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春：不斷被衝擊，不斷被樹立，這就是我們的時代

12年前，一夜成名的李宇春問自己「Why Me」？12年後她依然享受著不停提問，不停追尋答案的過程。「曾經，我也聽不懂李宗盛在唱什麼，看不懂林夕的詞。」她說「，後來才漸漸理解他們歌中的深意。」對她而言，人生這趟旅程最重要的是每個階段都能看到自己的成長，而不是紙上談兵規劃所謂的人生方向。

採訪那天，下起了星星點點的細雨，夏末秋初，這樣一場雨為依舊悶熱的天氣帶來了一絲難得的清爽，就像我們見到李宇春的感覺一樣。

當我們如約到達咖啡廳時，她早已安安靜靜等在了角落的沙發里，穿著一件嬰兒藍的衛衣和一條寬鬆的運動褲，一雙乾淨的小白鞋。頭上一頂淺色的棒球帽，雖然壓低了帽檐，但你依然可以看到帽檐下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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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聽人說李宇春話不多，擔心採訪時，她會留一層隱形的殼，只躲在自己的安全區域作答，但這樣的顧慮在我們和她對視的第一秒便煙消雲散。和她交流是件特別舒服的事，她傾聽問題時，會直視你的眼睛，不必開口，你就能感受到她的信任、懇切和真誠。其實，她並非「不善言辭」，只是在碰到需要解釋的問題時，會習慣性地低眉思索一番，以給出她認為最合適的答案。當聊到最愛的音樂話題，她更是難掩興奮，整個人都因為夢想發起光來。

「

一直以來，我身上都背負著兩種文化的衝擊。

」

春春首先和我們談到的，是她即將在今年曝光的全新專輯。「這張專輯其實來自我對自身的一些思考，我覺得在我身上一直以來都有兩種文化的衝擊，一種是父輩給我的一些比較傳統的中國文化的東西，另一種是我讀了音樂學院之後，老師給我的很多西方文化和西方音樂的影響。所以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有在文化根源上去問自己，到底該呈現怎樣的音樂，本土音樂和國外音樂的差別又是什麼？」她想把這兩種文化的碰撞，以音樂的形式呈現出來。於是從準備階段開始，就嘗試和製作人一起尋找新的創作方向。在前期溝通幾個月無果後，兩人又分開了很長時間去各自尋找靈感，直到有一天，製作人給她發來了一段很粗糙的音樂小樣，「我立刻找到了感覺！」春春馬上動筆將自己的想法寫成詞，還在這首歌曲中加入了一些自己曾做過的採樣和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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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新專輯的主打曲，李宇春說：「這首歌比較特別的是，你可以聽到一些中國元素的東西，包括歌詞中的意象，包括中國特色的音樂採樣等等，但同時它又用了流行電子音樂的演繹方法，所以是比較實驗性的，不是常規流行音樂的做法。」除了在音樂形式上的實驗和創新之外，春春還向我們透露，一如自己過往的作品，這次她依然會在歌曲中注入自己對外界、對自我的一些新的思考和想法。「我一直是一個比較愛問問題的人。從20多歲，就問自己『Why Me』？到了現在，可能又把局限在自己身上的一些問題延伸到了新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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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從十二年前問到現在的「Why Me」，她得到答案了嗎？「還沒有。」春春一點也不掩飾，「我還不想那麼快就找到答案，我喜歡不停問問題、不停追求答案的過程，這才是最有意義的。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活得挺累，想那麼多能不累嗎？當然累。但我還是很享受這種提問的感覺。」

在一篇關於她的報道中，曾有過這樣一段對話，春春對身邊的人說，「如果我的生命全部用來當明星，很可悲。」身邊的人問她，那你想要做什麼？她回：「我想要有更多體驗、感受和成長。」也許，這就是她一直以來都能堅持「倔強」，挺著腰板不斷對自己發問，對外界發問的原因吧。

「

新的事物不斷被樹立，又不斷被代替，

這就是我們所處的時代，誰都逃不開。

」

喜歡春春的人，都會記得12年前超女總決賽的現場，那時的她，站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上，穿著挺括的牛仔褲和一件寬鬆的白色襯衣，幾乎沒化妝，颱風自信而瀟洒地演唱著《只有我最搖擺》。當晚，有超過800萬的簡訊投票湧入湖南衛視，最終，李宇春以352萬多的超高票數奪得了總冠軍。這是她成名的開端，也是她自我叩問「Why Me」之路的開端。雖然一直沒找到答案，但她的思考卻從未停下腳步。「2005年，所謂的粉絲文化還是一種亞文化，但到了今天，它已經很主流了。我一直都在觀察這個時代正在發生的事情。新的事物，也包括偶像，不斷被樹立，又不斷被衝擊、被更新、被代替，這其實就是時代進步的一個縮影，我們的時代就是這麼不斷發展的，誰都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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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檔現象級選秀節目，李宇春在粉絲文化萌芽的初期走紅，成為「前互聯網時代的偶像」。但她從來沒有選擇被動接受大眾給予她的標籤和定義，而是通過創作不停地唱出自己的感想。在前一張專輯《野蠻生長》中，她和李格弟、陳偉倫合作了一首《存在感》，歌詞中寫到，「一整年的暗淡，換十五分鐘的燦爛，無聊到死只好娛樂至上」。她和我們解釋說：「這裡探討的，其實是安迪·沃霍爾提過的一個15分鐘定律，說的是『每個人都能在15分鐘內出名』，『 每個人都能出名15分鐘』，刻畫的正是這個娛樂至上的時代，也暗諷了那些隨處可見的平庸之惡。」

雖然，「成名」已不再是什麼稀缺品，但「成名」確確實實讓李宇春成了一位「幸運兒」，這裡的幸運指的不是成名後隨之而來的名利和聲望，而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一個能讓她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現自己，能讓她有更多資源去不斷創作優秀作品的機會。「我相信，人活在世上絕不是以成名為最終目的的，應該有自己的追求。如果只是止步不前，無論是12年前，還是12年後的現在，我都不會滿足。」她說。

「

第一次見到林夕，他脫口而出，『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

」

確實，在被時代造就後的12年時間裡，李宇春的面前有著不盡的機遇，名利和財富唾手可得。但她卻毅然秉持自己做人做事的初心，把時代和粉絲給予她的機會當作能量，專註地創作音樂作品。「因為成名，我可以去更多地方接觸最尖端的音樂製作人、設計師等等，但我在意的不是和這些名人在一起的曝光度，而是他們帶給我的思想上的碰撞，和幫我開啟的潛能。」她說：「人的眼光是會不斷擴展的，你要知道世界遠不止今天我們坐在這裡這麼大。所以，因為成名而得到的那一點名利真的不算什麼，你應該利用它去感受更多事情，並通過創作去反饋你的收穫和想法。」

有人曾評價說，「李宇春是一個非常擅長思考和自我審查的人」，她總是處於一種「內在自我對抗」的狀態中。其實，這種對抗就體現在，她總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觀察自我，觀察時代，並且通過創作不斷向自我發問，不斷向這個社會發問。也正是因為有這種內在的驅動力，她才能在外界加之於她的標籤褪去後，依然能找到立足的根基。其實，李宇春之所為能成為今天的李宇春，也許與外界宣稱的所謂的「偶像文化」、「中性氣質」、「顛覆傳統」沒有那麼絕對的關係，但卻絕對與她的不斷成長和蛻變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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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春坦言，「人的成長是有一個過程的，我曾經也聽不懂李宗盛在唱什麼，直到後來才發現，他的句子里有那麼深刻的含義。包括我第一次見林夕的時候，他張口就問我，你怎麼現在才來？我說，因為我之前太淺薄了，看不懂你歌詞里的深刻，所以直到我出道第八年，才覺得應該來找你。」那麼，一路走來都在不斷成長的春春，有什麼一直堅守的信念嗎？她告訴我們，其實在自己內心深處一直住著一個有點偏執的小孩，對自己認定的事物永遠堅信不疑：「無論身邊的人怎麼變，外界的環境如何變，我的內心依然很偏執，尤其對音樂創作上的一些事情，一直以來都沒什麼變化和動搖。」

在採訪的最後，我們問她，下一個十年，有什麼新的規劃？「這也太遠了，我根本沒想這麼多，連下一年要做什麼都還沒想好呢。但我向你保證，」春春的倔強勁兒又來了「，我做每張作品都會很用心，因為我希望將來回看自己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有進步，每個階段自己的格局都會比以前更大。」

同場加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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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比過去成熟多了，還有什麼地方是不成熟的？

我其實挺情緒化的，外人看我會覺得我比較理性，比較理智，但和我熟的人都知道，我情緒化特別嚴重，我會突然很開心，也會突然很不開心，但不開心的時候，你就把我晾在一旁，讓我自己呆一下就好了。

你如何評價你和你粉絲之間的關係？

我不會稱他們為粉絲，我比較會說，他們是我的歌迷朋友。因為我不太用社交媒體，所以我不太會有和他們寒暄的機會。但其實無論做唱片還是做演唱會，我都很享受那種精心準備的過程，我相信他們都會理解我為作品埋頭準備的心思。

現在你的生活和工作狀態什麼樣？

其實生活中，我是蠻多元的一個人，也會看劇、看電影、出去旅遊，比如我最近就在追《權力的遊戲》、國內的《軍師聯盟》、《歡樂頌》等等我也都有看。我真的不是生活在「古代」的人（笑）。工作上，我現在比較沉浸在創作氛圍中，唯一不好意思的就是覺得自己還是有一點偷懶，對自己的鞭策還不夠。

聽說，你曾被邀請擔任《中國有嘻哈》的明星製作人。但你並沒有出現在製作人行列，能透露一下原因嗎？

我並不認為我有能力去擔任《中國有嘻哈》的製作人，雖然導演認為作為一名「 主流」歌手，我擁有的舞台經驗和大眾認知可以成為我擔任製作人的理由，但我覺得不同流派的音樂與音樂人之間，不能用主流與Underground來做區別。我平時喜歡聽一些嘻哈音樂，正因如此，我認為不去參加才是對嘻哈最大的尊重。有機會我更願意嘗試與自己欣賞的Hip-hop歌手合作。

還有消息稱，你是《明日之子》里二次元偶像的幕後推手，真實情況是這樣嗎？今年最熱的節目都被你婉拒，然後你又不太活躍於社交網路，你不怕自己失去「熱度」嗎？

我不是什麼幕後推手。不過我認為，虛擬偶像和真人偶像一樣，節目只是他們出現在大眾視野中的一個通道，未來他們的生命力來自他們的作品和堅持。嗯…這也可以看作是我對下個問題的回答吧，我知道什麼是人氣，什麼是熱度，什麼是轟動，但當下這個階段的我，更願意花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在那些能帶給我創造力和成長性的事情上面。

攝影/許闖（Trunk Studio） 明星統籌/李津

視覺、造型/琳悅 協助/胡玥 採訪、撰文/林旭

化妝/琪琪LIU 髮型/陳濤（東田造型）

彩妝支持/L Oréal Paris巴黎歐萊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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