屎窯洞」里的這一切,形成一場五音俱全、繁亂亢雜的「交響樂」,雖經一天的火車顛簸和四十多里的「急行軍」,我整個人已經像癱了一樣筋疲力盡,但還是難以入睡,整夜都是在不停輾轉翻身中挨過的。

儘管這樣,次日一大早,我就得投入到緊張火熱的「大會戰」中。

02

我們的任務是往攔河大壩運送黃土,每趟的運距約三公里多。運載工具都是經前後加長、四邊加高改造的農用架子車,每輛車子的容積約為0.75立方米。

每人每個班的任務是七趟,算下來的往返行程就是約二十五公里,運送的黃土量是五個多立方米。

當年我的年齡只有十八歲,下坡時被載有黃土的重車在慣性作用下推地風馳閃電般地疾速飛奔;走在大壩的橡皮路面上時,腳步和車輪卻又陷進去十餘公分,即便使出渾身的力氣,袢繩磨破了肩膀,車子仍像蝸牛一樣艱難爬行……

所以,加之兩頭的裝卸,那時的一個班基本就是一個白天或一個整夜。

寶雞峽工程建設工地/圖片來自陳倉圈子

我們從咸陽農村到寶雞峽工地,完全是自帶糧食,就是把農村掙得的工分所分到糧食交到下鄉所在地糧站後,糧站給每人開具一張已交付糧食若干斤的證明,憑此證明到工地民工灶才可領到相應數量的飯票。據說此舉為的是減少運輸。

工地食堂以大隊為單位,在民工中抽調幾人為炊事員。當年因條件所限,伙食非常簡單,很少吃到新鮮的蔬菜,大多數時間是饃鹹菜苞谷珍,就的是腌鹹菜、酸潢菜之類。湯麵片是那時的吃的最多的家常飯。

經過幾個月的日夜「鏖戰」,一天早上,排隊打飯時,我身後的柯有茂農民大哥突然對我說:「你的頭上怎麼有那麼大個疤瘌?」

我聽後不以為然地說:「胡說!」

他卻說:「真的!」

說著,他拿著我的手往頭後一摸,我頓時大吃一驚!我頭上從沒受過傷,留疤也無從談起,怎麼後腦勺上突然有很大的一片光的像綢緞!

當時,我腦子一片空白,再也沒心思繼續排隊打飯,丟下碗筷徑直跑向大隊醫療站。

赤腳醫生是位較有經驗的中年人,他看了看,說:「這叫鬼剃頭,有人一夜頭髮可以掉光,是長期營養不良和勞累休息不好造成的。咱這裡沒有辦法治,要趕快去大醫院看,要不發展下去有可能頭髮會掉光。」

聽了這一番話,我更加恐慌不安,隨即請假徒步幾十里山路,翻過卧龍寺那架高山,趕到寶雞市第一康復醫院。

寶雞一康的醫生診斷和赤腳醫生的結論大致相同,只是從理論上更加專業了許多,他說:「鬼剃頭是這種病的俗稱,醫學上叫斑禿,與過度累、情緒不佳、睡眠不足、內分泌和神經系統紊亂有直接關係,因為上面那些原因,導致皮下毛囊細胞死亡,頭髮就會大量脫落,嚴重時還會整個頭髮、眉毛、眼睫毛、腋毛等全部脫落。」

他最後開了「胱氨酸」、「維生素b1」等葯,並醫囑道:「加強營養、保證足夠的睡眠休息,減少勞動強度,保持良好的情緒才能達到好的治療效果。」

聽完醫生的一席話,我更加的心酸,在當時那樣的大小環境下,要實現醫生的醫囑,恐怕比登天還難。

「引渭渠」/圖片來自寶雞同城

回到工地,我又投入到火熱的勞動中去了,日復一日地重複著給大壩運土的任務。

03

記得一日,咸陽人民劇團到工區慰問演出,現場發生了一起嚴重的打架事件,用現在的話講就是群體性事件,當時的市上領導也在場,事態發展得很嚴重,導致現場極為混亂,演出不能繼續。

事後,工區要求各公社召開大會,嚴肅認真追查那次事件的肇事者。我們東風公社的呂振聲主任為我們公社無人參與而大加慶幸,在全公社大會上,他眉飛色舞地起身蹲在坐著的條凳上,挽起兩隻袖子自豪地說:「我們公社的人都是順民百姓!沒有參與這次打架事件,值得表揚!」

這次「大上民工」的人數約八九百人,在大壩合攏的「會戰」中,成立了許多戰鬥隊,如「青年突擊隊」、「鐵姑娘戰鬥隊」、「紅旗戰鬥隊」等。

經過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奮戰,咸陽工區終於迎來的千河大壩合攏的那一天。

寶雞峽/圖片來自網路

慶祝大壩合攏現場到處張貼著標語,主會場舞台周圍鑼鼓喧天,整個工地彩旗招展,就連數台履帶推土機上也插滿著紅旗,合攏處的大小鞭炮蜿蜒排列數百米,一千多名參加王家崖千河大壩建設的勞動者們,聚集在大壩的合龍處,歡呼雀躍,興奮異常。

也就是在王家崖千河大壩合攏的這一刻,才真正實現了:「把眼睛熬成膠鍋鍋,不叫大壩缺豁豁」 的鋼鐵誓言。

作者:東琦

老三屆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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