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3號機車小記 九

九、活著的幸運

暮秋時節，我和李司機長推著田大嘴穿過馬路，走到了城市的盡頭。夕陽正在沉沉地下落著，遼闊微寒的秋風吹佛著枯黃的乾草，直楞楞站立的乾草不時地顫抖一下。

「就在這呆會兒吧。」田大嘴歷經這半年的折磨，兩邊的顴骨急劇地突了出來，兩腮可怕地凹了下去，一張大嘴更加突出明顯。他的聲音變的沙啞異常。

「老田，知道嗎？黑子死了。」李司機長直楞楞地望著夕陽。

田大嘴沉默著。

「他偷製藥廠罌粟時，別人開槍了。」

「他奶奶，怎麼樣？」

「很平靜，說黑子走後，她從來就沒指望過他回來。」

田大嘴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圖片來自網路

「老田，應該活下去。」

「對，應該活下去。」田大嘴沉默了片刻，「是應該活下去，我多麼想健健康康地生活啊。健康地活著是多麼幸運的事啊。」此時，天空中正快速地飛過一群灰色的麻雀。

我看到田大嘴的眼淚順著臉頰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被夕陽染成金黃。我上前抓住他的手，「田師傅，你好好地生活下去，我們會幫你的。」我的熱淚不能自己地流了下來。

「來世即使只做一隻麻雀，也要做一隻健康的麻雀。」我感到田大嘴握住我的手在一點點地用力。「小徐，其實你們並不知道，活著並不是幸運，健康地活著才是幸運。」

夕陽一點一點地沉落下去，消失無蹤。秋風變的陰冷起來，時緊時慢地吹著，不知所來與所去，如同浪人一樣居無定所。

此時，傳來機車鳴笛的聲響。我看到遠處機車啟機時騰起的一團煙霧被晚風扯斷、驅散，然後絲絲縷縷融進暮色。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1863，想到這一年來1863的人和事。我想，在我這一生中，那應該是一份不能隨風飄散消融，不能任歲月沖淡的一些悲喜交加的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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