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和失去的一樣多,講講我和教官那些年的愛情
我坐在營地宿舍的門口放哨,周圍三三兩兩有人在吟唱,唱什麼我不記得了,聲音很輕很柔,像那些歲月,一切都沒有像現在這麼糟,爾康和紫薇還是真心相愛,彷彿沒有什麼能把他倆分開,我就坐在那裡,雙腿並的非常緊,有些焦慮,因為我在等我的意中人,那是我的十六歲,雪白的十六歲。
我從小在七里庄軍區大院長大,對軍裝有種特殊的感覺,每天放學回家,路過家門口,看見崗哨里的兵哥哥,我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後來考上了區重點高中,還不錯,但你也知道,南城的重點那能算重點么,對不。去河北軍訓,具體是哪裡我記不清了,只記得坐大巴車坐了好久,搖搖晃晃,睡睡醒醒,隨身聽里的歌來回聽了好幾遍,沒看見路牌,就到了。
那一陣,隔壁學校傳出教官強姦學生的消息,以致於大家對教官有些畏懼,但架不住我們這些女孩子,對荷爾蒙的嚮往,形式上我們是被狼盯住的小羊羔,私底下我們也總在討論,哪個哪個教官又對自己多看了幾眼,每次聽到這種話,我都只是笑笑,心裡頭全是不屑,他媽的,你要的不是愛情,只是仰慕而已,狗逼!
在這裡談談我對強姦事件的看法,其實我覺得,這個事情,不合法,但我想擁有,你懂吧,我有這方面的渴望,當然我不是在那時候就明白自己,自我這種東西需要摸索,真正懂了自己,那是在二十九歲的時候,不過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不多講了。
羨慕這樣的愛情
記得最清楚的那天,就是最後一天,明天就要閱兵了,我們坐在禮堂里,接受英雄愛國教育,我們幾百人坐在那裡,台上擺著一個巨大的電視機,播放英雄的紀錄片,英雄在一次任務中下半身被炸飛了,下半生只能坐在輪椅上到處演講,很感人,英雄本人並未到場,據說本來是要來的,但由於路途遙遠,你也知道,在河北,坐車起碼要好幾個小時,加上英雄本人暈車,就來不了,我們就只能看電視。電視很大,有多大呢,反正舞台很大,擺上這個電視,舞台絲毫不顯得空蕩了,看片兒的時候我有點走神,主要是花了點時間驚嘆國家的科技已經能造出這麼大的電視了,民族自豪感增長了幾分,很不錯啊,咱們走起來了!接下來就是要跑起來……
當時候教官和我的關係已經到了心知肚明的階段,我知郎有意,郎知我有情,這些都不需要言語的,言語只能屬於俗人的承諾,我們靠的是眼神,花言巧語讀過幾年語文的人都能逼逼的出來,但真心不是,這幾年的泡學也是這樣,你們明白吧,用虛情假意和技巧換來的只能是空虛,跑題了,禮堂里,候教官坐在我的右側,看電視,看著看著眼淚就流下來了,鐵漢的眼淚最動人,我太明白了,他對這個國家是有感情的,我被他打動,而不是被英雄打動,也哭了,他的手在底下攥住了我的手,用力捏了三下,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點,我主動要求換崗,在營地門口等候教官,最後一天了,我知道,他想和我私底下說上幾句話,不知道怎麼的,在河北看星星特別清楚,天上零零星星幾顆,我再看周圍,都是一對一對的女學生和教官,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偶爾有特別放浪的笑聲,讓人鄙夷。我軍區大院一枝花,見慣了這些場面,逢場作戲罷了,這些年紀尚小的臭逼孩子,哪裡知道什麼叫愛情。
我的意中人來了,一步一步,踢著正步來了,來到我面前,一個敬禮,我笑了出來,我最喜歡的就是他身上這股子幽默感,嚴肅又不失分寸,很多年我對喜劇也有了一些理解,他這種,算是優雅的男人幽默。他在我身邊坐下,看看我,我也看看他,我一個女孩子,不能作開場白,就等他,他也不知道,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打量我,彷彿是要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才肯說話,怎麼可能,搞笑呢,我南城人啊拜託,毫不猶豫就死盯回去,他發憷了,呵呵,你一個外地的,沒戶口敢跟我玩這套,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對不對,不過我還是覺得他可愛,愣頭青在愛人身上,是一種逗趣。
他說話了,問,你說,西摩為什麼自殺?果然是我喜歡的男子,一點都不俗套,相反,我特別喜歡這種打啞謎的方式聊天。我說,自殺肯定是有原因的,具體的我說不出來,反正他肯定特難受。他說,那難受的人多了去了,也沒都自殺啊。我說,怎麼著,你難受啊?他說,我難受。
我的心一下軟了,我知道他難受,我也難受,眼下片刻是歡愉的沒錯,但明天呢?但未來呢?後來,我曾經在海邊,望了一眼浪花,好美,但隨之又感嘆,可惜我明天就要走了。可惜這兩個字,在我生命里太多次,我甚至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麼不盯住現在,如果腦子裡空空蕩蕩,就不用去擔心那些還沒發生的,就能專註了。
可我還是沒有放下我的架子,骨子裡的血洗不掉的,我逗他,你怎麼難受了?怎麼,見到我難受了?他慌了,說,不是不是,見到你,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難受,只是想到明天,我就難受,我十六歲離開家鄉,放棄藝術,都沒有今天這麼難受。我裝不下去了,撲在他的懷裡,說,別說了,別說。
我告訴自己,別哭,這樣會把一切都搞砸,我仔細聽他的心跳,撲通撲通,特別有活力,力量感,你們知道吧,感覺每一下都要跳出胸膛了似的,擊打我的臉頰,我感受到生命在活著,我也活著,我越靠越緊,他也越抱越緊。他說,我的心意你都明白吧?我說,當然知道,那天站軍姿,你把我安排到樹蔭底下,我就全懂了。他說,那我就放心,我沒有什麼別的能夠給你。我說,莫欺少年窮,你能給我的,已經是你的所有,我早就知足了,謝謝你,我的小猴子。他笑了,很高興,說在他二十歲這天,終於有了昵稱。
我們就一直抱著,聊了很多,一直聊到天亮,他才肯走,期間他向我坦白了自己患有男乳症的事情,讓他在戰友面前抬不起頭來,最近又在發育,又脹又癢,需要被吮吸,請求我來做,我做了,他舒服不少,能為他解決困擾,我很高興,我們還聊到將來,他說他要退伍,回老家,我說,怎麼保持聯繫,他在我的手心寫下一串數字,說這是他的QQ,讓我回去加他,我說OK。然後分別。
第二天我整個人失魂落魄,閱兵走個形式很快就結束了,接下來就是真正的離別,同學們收拾好行李,坐上大巴車,大巴車往外開,司機都是過來人,當然懂,油門踩得輕,慢悠悠的,女同學們不行了,趴在窗戶上就開始鬼哭狼嚎,我滴教官喲,我捨不得與你分別!跟唱山歌似的,完全不行,特別跌份,一看就知道家教不行。好幾個女同學要跳車都被老師攔住了,我完全沒有任何過激行為,坐在最後一排,從窗戶向後望去,我看見了小猴子,小猴子也看見了我,他向我敬了個禮,我站起來,向他回禮,這是我們的密碼,我的眼淚流下來了,他也是,我們就這樣望著,直到對方消失於地平線。
我感謝這份克制的感情,讓我有了一個私密的角落可供回憶,很多次從夢裡想來,身邊的老公都在打呼嚕,今天也不例外,我很擔心他猝死,但又盼著他猝死,窗帘窸窸窣窣在動,我失眠了,很偶然地夢起小猴子,思念真的是一種病,我悄悄摸到書房,打開QQ,那串數字我記得很清楚,打進去,打進去的時候我猶豫了,我年紀不小了,幹嘛還干這麼不成熟的事情,除了給自己添堵還有什麼作用,但還是打進去了,出來一個人,昵稱小猴子,我點開他的空間,有自拍,胖了,奶子越來越大,而我卻開始下垂,他分享了和戰友相聚的照片,還分享了去看戰狼2的照片,我看著他的照片,試圖找出當年的痕迹,但好難。
我想,我不是在懷念他,我只是在懷念自己,懷念十六歲的自己,記憶可能美化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我忘了,很多事情也不是我潤色過的模樣,但那又有什麼重要呢,只要在我的心裡,那時候隨身聽里的歌好聽,那時候爾康和紫薇是真心相愛,那時候一切都還沒像現在這麼糟,就足夠了。
那是我的十六歲,雪白的十六歲。
所有打賞款項都將用於資助張帆的愛情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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