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眾多道路中,我選擇了人跡罕至的那條

眾多道路中,我選擇了人跡罕至的那條

回首往事,林間分出了兩條路,而我選擇了人跡更少的那條,只為汲取生命的精華,擊潰非生命的一切,以免到死時,發現我從來沒有活過。

這是電影《死亡詩社》里的台詞,也是波蘭登山家庫庫奇卡(Jerzy Kukuczka)對自己一生攀登的詮釋,他一次次在八千米級山峰上挑戰新線路、無氧、單人SOLO、阿式攀登,用一個個奇蹟證明,真正的攀登可以是一種具有無窮想像力的藝術創作。

起點,也是終點

圖片來源: katowice

時光指向1989年10月,仰望熟悉的洛子山脈,那耀眼的洛子南壁亘古以來都沒有人類的足跡,庫庫奇卡想起了十年前第一次登頂這座山峰的瞬間。

1979年他站在洛子峰之巔,無氧帶來的窒息,讓他並沒有感受到太多勝利帶來的喜悅,這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從一開始,他就不喜歡過於順利的攀登。而洛子峰的南壁,白茫茫的冰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從來沒有人知道,那片寂寞了幾十萬年的冰雪世界,隱藏著多少秘密。

他凝視了一小會兒,便匆匆下撤。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一定會再次回到這裡,只有探尋未知的秘境,才能激發他所有的熱情。

十年後,庫庫奇卡帶著無數驚人的成績回到了他的第一座8000米:洛子峰,計劃用阿式攀登的方式挑戰洛子南壁的新線路。1979年,他從這裡踏進了8000米級雪山的大門,此後他在8000米山峰上創造了一個個奇蹟:10條新線路,4次冬季攀登,僅1次使用氧氣。

圖片來源:Fot. Andrzej Heinrich

在商業攀登時代開始之前,庫庫奇卡證明了登山可以是一種具有無窮想像力的藝術創作,他從默默無聞的窮困礦工,到跟梅斯納爾齊名的雙子星之一,眾人驚嘆他們開創了一個偉大的登山時代,但他心中卻有一個純潔而夢幻的處女地。

此時此刻,1989年10月,正是喜馬拉雅山脈的冬天。庫庫奇卡站在起點,遙望十年前初出茅廬的自己,他鬆了一口氣,最令他滿意的是,那顆從不來不肯向平庸的妥協的心,至始至終沒有變過。

在出發之前,另外一個波蘭的登山者曾經問庫庫奇卡:「你已經登頂了14座8000米山峰,在這個時代,只有你和梅斯納爾完成了這樣的成績,為什麼不停下這麼危險的腳步?」

他的回答是:「如果一切都進行順利,為什麼我要停止?」他臉上浮起一抹詭異的微笑,但笑容轉瞬即逝,他神色嚴峻的說:「我從來不會為自己的職業定下截止日期,我沒辦法想像自己會離開山峰。」—《紀錄片:Jerzy Kukuczka—Legendary Polish High Altitude Climber》

一語成嫤,他回到起點,真的被永遠留在了山中,至今屍骨難覓。

圖片來源:fot. Andrzej Zawada

庫庫奇卡在攀登生涯中一直保持著記錄的習慣,他和出色的攀登者 Ryszard Paw?owski一起出發,一開始天氣非常好,在命喪洛子南壁之前,他最後的日記止筆於1989年的10月17日。

「在一個陡峭的斜坡上,我打上保護點,但是我突然滑下斜坡,我設法保持平衡,並且揮舞雙手,尖叫!幾分鐘之後,我的手抓住了一根舊繩子,我得救了。天!你讓我活了第二次!你一直都在照顧我!「

」我發現我們失去了第一個機會,在秋天的狂風來臨之前,我們正在跟時間賽跑,現在我需要為風停下而祈禱。」—《紀錄片:Jerzy Kukuczka—Legendary Polish High Altitude Climber》

庫庫奇卡墜下洛子峰的近似路段。供圖: Krzysztof Wielicki

10月的喜瑪拉雅山脈天氣多變,這是一個拒絕攀登者的季節,冬季攀登被視為出色登山者的一大挑戰。但是對於在全世界範圍內發起冬季攀登潮流的波蘭人來說,這並不是第一次。10月23號,他們到了洛子峰東壁的最後一個營地,10月24日,第二天由庫庫奇卡領攀沖頂。

在紀錄片里,搭檔Ryszard Paw?owski回憶了庫庫奇卡死亡的瞬間:

「庫庫奇卡離我大約50米遠的位置,他突然從雪壁上滑墜下來。我恐懼的看著庫庫奇卡掉下去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就從我旁邊飛進了深淵,我沒有聽到庫庫奇卡的任何喊叫聲,也許他也沒有預料到他會飛得如此遠,我覺得好像是我頭頂的那根路繩被岩石鋒利的稜角割斷了,接著我看到了這樣一幕,庫庫奇卡直直的掉下了深不可見的雪壁底部。「—資料來源:紀錄片《Jerzy Kukuczka—Legendary Polish High Altitude Climber》

絕命海拔就像是白色的海洛因,讓人類的足跡一次次的抵達未知的秘境,也吞噬登山者的生命,庫庫奇卡一直試圖通過挑戰極限來刺激靈魂深處,以保證自己的心靈永遠鮮活,他實現了自己的初心。

波蘭將庫庫奇卡的形象做為郵票發行

1.1979 — 洛子峰 - 常規路線

2.1980 — 珠穆朗瑪峰 - 新路線

3.1981 — 馬卡魯峰 - 獨自登頂,新路線

4.1982 — 布洛阿特峰 - 常規路線,阿爾卑斯式攀登

5.1983 — 加舒爾布魯木II峰 - 新路線, 阿爾卑斯式攀登

6.1983 — 加舒爾布魯木I峰 - 新路線, 阿爾卑斯式攀登

7.1984 — 布洛阿特峰 - 新路線, 阿爾卑斯式攀登

8.1985 — 道拉吉里峰 - 冬季登頂

9.1985 — 卓奧友峰 - 第二次冬季登頂, 新路線,是歷史上第一條在冬季開闢的 8000米山峰新路線

10.1985 — 南迦帕爾巴特峰 - 新路線

11.1986 — 干城章嘉峰 - 第一次冬季登頂

12.1986 — 喬戈里峰 - 新路線, 阿爾卑斯式攀登

13.1986 — 馬納斯盧峰 - 新路線, 阿爾卑斯式攀登

14.1987 — 安納布爾納峰 - 第一次冬季登頂

15.1987 — 希夏邦馬峰 - 新路線, 阿爾卑斯式攀登

攀上雲端的夢想,卻種植在地下

庫庫奇卡在安納頂峰。圖片來源:Fot. Artur Hajzer

當時殺死庫庫奇卡的那根路繩,據他的搭檔Ryszard Paw?owski說,是臨時在加德滿都的市場上買來的一根二手運輸繩,大約6厘米長,用來代替使用過度的主繩。當時他們攀登到洛子南壁的海拔8200米處,正是由於這根路繩的突然斷裂,造成庫庫奇卡至少下墜了2000米,屍骨一直留在洛子峰。

實際上庫庫奇卡的一生中,一直飽受裝備陳舊、資金不足的困擾,就像每一個偉大的天才那樣,總是要在自己奮鬥的時代,承受著各種物質和經濟的匱乏,直到死後才成為商業追逐的目標。

他1948年出生在波蘭南部的城市卡托維茲(Katowice),出身平凡無奇,初中畢業,第一份職業是礦工,就在開礦的過程中,他接觸到繩索和攀登器械。

圖片來源:WinterClimb

當時的波蘭是一個貧窮的社會主義國家,沒有人能夠想像,怎麼可以花費大量金錢在登山這樣荒謬而沒有任何回報的事業上。而且在當時的社會主義國家,普通人想要出國難上加難,可想而知,庫庫奇卡在生活上面對的挑戰,並不比攀登簡單。可是,他對喜馬拉雅山脈的嚮往,從來沒有因為被地下的黑暗所遮擋。

他的第一次攀岩是在18歲,他的朋友帶他去了Podlesice,在一面25米高的石灰岩上,年輕的庫庫奇卡發現攀登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我實現了一次奇妙的探險,岩壁如此的吸引我,以至於我停止了手頭所有的事情。」—《winterclimb,作者:Damian Granowski》

很快他就去了Katowice的攀登俱樂部,19歲時就在家鄉的 Tatra山通過了所有的登山課程,他的導師Janusz Kurczab和 Kazimierz Liszka後來也都成為了他的攀登搭檔,從那時起他的水平一直在突飛猛進。

圖片來源:katowice

他的第一次冬季攀登是在1971年,也就是他23歲的時候,他和搭檔一起在冬季完成了Tatra山最難的一條路線,24歲時他又跟搭檔一起在Ma?y Durny Szczyt的北壁開發了一條新的線路。

他被登山俱樂部的登山精英們所看好,讓他在第二個冬天就去了義大利的Dolomites山,那時波蘭是一個共產主義國家,出國非常難,其中的一個機會就是通過登山社組織的攀登之行出去。

圖片來源:celebslight.club

在Dolomites山他和搭檔們一起開發了一條新線路,但是他被石頭擊中了,但其他成員都登頂了,那次事故之後他在醫院呆了整整六天才回到山裡。他後來又回到Dolomites山,並且第一次在冬季登頂了其中的一條線路。

他在25歲的夏天他去了勃朗峰,並且在梅魯峰尚開發了一條新的線路,這次攀登中他完成了4個波蘭第一個的登頂,26歲時他登頂了麥金利山,但是腳趾凍傷了,一年後他跟Cecylia Kukucza結婚了,蜜月的時候他又完成了一條新的線路。

在波蘭登山者中,攀登生涯的順序通常是:Tatras、 Dolomites, 阿爾卑斯山或者高加索山(Alps),興都庫什山(Hindukush),喜馬拉雅。但是庫庫奇卡的探險順序卻與眾不同:他在28歲時去了興都庫什山,單人SOLO了兩條線路之後,又回到那座山上再重新登頂兩條新的線路。

Voytek Kurtyka曾經評價他:信念是庫庫奇卡從來都不缺乏的東西,他忍受痛苦和蔑視危險的勇氣,是我所見過的人中最出色的。庫庫奇卡天生的海拔適應能力並不出色,幫助他克服高反的,是他超強的忍受力。—《winterclimb,作者:Damian Granowski》

咆哮吧!

不要溫馴的走進那個山峰

DIEMBERGER, KUKUCZKA, MAJER IN BC K2

庫庫奇卡有一句著名的話:「傳統路線不是實現攀登抱負的途徑。」(from 《My Vertical World: Climbing the 8000-Metre Peaks》)

他是如此的迷戀從未被嘗試過的新線路,他有很多非同尋常的愛好,比如說冬攀,他愛攀登從來不是因為頂峰,他把攀登形容為一種毒品,他把對岩石和冰的熱愛成為「攀登饑渴」,當一個真正的大挑戰來襲,他就越有激情。

最能夠凸顯他的這種心態的攀登,莫過於1986年用阿式攀登開闢K2新線路的嘗試,他們登頂了,但他的同伴不幸滑墜身亡,這也是他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次攀登,至今都無人能用庫庫奇卡的方式重複這條線路。

當時他參與了一個國際登山隊,除了他和搭檔托德艾斯.平特齊卡以外,其他的西方人都選擇了用傳統線路進行攀登,而且僅有兩名瑞士隊員登頂。

但是,庫庫奇卡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的同伴托德艾斯.平特齊卡在下撤的路上突然滑墜身亡。庫庫奇卡曾說,這也是讓他最接近極限的山峰。當時他們在7000米處的冰塔處建立了一個裝備堆放點,因為惡劣的天氣,庫庫奇卡和搭檔耽誤了十天時間,又返回到堆放裝備處。

最艱難的沖頂路段,庫庫奇卡用了兩天時間僅僅前進了30米。而且他們丟下了最後的瓦斯罐,用蠟燭煮冰雪飲用,在嚴重脫水和惡劣天氣的伴隨下,庫庫奇卡和他的同伴完成了最為艱難的高海拔攀登。(資料來源:山野,作者:ANDY 《K2攀登大事記》)

圖片來源:Fot. Michal Bulsawinterclimb

庫庫奇卡曾說:如果我們成功了,我們將成為歷史的一部分,但是勝利也會帶來死亡。那麼,執著於高山探險的終極意義是什麼?我並不覺得有必要去定義他。我攀入雲端,並且打敗了他們,這就是一切的意義。—《winterclimb,作者:Damian Granowski》

古希臘式的悲劇英雄

圖片來源: materia?y prasowe/Agora S.A.

雖然梅斯納爾是全世界第一位完成14座8000米的「登山皇帝」,庫庫奇卡常常被拿出來跟他比較,因為雖然他是第二位完成8000米的人。很奇怪的是,在國內對庫庫奇卡的談論,至少在公眾和媒體的討論中,遠遠比梅斯納爾要少。國內網頁中幾乎沒有對庫庫奇卡比較全面深入的研究資料,而梅斯納爾的情況則要好得多。這是否跟典型的「追逐目的式」中國文化有關?

實際情況是,庫庫奇卡完成14座8000米的時間,是全世界最短的,這個成績他在全世界保持了27年,直到2014年才被 韓國的Kim Chang-ho 打破。

他在14座8000米雪山中開發了10條新線路,這個記錄至今無人打破。在熱愛冬季攀登的波蘭「冰鬥士」中,他是卓越的精英。他用冬季攀登的方式完成了4座8000米級別的雪山,而且是全世界唯一的一個在同一個冬天登頂2座8000米的人。

除了在珠峰開發新線路時使用了輔助氧氣以外,他無氧登頂了所有的8000米,雖然人類登上8000米以上的山峰得益於氧氣瓶,但是在1980年他們並不知道長期缺氧對大腦的損傷。

Jerzy Kukuczka 和 Andrzej Czok在珠峰南坡。圖片來源:fot. Józef Nyka

梅斯納爾認為,庫庫奇卡的野心在於,在每一座山上用最艱難的方式,挑戰最多的可能性,他想要帶回家的目標絕非頂峰本身。

在14座8000米山峰統統被人類登頂之後,少數登山家,將個人攀登14座8000米視為」老鼠的遊戲「,就像老鼠攢積自己穀倉一樣,「老鼠的遊戲」的通關最難規則如下:單人或小隊伍、無氧氣、阿爾卑斯式,而庫庫奇卡是其中當之無愧的卓越者。——小毛驢《八千米的競賽》

庫庫奇卡身上最寶貴的地方是,他遭遇到的困苦以及他的堅毅,他對未知秘境不可遏制的熱愛,他不只是享受登頂後的奇觀,開闢從未有人嘗試過的新線路,解決不可逾越的新障礙,給他帶來最大的樂趣。他更加享受用心靈和肉體去與冰雪、暴風、岩石抗爭。

他並非攀登之神,神是不朽的,而他只是一個凡人,在向悲劇式的命運前行時,最大限度地超越了自身的極限,這是一個古希臘式的英雄人物。—ROO BOOKAROO

喜歡這篇文章的人也喜歡……

人物|沒有攀岩,就沒有Adam Ondra

人物|近代中國徒步先驅竟然是他,敬仰!

為什麼她從未攀登過雪山,卻被登山家尊為喜馬拉雅女皇?|Elizabeth Hawley的守望

Jeff Lowe丨榮獲2017年金冰鎬終身成就獎,偉大的失敗,卓越的成就


點擊展開全文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戶外探險 的精彩文章:

為什麼只有他被稱為「登山皇帝」?
登山杖:戶外徒步時的「左膀右臂」

TAG:戶外探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