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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喪文化」中,做一個忠實、熱烈的舞者

語音丨吳伯凡

世界上

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

那就是

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後

依然熱愛生活

最近時不時聽到有人在談論一個話題——「喪文化」,據說這是目前很有影響力的一種流行文化。

如何看待「喪文化

「喪文化」可以說是當下一部分生活在一二線城市的白領們的自然心態。我之前說過,一二線白領們的生活可以用五個字來形容——「靜靜的絕望」。

「白領」這個詞早已沒有當初剛進入中文世界時的光環了。對白領,一個有玩笑意味的定義倒是說出了部分實情:這是一個每個月的工資是「白領的」群體。他們一領完工資,就馬上要去支付各種賬單,各種賬單付完,工資也差不多沒有了,白領了。

很多吸煙的白領朋友的生活,可能是剛領完工資的時候抽十幾塊錢的煙,過一陣就會抽十塊以下的煙,慢慢的就換成5塊的煙,到了月末臨近發工資的那段時間,甚至會動戒煙的念頭。等工資發下來,趕緊去買一包十幾塊錢的煙。如此「周而復始」,像推石頭的西西弗斯一樣,免不了令人絕望。

與此同時,在身處一個為面子而活的世界,大家不僅不願意表達而且儘可能掩飾這種絕望——生活已經讓人絕望,如果面子都沒有了,豈不更讓人絕望?這樣的狀態,就叫著「靜靜的絕望」。

這種絕望不像前些年蟻族的那種絕望。我曾經看過一篇報道,一個生活在北京郊區的蟻族,深夜兩點多站在大街上吶喊:「我不想活了,我活不下去了! 」蟻族的絕望是一種已經無需掩飾也無法掩飾的絕望,而白領的絕望顯得「優雅而安靜」。

「靜靜的絕望」演變到了今天,出現了一個支流,這就是喪文化。

喪文化的特點是坦然地接受眼前的不如意,坦然地的接受挫敗感。它包含著一種略帶苦澀的幽默,又透露著幾分自黑的勇氣。

據說上海有有一家喪茶店,生意特別的火爆,主要客戶群體都是年輕人,有時候消費的人排隊能排兩三個小時。

我想,這些年輕人排隊的同時也是一個享受的過程,因為看到如此龐大的隊伍,他們能真切地感受到我不是一個人在絕望。儘管我本人並未親眼見過,但可以想像這種成群結隊的「喪」,看上去也算得上是「蔚為壯觀」。

如何看待這種文化?我個人以為,這是一種看上去很消極,但又包含著一點點積極意味的文化心理現象。之所以說它有積極的一面,是因為我們從這種心態中反而能看到一絲陽光,感受到幾分坦然面對自己的勇氣。相比於靜靜的絕望,這種坦然表露的絕望,對社會、對個人都有某種好處。

處於「靜靜的絕望」之人,不免對自己不很滿意或很不滿意,不免板著面孔,橫眉冷對人和事,其滿臉的「官司」必定會影響自己和周圍人的生活或和工作,他們會有意無意的製造各種衝突。他們有過多的焦慮感,卻很少有緊迫感。他們無法把不滿意、不滿足化為行動的力量;相反,他們很容易陷入習慣性絕望、習得性無助。

內心的常態是焦躁不安,行動的常態是拖延敷衍,語言的常態是憤世嫉俗。

相反,喪文化中很少或幾乎沒有白領一族常見、多發的「虛火上升而又萎靡不振」的病態,很少或不再受成功學的蠱惑而跟自己、跟別人不斷找彆扭,他們發現了某種「不擰巴」的生活狀態。

儘管如此,我還是認為年輕人不應該沉溺於這種狀態當中,雖然這聽起來有點像說教。

《米德爾馬契》的啟示

前些天,一位朋友跟我聊起喪文化現象的時候,我給他推薦了一部小說。這是一部孤獨的名著,它在英國文學史,甚至世界文學史上都具有相當高的地位,但知道它、讀過它的人不多。

作者喬治·艾略特被認為是英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四個小說家之一。這部小說在英國還是受到很多人推崇的。BBC曾經就英國人最喜歡哪部小說做過一個調查,結果顯示,得票最多的就是這部小說——《米德爾馬契》。估計一看到這個書名,很多人可能馬上就想敬而遠之。

這個書名其實是由英文直接音譯過來的,它的英文名字為 Middlemarch,我自己在大學期間還和同學討論過這部小說,我說要是把它的書名翻譯為《中途鎮》,或許會讓中國讀者對它更親近一些。

小說描述了發生在一個名為 Middlemarch 的小鎮上的故事,這是一個作者虛構出來的鎮子。March 這個單詞表示征戰、奮鬥的意思,Middlemarch就是指在向著一個遠大目標行進一半時,突然停了下來。說的不好聽一點,就是指「半途而廢」。所以,Middlemarch在小說中即指代一個小鎮,又指代作者洞察到的一種人生狀態。

人們在童年、青少年時期,都夢想著自己將來能有一番作為,都希望能夠成為一個出類拔萃、名震寰宇的人。但很多人最終會發現,這種極普遍的想法說到底不過是幻想。借用王朔的一句話說就是:

青春好像一條河,流著流著就成了泥湯子。

小說的開頭提到了生活在16世紀西班牙的聖德蕾莎修女(1979年獲諾貝爾和平獎的聖德蕾莎修女就是一生以她為楷模的)的故事。

她在十歲時就因為讀《聖經》而產生了強烈的使命感,覺得不應該生活在這樣一個平庸的世界,人應該有一番大作為。於是,他帶著自己八歲的弟弟連夜出走,去闖世界。結果沒走多遠就被家裡人找回來了。

懷著一顆雄心想要去闖蕩世界,結果中途被各種力量阻止而停了下來,這就是作者洞察到的Middlemarch的人生狀態。

我們經常會嫌棄自己的父輩,難以理解那個長的和自己很像的人為什麼會那樣平庸,認為自己絕對無法忍受他那樣的生活狀態,堅信自己一定要干一番大事業。

如果你有這種想法,我建議你不妨看看自己父親年輕時候的日記(如果他有日記的話),看看他年輕時候的照片。你會發現,他曾經也是一個熱血青年,也曾懷揣著雄心壯志想要干一番事業,然而在不知不覺中,他陷入到你所看到的這種平庸當中。不幸的是,多少年後,你的兒子很可能也這樣看你,很可能在看到你年輕時的日記或照片時驚詫不已。

大多數人的一生往往都是這樣:以絢麗、美好的想像始,以平淡、瑣屑終。很多曾經壯懷激烈的人,最後都帶著平常的操心事離開這個世界的。

有時間的話,大家可以抽出半天去那些殯儀館體會一下,看看那些與你素不相識的已經離世的人,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在年輕的時候一定有夢想,甚至不少也有宏圖大願,他們也曾為了這些夢想和願望付出過很大努力,但是絕大多數人還是那樣默默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米德爾馬契》就是要告訴我們:總有一天,你會或主動或被動的去認同現實生活中的乏味,會與這個世界和解。無非是有的人和解得早一點,有些人和解得晚一點,有的人可能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會意識到這個世界由不得自己。

「我跟你沒完」的精神

生活的本質就是平常和乏味,但是如果你能夠認真的對待,它依舊會變得美好和值得我們留戀。我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讀研究生的時候,我們的老院長於光遠曾經在學報上寫過一篇文章,文章中寫了兩句他本人的座右銘:

我在一輛公共汽車上工作;

我跟你沒完。

這兩句話我至今銘記於心。

第一句話想強調的是:每個人都是一個平常人,即使你名利雙收、風光無限,終有一天也會意識到自己就是一個平常人。那些幸運的人很早就會意識到這一點,而有些不幸者可能只有在晚年病魔纏身、死亡即將降臨的時候才會認知到這一點。

想像你是一個公共汽車售票員,當你經過殯儀館的時候,你可能會產生一種悲憫,同時還會產生某種幸福,畢竟你仍舊健康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雖然只是在公交車上售票。而不遠處的那些逝者,不論他們生前是什麼身份,他們都沒有獲得這份工作的權力了。如果那些逝去的人有再生的機會,我想他們很多人甘願做一個公共汽車售票員。

第二句話「我跟你沒完」是一句北京話,包含著一種戲謔的認真。這句話要告訴我們:做事情一定要執著,面對再小的事情,也要有一種「跟它沒完」的精神。

一個人如果真的能夠做到老院長所說的這兩點,我覺得他就能夠擁有一個有意義的、快樂的人生,如果幸運的話,還能有一個成功的人生。只要你自己不是一個擰巴人,你就能夠給自己和別人創造幸福。

《米德爾馬契》的作者喬治·艾略特在總結女主人公一生的時候寫道:

她的完整性格,正如那條給居魯士堵決的大河,化成了許多渠道,從此不再在世上享有盛譽了。但是她對周圍人的影響,依然不絕如縷,未可等閑視之,因為世上善的增長,一部分也有賴於那些微不足道的行為,而你我的遭遇之所以不致如此悲慘,一半也得力於那些不求聞達,忠誠地度過一生,然後安息在無人憑弔的墳墓中的人們。

當我讀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就想起了我自己經常引用的愛默生的那句話:一個人對世界最大的貢獻就是讓自己幸福起來。你幸福一分,這個世界的禍害就少一分。

與此同時,也很自然就聯想到了馮唐的那句話:你我相親相愛,就是為民除害。

學會與生活和解

儘早的放棄那種對生活英雄史詩般的幻想,與平淡乏味的現實和解,開始接受生活本來的面目,儘可能為身邊的人做貢獻,這才是擺脫焦慮、找到幸福的不二法門。

如果你是一個老闆,你對員工最大的貢獻就是把自己的生活過好,讓自己不是一個擰巴的老闆,讓自己成為一個從內心深處接受自己的人。如果你是這樣一個人,你的員工就會感覺到幸運,你也會覺得很幸福。如果你自己是個擰巴人,你的權力越大,周圍遭殃的人就越多。

我想到的最極端的例子就是希特勒,他就是一個不懂得讓自己和世界和解的人。所以,當他擁有了權力之後,就給世界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普通人儘管不能擁有那樣的權力,但是如果你不能讓自己和世界和解,不能從平凡中找到幸福和快樂,不能夠以平常心面對自己和周圍的人,你一定會持續不斷地給大家製造各種各樣的小災難、小不幸和小不痛快。

在《阿甘正傳》裡面,就有一段類似的情景,在越戰中失去雙腿的丹中尉相信註定的命運,而這個命運就是死在戰場,維持家族的榮譽,但是阿甘卻背著他逃離危險,並讓他作為一個殘疾人活了下來。戰後他瘋狂酗酒,憎恨上帝和人生。

一次他和阿甘聯合出海捕蝦,遇到暴風雨,兩人都差點喪命,而暴風雨過後,丹中尉望著海上日落的美景,快樂地躍入海中去游泳,「與上帝實現了和解」。

回到喪文化的話題,我說它包含著積極的意味,是因為它反映了年輕人和這個世界和解的心態,這是可取的。但是它又缺少了另一面:

即使我們最終都會中途而止,也要認真地面對自己和環境,虔誠、忠實地活著。這是一種告別了英雄主義的英雄主義,接近於羅曼羅蘭所說的「真正的英雄主義」——「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如果以于光遠院長的兩句話來審視喪文化,就是它只包含了第一句話的境界,但是缺乏第二句話的境界。能夠以平常心對待自己、對待世界是對的,但身處平凡之地,仍然要忠誠、熱烈地活著。

終有一天,我們都會意識到自己是生活在米德爾馬契鎮的大多數,意識到我們的生活由無數的平淡無奇組成。在以往的生活中,每當我意識到平庸越來越明顯地向自己襲來時,我就想到了米德爾馬契小鎮不是生活的特例,而是世界的常態,想到了于光遠院長的這兩句話。

生活就是「羅陀斯島上的舞蹈」。「這裡就是羅陀斯,就在這裡跳吧。」在一個平淡無奇的地方,讓自己幸福,給別人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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